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西部唐人街:承载华人族群经济史的文化遗产
2017-01-29WongMark
黄 韧(Wong, Mark Y.) 刘 璟
加拿大西部唐人街:承载华人族群经济史的文化遗产
黄 韧(Wong, Mark Y.) 刘 璟
本文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在1924年以前,加拿大西海岸地区的唐人街因为政策制定、劳工短缺、市场需求、资源配置与社会组织的原因,形成了城市、矿山与农业三种互补相生的唐人街;具有显著的生态性族群经济特色。1924年到1947年的《排华法案》实施期间,华人经济与生活遭受了来自政策和民间双重严重打击。华人的族群经济和就业发生了明显的改变。由于社会的歧视,华人劳动力只能被迫流向以餐饮为代表的有限几种行业;这造成了中国文化开始其本地化和加拿大的其它文化接受华人文化元素的双向互溶过程。北美的各个唐人街就是见证这一变化过程的物质载体。
加拿大华人 唐人街现象 族群经济 变迁 移民
加拿大华人移民问题研究专家李胜生认为移民政策作为加拿大立国的关键,不但是一种历史性的传统也是解决该国低出生率的良方*Li, Peter S. 2011.Immigration from China to Canada: Issues of Supply and Demand of Human Capital. Ed. Leo Suryadinata. Migration, Indigenization, and Interaction: Chinese Overseas and Globalization. London: World Scientific Publish Co. P74.。这意味着移民政策会作为加拿大的基本国策长期持续下去以保证人口结构的活力。“在同而不化的大前提下,多元文化政策力图在建构统一的加拿大国家身份认同的同时,保存加拿大社会特有的文化多元性。此多元性已不再作为一种政治上的顾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具有灵活性的和包容性的加拿大文化族裔”*Harles, John.2006. Multiculturalism, National Identity, and National Integration: The Canadian Case. Ed. Douglas R. Francis and Donald B. Smith. Readings in Canadian History: Post-Confederation. 7thed. Toronto: Nelson, Thomson Canada Limited. P519.。并且多元文化政策应考虑到移入人口的文化特性与不同。对于这样的文化政策制定来讲,真正的问题并不是在于身份会否影响到国家的团结稳定,其实是鼓励一种对于不同群体的善意认识。在产生相互尊重后将加拿大变为一个和谐的、统一的并且和而不同的社会。*Zong, Li.2007. Recent Mainland Chinese Immigrations and Covert Racism in Canada. Ed. Sean P. Hier and B. Singh Bolaria. Race and Racism in 21st Century Canada: Continuity, Complexity and Change. Toronto: Broadview Press. P126.与此同时,欧洲移民的后裔仍会保持其在政治上的强势并且控制移民政策制定。*Vickers, Jill and Annette Isaac. 2012. The Politics of Race: Canada, the United States, and Australia. 2nd Ed. Toronto: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P104.于是多元文化政策的另外一面的价值在于,为移民社区提供了一种带有强烈自我意识的适应策略……就是说这些移民群体的文化之根仍然存在的同时,由于文化大环境的变化包括建筑物、电影、艺术生活、舞蹈,尤其是食品的变化,逐渐的会将这些族群焊接到加拿大社会中去,*McGee, Terry.1997.Globalization and International Migration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 Policy Implications. Ed by Eleanor Laquian, Aprodicio Laquian, and Terry McGee.The Silent Debate: Asian Immigration and Racism in Canada. Vancouver: Institute of Asian Research of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P365-366.所以移民过程中所带来的最大问题实际上还是文化身份认同的不确定性问题。本文旨在初步梳理加拿大在十九世纪中叶以来的移民政策,尝试把握华人聚居的“唐人街”的变迁及其与他文化的互溶。
