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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2017-02-10迟致远

红豆 2016年13期
关键词:老胡高三

迟致远

我不喜欢听张杰的歌。没有摇滚的狂放不羁,没有民谣的扣人心弦,而且很多歌词还是那么地没营养……这话一出口,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别骂我,审美不同,还请多包涵。

其实这话还有后半句:我不喜欢听张杰的歌,除了《逆战》。

倒不是因为《逆战》有多好听,也不是我多喜欢玩那个游戏,只是因为有你们陪我一起唱过。

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人家的,从小时候人家的孩子开始,一路盘旋到人家的车和房,到我这又多了一条,叫人家的班级。人家的班级一般是高二分了文理之后就在一起一直到高三毕业,所以说高三的同学是最亲爱的同学,从来没听说过上了高三还要再分班的,更没听说过单拆一个班往别的班里硬塞的。

我听说过,因为就是我们的原高二十班。

2014年 8月 26日,考进莱山一中入学的第一天,当我按照贴在校门口的大名单寻到 10班的时候,故事就已经开始了。高一的我各个班交集比较广,一进门熟人一大堆,连忙打招呼,嘻嘻哈哈地像一场认亲大会。班主任是从高三下来的老师,以前从没见过,挺瘦的一个人,带了幅无框眼镜,正在指挥几个男生搬桌子。

我拍拍身旁的阿俊“:哎哎,你猜咱班主任是教什么的?”

“凭我的观察……应该是教英语的。”

“我看像教政治的,看他一脸严肃……”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我姓胡,叫胡绍队……以后由我负责你们的班级生活和数学课程。”

一听数学,我半个人就瘫软在椅子上,回想一下我那五六十分的数学成绩,整个人一脸的黑线。如今班主任又是教数学的,我会不会被他玩死……事实上,老胡的数学课非常有意思,我们班同学的数学成绩也都得到了提升,只有我一直到高二结束时还在五六十分徘徊。好吧,我的错。

等我们开始把胡老师叫成老胡的时候,整个班也都熟络起来。老胡从高三带下一套传统,就是上下午预备铃响后都要唱歌,一唱歌整个人都不困了,上文的《逆战》也是那个时期的产物。后来大概是月考考得不太好,老胡就取消了这项活动,但和大家一起张大嘴唱歌的情景,一直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文科班女生很多,从早到晚嘻嘻哈哈的;文科班男生不多,但个个都不怎么让人省心。上课睡觉、传小纸条、偷着玩手机、在后排吃泡面、借着全班的背书声开个人演唱会……下课利用门前开阔的走廊资源,疯跑,疯叫,几个追着一个,从高二跑到高一再满校园地跑,抓住了就摁在地上“:认不认怂?不认怂?抬起来!”立马就有几个围上去抓胳膊抓腿抬起来,边上还有一群叫好起哄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老胡家住在栖霞,每个周六照例是要回去的,我们班几个侦查能力比较强的兄弟在摸清规律后就开始出去上网,在“英雄联盟”的世界里尽情放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被老胡杀了个回马枪,人赃俱获,老老实实领了处分。

我们班的男生一般坐在后两排,最后一排更是聚齐了九个混蛋兄弟,一瓶饮料从头传到底就只剩了个空瓶,为此我还特意写了首叫《十班后排》的歌,无奈吉他多年未弹和弦早已经忘干净,歌也就只能暂时停留在歌词阶段。我同桌叫姜大海,是个土豪,不知道是谁发挥了对对子的天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蒜小河”,一叫还挺文艺的。大海那时候热衷于买各种各样的小零食,什么手工牛轧糖啊、薯饼啊、布丁啊,天天在我旁边 biaji嘴。直到有一天,大海愁眉苦脸地拿出两块巧克力慕斯……那两块慕斯是我们俩猜拳解决的,谁输了谁吃一口,因为实在是太难吃了,吃完了我俩就往厕所跑。大海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这是我发自肺腑的赞扬。他在学校订了一年的《男人装》,只看了六个月就毅然选择了春考,留下了下半年的《男人装》来培养兄弟们的审美格调。尽管他曾多次在网上声泪俱下地谴责我们这种行为,但我们谁都没理他。毕竟是《男人装》,你懂的。

