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外消失,当秩序复辟
2017-02-09颜强
颜强
你能接受这么多的意外吗?大家更习惯在顺理成章中的安逸和庸俗。
当北半球大部分地区还是冰封雪飘,或者雾霾千里时,体育世界的一年,是从澳洲的阳光和沙滩开始的。每年都是如此,澳网是职业运动体育大赛每年的开年第一秀。
而每一次网球大满贯的开篇前瞻,都会重复着“费德勒还能拿最后一个大满贯吗?”这样的话题——这样的报道,澳网温网之前,我见过不下十次。费天王最终退出之前,这个话题媒体报道起来,已经是有心无力,似乎成了每次大满贯开赛前的例行前瞻。
网球不好写,因为竞技话题过于聚焦,四大天王的说法横行了近十年,其间费德勒和纳达尔有过三五年争霸,德约崛起后,独霸三年,2016年被穆雷夺走世界第一。穆雷因此受封骑士爵位。来回来去,或有德尔波特罗、沃林卡们的显露,十年大势不改。
你会期待一场穆雷和德约的巅峰对话,其实这样的第一之争,每年都可能出现三五次。这是架构已成的规定动作。意外偶尔发生,却不是群雄并起、城头变幻大王旗的纷争世态。
哪怕是变故最多、世事意外最多的2016年,网球依旧在自己的逻辑里,以不变应对着万变。概率上,已经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意外,这样的意外,往往是事前看似绝无可能,发生之后却引起社会震荡乃至恐慌的事件:
卡梅隆在英国公投之前,绝难想到脱欧与否会让他付出首相职位的代价。和此前苏格兰是否脱离英联邦的公投相比,英国脱欧似乎是反全球化、反社会共识的动议;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在2016年年初更像个笑话,可它最终成为了现实。
就这两大政治变故,事后分析,诸葛亮们当然能找到种种合理性,不论是“被忽视的劳工阶层”,还是“世界向右”。可这些事后的分析,除非能对未来趋势提供脉络指引,否则只是自说自话的自娱自乐。就像爱泼斯坦所言,人的本性、社会本性,“在无法忍受、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期待意外和变故发生”——大家更习惯在顺理成章中的安逸和庸俗。
体育的节奏,过去一年大致和世界同步,网球之外意外频频:
足球领域中,莱斯特城夺冠英超,博彩市场曾开出过1:5000的惊人赔率;欧洲杯决赛,C罗伤退,葡萄牙反倒夺冠。篮球领域,克利夫兰骑士在NBA总决赛1:3落后情况下的翻盘,此前从未有过。职棒大联盟MLB世界系列的翻盘,更让芝加哥小熊创造了超过骑士的奇迹。赛车领域,对汉密尔顿从小输到大的罗斯伯格竟然提前夺冠……夺冠之后又立即宣布退役。
这一年最重大的赛事,当然是里约奥运会,菲尔普斯和博尔特两位传奇巨星,阻止了一些意外的发生,然而在奖牌榜上,中国代表团的表现,也是一种意外。
你能接受这么多的意外吗?
有人开玩笑说,博彩意义上,过去这一年是博冷之年,只要你敢博冷门,最终胜绩很可能超凡。只是纷乱不可能成为常态,否则就不会有“意外”和“传统”的对比,就会是全方位的混乱。因此回归到传统的秩序里,大多数被意外震撼的人,可能都会长吁一口气:一切正常了。
然而在体育意义上,你乐于遵循秩序吗? 开年头几条大新闻,都和足球相关:中国足球传出对俱乐部引援的限制令;国际足联明确未来世界杯的扩军方案,从2026年开始,世界杯将是48队进入决赛圈。
这是秩序的体现。中超俱乐部在疯狂砸钱,不计成本地投入三个转会窗之后,已经开始直接从英超豪门挖人。过去两年,欧美媒体对中国足球的报道,几乎都是以不解的眼神,来看待一群“人傻钱多”的蠢货。而中超对国际职业足球“欧洲中心论”的颠覆效果,恰恰在外人的不解和震撼中,得以体现。
体育总局一纸莫名其妙的限令,对中超俱乐部疯狂投入到底能形成多大制约,不太好说,但这恰恰是传统秩序力量对意外势力的一种矫正。
世界杯将从2026年开始扩军,决赛圈球队增加50%,对不争气的中国国足,这是及格线再一次下拉的改革手段,然而从扩军动议整体来看,却是新主席因凡蒂诺,为了巩固自身政治地位,从而将蛋糕做大、让更多势力从中获利,由此这位机缘巧合、接过普拉蒂尼带血头盔的前瑞士律师,才可能稍稍坐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宝座上。
世界杯扩军,看似是改革、能带来不同,但事件本质上仍然是政治势力、商业势力对足球不间断的侵蚀。世界杯以及在过去一年出现过的欧洲杯在竞技意义上贬值的趋势,不会有太多改变。因此这还是一种秩序性的恢复。
而普通的运动迷,更多感受还是来自于赛场,来自于竞技结果。体育赛事永远是推陈出新的趋势,大家都希望明星名角儿的表演,豪门盛宴的精彩,但真正能触及人心的,恰恰又是出人意料的竞技结果。
这看似是一种矛盾,深里说去,却是旧有秩序和创新力量之间的角力。一场网球赛事,大家都愿意看到巅峰期的费德勒,和毫无伤病的纳达尔之间,杀得天昏地暗。但这十数年澳网,我记忆最深的一场比赛,却是巅峰时期的费德勒,在一场半决赛中,和浪子萨芬打到山穷水尽,最终萨芬胜出。
竞技的核心魅力,其实在于偶尔出现的反传统秩序的意外,但必须以极致的方式、以完美的运动形态展现。就像利物浦在欧冠的伊斯坦布尔奇迹,就像张德培在法网的夺冠,也正像葡萄牙在法国欧洲杯的登顶。
过去一年,意外成为常态,时下这年,秩序可能顽固地复辟,你更喜欢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