一、《排华法案》前唐人街的生态性族群经济
人口向发达地区流动一直是国际移民的大趋势。加拿大华人集居在北美的各个唐人街,是一种无奈的必然。在排华时期,更是具有被迫集中、保存自己的客观原因。1858年-1947年,华人进入加拿大淘金和建筑铁路,但是却不能给予永久居留权;同时,他们还经受了严重的制度性种族歧视和排华活动。*Huang Evelyn and Jeffery. 1992. Chinese Canadians. Voices from & community Douglas & Mclntyre Ltd. Vancouver/Toronto: P266.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加华人的经济和文化生活从此一蹶不振。事实上,在此非常时期华人意识到正是因为外部的制度性歧视如此强烈,更应顽强地保护自己的族群认同。笔者发现在西海岸不同的地区,由于职业分工、国家经济需要和西海岸城市自身的发展出现了三种截然不同而经济上具有很强互补性的早期唐人街类型。
第一种是因为沿太平洋省份因为工作移民与国际商品贸易的原因产生的华人商业聚居区域*Johnston, Hugh. Native people, settles and sojourners, 1871-1916. Ed. Hugh Johnston. The Pacific Province: A history of British Columbia. Douglas & Mclntyre Ltd. Vancouver/Toronto: P165-168.而产生的大家所熟悉的“传统华埠”,俗称“唐人街”或“中国城”(Chinatown)。根据笔者调查了解到,这些唐人街往往处于城市的边缘或者是白人社区与印第安人部落的边界;属于“未能被开发的地区”。不但如此,地处英属哥伦比亚省的一些唐人街还是地处海岸的洼地,其地基松软。不但难以建设房屋,而且每到雨季便有“水漫金山”之虞。但是这不意味着唐人街对于地方经济毫不重要。相反地,这类华人聚居区有四个主要经济功能:一个是通过传统农业耕作,为白人社区提供部分肉菜产品。第二,便是为远来的新华裔工人提供住宿和商品。第三,为在远在几百公里外山区的华工居住区提供开矿及生活所需的工具和日用百货。再者,与地方原住民发生贸易往来,将其制成的大量皮货贩往国内。这一系列的华人经济活动,为省和联邦政府提供了大量的税费收入。
第二种华人聚居区是针对城市和矿山的生活而进行农业耕作,逐渐形成的农业社区。这类社区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地处奎奈尔河口(Quesnelle Fork)的社区。由于海岸山脉深处的金矿与温哥华的直线距离大约有八百多公里,在当时的马帮运输和气候条件下是很难将低陆平原地区*指的是菲莎河下游的冲积平原。的新鲜农产品运送到大山深处的矿山工地。另外一方面,为了更好地发展地方税收,地方决策者看中了这块有着优质耕种土地的山间河谷。它与当时英属哥伦比亚省最大的金矿——巴克维尔(Barkerville)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公里的山路,运输相对简单方便许多。在与当地印第安部族协定后,允许移民开垦。于是许多在温哥华的无业华人,看到了机会并且到此“重操祖业”。至1899年,当地的华人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九十八。*Wright,Richard T. Barkerville, Williams Creek, Cariboo: A gold rush experience. Surrey: Heritage House Publishing Company Ltd. P17.当地华人通过辛勤的劳动为矿山和后来的横加铁路建筑工地提供了绝大多数的农产品,也为地方政府创造了大量的税费收入。*Elliott, Marie. Gold and grand dreams: Cariboo East in the early years. Victoria: Horsdal & Schubart Publishers Ltd. P84.
