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灯下写诗

曹立光

在台灯下写诗

等到儿子在《史记》故事中

酣然入睡

掖好被，再到客厅，轻轻

关掉电视机

小声对《晚间新闻》说“晚安”

剩下的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了

窗帘怒放生命的花朵

台灯流淌牛奶的草场

白纸上望天的笔，蠢蠢欲动中

渴望一个词一句话共渡千年

在台灯下写诗

笔尖下生长出来的字

多么翠绿，多么鲜嫩，多么营养

像身边熟睡的女人，脸上

有辽阔寂静无限平和？

灯光下翻书的人

在广袤的内心写下葵花大豆小麦

写下滚烫的虫鸣，燕叫和秋风

平原在山风高过一种仰望之时

提前饮尽夕阳

让树葱茏为林，让河坚强为海

让碗口大的人生在钢筋水泥间奔波沮丧

在低头与抬头之间接纳生活

数字化的拷贝和复制

在不可预知的病毒中，任凭阳光

蒸煮、扫描和查杀

而鸟，在窗外携一缕清澈剑气

劈开文字内心的风暴

失眠的流水翻耕出白纸深处的腐烂

一览无遗的白纸多么像我们熟透的青春

除却木浆，除却增白剂，除却过滤

除却被墨玷污，被泥沙占有，被贫穷挥霍

少不更事的诗者啊，为什么

你在压低雷声的同时又把闪电弹回天空

在最后的光影中独坐

在宁静中消融，恬淡而虚无

灯光下翻书的人眼含青翠

指触澄明

孤独地守候在历史和文学的角落

用白纸的白肩负黑夜的黑

猎猎吹响的——

是一行心比天高的呐喊？

在牙痛的日子里

用罗红霉素分解远方涌来的寒潮

用牛黄甲硝唑搭建躲避伤痛的木屋

这个黄昏，像一排发炎的牙齿

摇摇晃晃中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面对沸腾的生活，我羞于表达

一个靠药片度日的男人

他基本上丧失了自己的江山

沉默有副作用，愤怒有临床不良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