冬天经常下雪,鹅毛般地纷纷扬扬,天地间一切美丽与罪恶都被纯白包容遮盖。铲雪其实就是一场游戏,搓一个雪球啪地摔过去,留下一串追逐打闹的笑声。记得有一次雪下得特别大,我们就开始在雪地上滚雪球,最后在校门口堆了个奇形怪状的雪人,当时好像还有照片留念,可惜找不到了。

2014年过得很愉快,年三十晚上老胡还在群里给我们发红包,嘱咐我们新学年要努力,会考一定要过。还在群里喧闹着吐槽春晚

的时候,2015已经悄然来临。

文科生身上多少都带点“文艺细菌”,从日常生活中就能体现出来,十七八的孩子更是情窦初开,迷茫不堪。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谈价值,谈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连天上的北斗星都找不到……带着“文艺细菌”的感情需要宣泄,老是憋着容易憋出病来。我们班选择的宣泄方式是看小说,从甜腻腻的《花火》起步,到哀怨的张小娴,光怪陆离的“一个”、独木舟,柴米油盐的三毛、张爱玲,江湖气十足的大冰、小鹏,再到同样迷茫的《致青春》《左耳》《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最后升级到重口味的《十宗罪》,从一片血色中去解剖自己的梦想。

看得多了,写得也就多了。每周一篇的周记释放了我不少矫情的文字,现在可摘录一段如下:

“……非要等到千百次遍体鳞伤后才明白这个道理才会这样做,才会去祭奠亲手被自己葬送的美好爱情。

“不,不是这样。

“还是做两条相交的线吧,不管走多远才能相交,不管相交后是凝结了时光变成了一个角还是短暂交集后重新愈行愈远远到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微不足道的交点,但你们毕竟融入过彼此的生活,哪怕只有一个交点也会被记得……”

这篇周记题目叫《那些美好却又终究被我们所祭奠的爱情》,现在回头再看,这么矫情的东西居然是我写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不好……至于文学社那就不多说了,每一期校刊 上都有大批“13级 10班”来负责承包版面,几个人把稿费一凑去门口买了一堆烧烤,窝在角落里吃得满面红光。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窗外的玉兰花开得纯净美丽,画眉在枝桠间蹦蹦跳跳。暖融融的春风从衣服领口挤进去,融化了被严寒包裹了一冬的心脏。被午后的太阳一晒,整个人就像屋顶上的猫一样慵懒,仿佛连蝴蝶停在鼻尖上都不会去用爪子驱赶。

春困秋乏,据说是因为春天阳气上升。老胡的手中又握了一沓自习睡觉的扣分单,强调了几遍没什么效果,于是想了个狠招,让睡觉的搬着桌子上讲台上坐一个星期。杀鸡儆猴,总要先选一个代表,单子领得最多的老高最先被请上了宝座。一开始还哭丧着脸,到后来就摆出一副“众爱卿平身”的姿态,搞得他像皇阿玛,我们像太监。我跟萌萌说老胡要是不让他在上面坐一个月都对不起班里广大人民群众,明明是反面教材,哪来这么大自信!

太阳从赤道慢慢向北回归线游荡,转化成傍晚五六点钟还挂在天边的一团火,斜楞楞地照着刚从南方归来的燕子,球场上的草被晃得一片油亮。脱去了臃肿的衣物,操场上跑步的人越来越多,姑娘们扎成马尾的长发跟着跑动的步点纷纷扬扬地甩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圈一圈慢慢说着说不完的情话。

2015年 4月30日,10班最耀眼的一天。从清早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放马金鞍,高二十班,齐心协力,争创佳绩”的口号开始,热血的一天就早已注定了。整整一天除了奔跑就是哈哈大笑,不论跑到哪里都能听见大家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我知道他们叫着我的名字,其实是在叫着我们所有人的名字。

下午压轴的男子 4×100接力决赛,站上跑道的那一刻,胸口就像揣了一只兔子,太阳穴咚咚地跳个不停,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我的脸一定是通红的,要是在头顶开个口子,我的血液一定会把天灵盖顶上天。远远地听到发令枪响了,一股黄烟在起点处升起。

成林的一棒,他脚上已经磨起了泡,现在应该很不好受吧;挺哥的二棒,我看着他咬着牙撕扯着空气朝我冲来;我的三棒,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我边嘶吼着边奔跑,身边的风都感觉不到了;闪电星的四棒,我将接力棒塞到他手中的时候,已经有人早他先冲了出去,他给了我一个自信的眼神。我跪在地上,看他不断提速、超越,空气中划过一道金黄的闪电,笔直地插向终点。我从地上弹了起来,向终点跑去,在草地上尽情地撒欢,和赶过来的挺哥抱在一起,和终点的成林、闪电星抱在一起,所