第三种是因应参加淘金活动和横加铁路的建设的大量华人劳工生活和工作所需而产生的工矿社区。这种社区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处于英属哥伦比亚省海岸山脉中加里布地区(Cariboo Area)*因此地区处于海岸山脉和落基山脉的结合处,重山密林中有许多北美驯鹿(Cariboo),由此得名。的巴克维尔金矿。这是一处加拿大举国皆知的重要历史遗产。笔者在当地调研发现,华人在此参与创建了一个庞大且极重要的矿区,为当地社区做出了重大贡献。此处不只有华工淘金,有华商进行山货、农产及黄金的交易;还有华人私塾教育组织乃至致公党和洪门等会党机构。后来,由于兴建横加铁路的原因,加拿大进一步大量引进华工。使得在工程末期英属哥伦比亚省的华人一度超过两万人,其中一半分布在奎内尔河谷和狗溪(Dog Creek)等工矿地区,占当地总人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Wright,Richard T. Barkerville, Williams Creek, Cariboo: A gold rush experience. Surrey: Heritage House Publishing Company Ltd. P57.。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加拿大华侨总人数已到达四万人*范玉春:《移民与中国文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71页。。加拿大政府不但通过华工劳作擭取了大量矿产资源,还建成横加铁路(太平洋铁路)成为其立国之本;同时,还针对华人人头税、经营执照、交易税等商业活动收取了大量的经济利益。
所以,这一期间的唐人街经济已经具有比较明显的族群性特征。华工通过淘金和铁路工程赚取现金收入,在华商处进行物质和精神生活的消费,拉动第一和第三产业的生产需求。换言之,“工矿唐人街”带动了“农业唐人街”和“商贸唐人街”的繁荣同时;后二者也为前者提供了物质和新劳动力层面的满足。由此,形成了互补性较强的族群性经济系统,开始出现良好的市场循环机制和商业生态。与此同时,一部分华人民族资本家开始与殖民地资本家发生了生意往来与竞争。
二、《排华法案》期间唐人街和唐餐的符号性变迁
由于黄金矿藏的枯竭和横加铁路的竣工,华人失去在加拿大存在的政治和经济的现实意义。“对于输入国来讲,移民的流入实际上是输入国原有的身份特征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而且变化的程度随着流入的移民数量、保持本族群身份特征的意识和能力而增长。流入的移民数量规模越大,保持本族群身份特征的意识和能力越强,移民被输入国‘同化’的程度就越低,输入国传统的国家身份发生异化的可能性就会大幅度提高。”*田源:《移民与国家安全:威胁的衍生及其条件研究》,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10年版。第82页。此时的华人移民依然持续,殖民主义者开始重视华人人口增长的“问题”,大量的华人对于当地的人口结构和殖民地经济变成了“威胁”;反华风潮此起彼伏。在20世纪晚期的《人权与自由宪章》确定颁布以前,加拿大华人经历了一系列的社会不公与歧视,最具代表性的是《排华法案》。*黄韧:《加拿大种族观念嬗变——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教训与借鉴》,《开放时代》2012年第1期。整体上来讲,北美的排华情绪在19世纪中期已经时有爆发。根据孔飞力先生在其《他者中的华人》一书中的观察,美国排华情绪主要是由以下五个原因造成:
1.美国“中华总会馆”(华人六公司)的成立,宣告华商力量开始进入北美的政治领域,对殖民政府的政策制定造成潜在的挑战。
2.因应殖民地资本家降低成本的需求,大量招录廉价华工,导致华人人口增速过快。
3.华人技术工人和小商人一但掌握技术和经商套路,会很快自立门户,对白人技工和原雇主形成竞争。
4.美国工会开始争取八小时工作制,华工因种种原因没能与美国当时的劳工阶层的价值观同步,被认为是规则制定的搅局者和造成白人工人失业的直接原因。
5.由于当时各州都在高举废奴旗帜,华工被视为低等的奴隶;立法者仍然希望维持一个纯白人的社会。*[美]孔飞力:《他者中的华人:中国近现代移民史》,李明欢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06-219页。
