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鼻烟壶
2017-02-06杨于泽
杨于泽
核心提示:释放一直被压抑的对艺术、审美的追求,才是从众的奥妙所在。
前些日子有机会赴京,顺便到什刹海转了一下,路过烟袋斜街,猛然间看到一块鼻烟招牌。这是一家天津老字号,门口立着一个正在往鼻孔里抹鼻烟的清代装束塑像,店里展示着各种鼻烟壶,进进出出的顾客还不少。
但这家老字号主打的,其实是鼻烟。看过清宫戏的都知道,清朝人喜欢将鼻烟抹在鼻孔内,然后爽爽地打个大喷嚏。鼻烟跟卷烟一样,也是烟草制品,是把烟叶与冰片、麝香、薄荷等中药材研成粉末,所以雅称“闻药”。据那家天津老字号宣称,他们传承的闻药已经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既然传承鼻烟,自然就要生产和出售鼻烟壶。
在《马未都鉴宝》栏目上,收藏家马未都最近感慨说:“很奇怪,不知道什么原因,鼻烟跟鼻烟壶现在又重新流行起来了。”我在北京烟袋斜街看到的景象,证实了他的这个判断。仅这家天津老字号,就在全国28个城市开办了60多家连锁店,而且还在持续扩张中。鼻烟一直被我们视为历史陈迹,而鼻烟壶也被人们当成收藏品,但现在鼻烟和鼻烟壶大有“前度刘郎今又来”之势。
对于鼻烟和鼻烟壶的重新流行,马未都给出的解释是:现在全国各地公共场所禁烟了,抽烟容易引起别人反感,吸鼻烟不会影响到他人,所以有些人开始选择吸鼻烟。
这种解释有几分道理,但马未都看到的是鼻烟的重新流行,而我看到的是鼻烟壶成为一种时尚。明万历年间,传教士利玛窦将鼻烟传入中国,初时并无特制容器。清初,皇室于紫禁城内特制鼻烟壶,皇帝时常拿鼻烟壶赏赐大臣。后来,鼻烟壶实用功能弱化,演变成一种用料考究、融入诸多工艺元素的文玩,飞入寻常百姓家。
鼻烟壶在中国社会的流行,缘于老百姓有吸闻鼻烟的日常需要。玻璃、瓷等普通材料的使用,也推动了鼻烟壶的普及。鼻烟壶小巧精致、宜于把玩,也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大众的艺术审美需求。更通俗地讲,鼻烟壶很好玩,这是它在清代普及的深层次原因。一只好的鼻烟壶,今天能拍出两三百万元的天价,说明这小东西极为讨喜。现在鼻烟和鼻烟壶重出江湖,买者之意不在鼻烟,而在乎鼻烟壶工艺之可玩赏也。
从艺术社会学的角度看,经济越发达,各种文学、艺术、工艺在社会上也越有市场。艺术品乱世贱如土,而在盛世则贵如金。明末苏州有唐伯虎等“吴中四才子”,因为那时苏州出现资本主义萌芽;清中期扬州出了郑板桥等“八怪”,也是因为扬州商品经济发达。经济发达,社会文化消费需求旺盛,看戏听曲的、买卖字画的,甚至为亡故考妣求取行状墓表的,皆多如过江之鲫。
流行的根源是一种社会从众心理,但从众不是目的,满足一直被压抑的对艺术、审美的追求,才是从众的奥妙所在。不要贬低普通人的品位,说他们不懂艺术与审美。我出生在农村,犹记得我家老房子的大门、窗户和梁柱上,都雕有各种神仙瑞兽。春节贴的各种年画,虽然被归入民间工艺美术范畴,但老百姓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很多讲究。这种讲究深入各种细节,各种民俗的、工艺的东西也就繁荣起来。
现在中国市场经济发展起来了,一些濒于绝迹的舌尖上的美味、茶道、工艺美术品逐渐复活,日趋繁荣。走在北京大街上、地铁里,男女老幼佩戴各种挂珠手串,可谓稀松平常。在武汉,有一定规模的珠宝文玩市场已有好几个。虽然在武汉还看不到鼻烟壶流行的迹象,但很多人的生活开始讲究起文化来了。人们在生活中追求一些艺术审美、玩赏的文化元素,这是日常看得见摸得着的。(支点杂志2017年1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