有的伤痛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给他们说我想哭啊,但整个人只知道嘿嘿嘿嘿傻笑。现在我是用颤动的手写下这段文字的,但读了几遍依旧感觉不通顺,才知道言语的力量已经无法表达出我的心情我的激动,远远都不够……

收尾的女子接力不尽人意,姑娘们拼尽了全力却抵不过命运的戏弄。而当华林在主席台上高高举起班级第一名的奖状时,我就真的冲着天空流了眼泪。那天晚上群里再没安静过,听了一晚上的《追梦赤子心》,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白天的画面。闪电星跟我说:我们都是热爱运动的 goodboy,今天真的很开心;我说,嗯,我现在高兴得只会说嗯了。我向你们每一个人致敬,不管是场边呐喊的还是场上拼搏的,我告诉自己,因为有你们,我才这么开心。

之后就是漫长的五六月离别季,没有说好的七人制足球赛,只有高三学长的不舍情怀。我倒是不安分,去西南大厕所抽烟差点被开除,又戴着顶乔巴帽子跳了一段火到别的高中的舞。大家也都还是老样子,嘻嘻哈哈,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成长着,然后就是搬到高三的教室,会考,上下爬五层楼梯,每天开着“丝瓜藤与肉豆须”的玩笑,日子过得就像身上的汗水,不断又不同。从最顶楼向下望去,下午上课前的人流熙熙攘攘地穿过,柿子树依旧是绿的,喜鹊依旧在树顶上喳喳地叫。被踩过的一块块地砖没有发光发亮,我们每个人都是普通人,也都将会奋不顾身地跃入高考的浪潮中,实现或失去曾经拥有的发光理想,磨平了棱角,碌碌或是碌碌无为。傍晚的余晖不仅烧着了天边的云彩,也透进教室烧着了我们的脸。宅俊顶着一脸金光正襟而坐,还不忘用手不断扇风自带出场效果: “看见了没有,你们这群凡人,这是圣光!”

“你看他像不像烤乳猪?”

“胡说什么呢你!烤乳猪哪有这么大的嘿

嘿嘿嘿……”

有一天晚上,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粉红色,没有落日,厚厚的云层像草莓味的棉花糖,唤起了我们班每个人的少女心,双手捂着脸哎呀哎呀地激动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 Hello Kitty味道。我比较煞风景,开口就问“:天像有异,这是不是要地震啊……”

随即就被一片白眼翻到了桌子底下,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让我从桌底下出来,别摁我头……

生活并不是戏剧,但永远比戏剧还要丰富。期末考试完,老胡冷不丁地宣布高三不再教我们了,班里一片震惊,完全没有征兆啊!所有人都懵了。偏偏那一天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假没在班级上学,等到晚上回家才知道这条消息,满空间都是不舍的留言,在 QQ上找老胡说我舍不得他走,老胡只打了三个字,傻小子。

2015年 8月 29日,我们坐在落满灰尘的教室里,静静地听着各自的归宿。原 10班将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故事结束了。

哭声太重,悲伤太浓,离别之痛,我描写不来。

我将心经默诵了百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菩萨呵,您大慈大悲,为何独独不愿度去我们的苦厄。

放耳去听,处处都是安慰的话: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没事啦随遇而安”……去他大爷的万般皆苦,总是画饼充饥似得留给我们一个看起来美好但是基本捉摸不到的未来,来企图使我们忘记此刻血淋淋的现实。《山河故人》里说,一个人一生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也有人说你们还小,你们还不够成熟,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非要我们忍住悲痛和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假装接受悲剧的发生才能获得众人赞许的“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吗?那这种赞许又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轻易忘记你们,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面孔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一直在奢望我们在高考前夕能够单独站出来跑一次操,宣一次誓;也奢望高考结束后能在一起单独拍一张属于曾经高二十班的毕业照,一起喝一次酒,吃一顿散伙饭……我不知道我的这些奢望能不能成为现实,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写几句腻人的情话放在校刊上证明我对你们还是怀念的,证明十班这个小团体曾经存在过。

佛说,缘起性空,无常无我,一切执念都是错。

我宁愿错下去,我不愿忘记你们。

我还没和佛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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