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鳄鱼审判”看刑事诉讼的程序正义

秦梦圆

从“鳄鱼审判”看刑事诉讼的程序正义

秦梦圆

华中师范大学法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在法制社会中，“司法最终裁决”原则将审判视为解决社会冲突的最彻底方式，公正是审判的生命，而程序公正是实现裁决结果公正的手段。“鳄鱼审判”，是由鳄鱼充当居中裁判者的一种原始审判形式，其中所体现的刑事诉讼制度的程序公正，是法律的理性价值所在。本文从刑事诉讼制度的审判原则入手，对鳄鱼审判的法律原理予以揭示，探究司法程序的正义，以期对弘扬当代法治精神有所裨益。

鳄鱼审判；刑事诉讼；程序正义

19世纪，“鳄鱼审判”方式在太平洋群岛和热带非洲的部落村庄广为流行①。村民认为鳄鱼是万能上帝的化身，村内每年在春分和秋分两天举行“鳄鱼审判”，因为人们相信在这两天，鳄鱼的智慧达到最佳状态。如果某个村民被指控犯罪，他就会被绑在湖岸边的一个木桩上，或在审判日游过指定的鳄鱼潭，如果鳄鱼吃掉了他，就说明他的确有罪。在民事案件中，争议双方当事人分别被绑在木桩上，两个木桩相隔5米。如果哪个人被鳄鱼吃掉了，他就输了这场官司②。

一、诉讼制度的审判公正

(一)控辩双方平等原则

控辩双方平等原则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控辩双方在诉讼程序中的权利义务平等，面临的审判危险可能性平等，同类诉讼适用相同的法律程序和法定手续。二是在刑事诉讼审判过程中，裁判者平等的对待双方当事人。基于生命的等价性，控辩双方机会均等，控方生命权利被侵害，被怀疑有罪的一方也要接受同等的生命威胁和考验。

当村民相信鳄鱼是万能上帝的化身，那么在这种审判规则面前人人平等，但这只意味着程序性的权利平等。如果有人采取手段躲避鳄鱼的攻击，反映在现代诉讼制度中，就是双方在证据收集、法庭辩论、事实判断等方面对抗力量的强弱，说明其实质性权利存在差异。

(二)裁判者中立原则

鳄鱼是中立的裁决者，同争议事实没有利益牵涉，解决纠纷不带个人偏见，不受情感的人为干扰，与控辩双方当事人保持同等的司法距离，对受指控者是否存在犯罪事实保持客观理性的态度。这和现代司法制度要求的审判者中立裁断、不偏私，以及司法独立、不受外部干扰的法治精神相适应。

同时，在审判中要做到客观中立，法官的人品个性和职业修养十分必要，它不仅体现在较高的法律知识水平，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鳄鱼审判”在每年春分和秋分这两天鳄鱼的智慧达到最佳状态时举行，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前对法官的技能水平和职业精英化的要求。

(三)公开审判原则

审判公开原则，是指审判程序应当以可见的方式进行，受社会的监督和检验。这不仅包括裁决结果公开宣告，还包括一般情况下的审理过程公开。该原则长期以来被视为检验程序公正的基本标准，且审判过程对诉讼当事人和社会公众具有威慑和教育作用，是法律民主性的最佳诠释。

正义不仅要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实现③。在公众场合接受鳄鱼的裁决，不仅结果人人可见，正义得到公开彰显，而且审判过程受全体村民的监督，对打击犯罪者和同类犯罪的威慑效果显著。

二、刑事司法的程序价值

(一)尊重审判程序和规则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法律是司法裁判的依据和准绳。无论是裁判程序还是乡规民约，如果为当事人遵守，其就能发挥调处纠纷的作用。当然，规则的共同遵守必然建立在程序正义的共识基础之上，更重要的是，审判规则不能局限于纠纷解决机制，而应当从司法程序的完整视野追求程序正义的共识价值，使程序价值贯穿于全部诉讼活动及庭审的全过程。

当鳄鱼审判这一形式为村民所普遍服从，由刑事案件被指控犯罪者、民事案件的双方当事人承担审判风险就具有了合理性和合法性。即使其原始且朴素，只要人们依赖和信服，就会自觉遵守和维护。

(二)司法权威性和公信力

当一种审判方式具有公信力时，说明其执行具有权威性。司法权威性来源于较高的办案质量和公众的法律信仰，审判者要想在公众心目中树立司法威信和公信力，需要为社会监督诉讼过程提供可能，提高审判质量，增强公众对法律的信仰和对司法公正的信心。

伯尔曼说：“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④对法律规则普遍认同的意识，是一种根植于民族心理和传统中的无形法律文化。鳄鱼的中立和智慧，促使当事人愿意相信和接受裁判结果。而这种对法律的认同和信仰，是司法公信力的重要支撑。

(三)有罪推定倾向

与现代法治国家通行的刑事司法原则——无罪推定相反，有罪推定的倾向属于原始社会的司法价值理念，通过将未经司法机关依法判决有罪的人推定为实际犯罪人，形成消极的舆论引导，迫使犯罪嫌疑人坦诚所犯罪行。刑事诉讼中的有罪推定与程序正义相悖，它建立在人性本恶的理念之上，而无罪推定建立在人性本善的基础之上，它对促进程序公正民主，保障被告人权利具有重要的法律意义和社会价值。

鳄鱼审判中，被指控犯罪者被推定为有罪，面临审判危险，承担不利责任。当鳄鱼审判的原始裁判逐渐被法庭控辩的文明司法所取代时，审判原则也从有罪推定向无罪推定转变，这是法制的进步，也是程序的价值。

(四)朴素的公平观

原始社会早期，人类秉持朴素的公平观，对侵害自己人身或财产的破坏者施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同等报复，以打击和震慑其他潜在的侵犯。这是人类在长期进化中所形成的生物本能和约定俗成的文化传承。而现代司法，刑事诉讼的社会成本高，诉诸个人的报复只会给社会秩序带来更大混乱，诉讼程序必将更加完善。

实施犯罪行为的恶人，需要通过鳄鱼以暴制暴的方式得到应有的审判和惩罚，不论罪行大小轻重，都面临同样的生命考验，这与罪刑法定的刑法理念背道而驰。而当今司法制度中公正的程序设计，是历史演进的必然，也是法治精神的产物。

[ 注 释 ]

①英国人D.C.霍顿在一篇描述审判法的文章中讲述的“鳄鱼审判”故事.

②宋冰，主编.程序正义与现代化.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8：385.

③Justice should not only be done，but should manifestly and undoubtedly be seen to be done.

④《法律与宗教》.伯尔曼1971年在波斯顿大学的讲演集.

[1][日]谷口安平，著，王亚新，刘荣军，译.程序的正义与诉讼[M].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2.

[2]龚祥瑞.西方国家的司法制度[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3]陈瑞华.刑事审判原理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4]邓子滨.刑事法中的推定[M].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3.

[5]白杨.从“鳄鱼审判”看行政程序的价值性[J].成都行政学院学报，2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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