加拿大的情况也是大致相同。华人女性不允许来加与丈夫团聚,被允许进入北美的少数华人女性的职业必须保证是娼妓;华人被想象成为了加拿大白人文化纯洁性和种族道德的威胁。*Kil, Sang Hea. Fearing Yellow, Imagine White: media analysis of the Chinese Exclusion Act of 1882. Social Identities.Vol.18 No.6. 2012. P665..为了维护加拿大白人社群的种族道德优势,有必要维持一个以欧洲文化为主导的民粹政权。*Valverde, Mariana. . The Age of Light, Soap, and Water: Moral Reform in English Canada, 1885-1925. McClelland & Stewart, 1991. P15-18..他们中的许多人的财产被强取豪夺,被迫从事上述的“低端”行业。由是,这些行业大部分被华工占据,成为华人的代名词。于是造成了华人越努力工作,主流社会越不认可华人地位的矛盾。有加拿大华人学者对于华人本身的种族态度也进行过反思:即使在二十世纪中叶(法律平权后)的华人对白人也存在歧视性态度,他们也不允许朋友和白人女性接触。*Chow, Lily. Sojourners in the North. Prince George: Caitlin Press Inc. 1996. P64.可以看出当时的种族关系确实比较紧张。所以在1924年,世界经济危机来袭时《排华法案》正式生效。这是对加拿大华人的人权和经济的一次沉重打击。这意味着这个国家从草根阶层到中产阶级,乃至社会精英都排斥华人,所以才能够形成体制性的歧视性法律。
在此期间,中国移民受到了来自加拿大主流社会许多骇人听闻的迫害。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是男性,加拿大政府限制女性以及这些男性的妻子和家人进入加拿大,导致这些华工不能够享受家庭生活的幸福,限制了华人社区在加拿大的发展。这时候的华人被禁止从事除餐饮、家政和洗衣业以外的任何经营性活动;甚至连白人女性也被禁止与华工发生任何的接触。*Li, Peter S. 1998. The Chinese in Canada. Toronto: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87-P91.他们中的许多人的财产被强取豪夺,被迫从事上述的“低端”行业。由是,这些行业大部分被华工占据,成为华人的代名词。*如在“go chow”(吃饭)中第二个词就是周和邹姓的广东发音,也可能是广东话“炒”字的发音,在北美俚语中指中国人。同时造成唐人街内会党帮会横行,治安混乱,卫生状况甚为糟糕;吸毒、斗殴和谋杀常常见诸报刊。*关于当时当地媒体的意识导向话题的研究,以后将专文探讨。在此先不展开。这样的传统话语一直到现在仍常见于北美的主流媒体。*姬虹:《美国新移民研究——1965年至今》,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8年版,第175-199页。于是,在白人主流社会的眼中的“中国城”成为了红灯区的直接代名词。在现在的许多英语俚语中还保存着这样的历史记忆的投射。现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口语表达:“唐人街又有啥新鲜事?”(What’s going down in Chinatown?)往往指的是“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以前却指的是在如此混乱的街区中,除了杀人放火吸鸦片以外还有啥“新鲜事”?所以在1924到1947间,中餐意外地在唐人街以外的加拿大得到了发展,成为一种具有北美在地化特色的产业。这样一来,使得当地的华人经济具有了非常强烈的族群/种族迫害色彩,从此烙上了深深的种族印记。
正是在此特殊期间,许多对华人抱有一些同情心的上流阶层白人看中了廉价的华工,雇佣华人男性做保姆或厨子。所以中国人的餐饮独特口味记忆就由他们渐渐融入了殖民主义者的口味后,带进了上层主流社会。为了迎合雇主们的口味,华人厨工开始研究他们的口味尽量使得中餐不会有“太外国”的口感。这样一来,使得欧化的中餐成为一种独特的地方性菜肴,并享有上流社会的推崇。正如西敏司指出一样:
口味的自由,则又是另一回事了。对于这一点,我的看法是,奴隶不但有其口味及美味的标准,而且他们的口味甚至还影响了主人的口味。在这些所谓的奴隶制度的社会里,那些主人逐渐吃成习惯并珍爱有加的食物,其实是跟奴隶学来的。是谁捕捉或种植那些食物、是谁准备并烹饪那些食物、又是谁在创造那些烹饪法上贡献最大?正是那些奴隶。*[美]西敏司:《饮食人类学—漫话餐桌上的权力和影响力》,林为正译,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5年版,第33页。
正由于此,欧洲殖民者的歧视性制度,反而使得中餐有机会进入白人的上流家庭,并享受着一种“畸形的”精英口味地位。一方面,他们将华人当作经济竞争和工作机会竞争的对手而排斥之、歧视之;另一方面却因中餐独特的口味以及在地化努力后,被主流社会接受而受精英阶层的推崇。与此同时,有一些在加华工与印第安部落的妇女结婚,让她们帮助外部经营。*Chow, Lily. Sojourners in the North. Prince George: Caitlin Press Inc. 1996. P108-113.这两个现象标志着中餐开启正式在加拿大融入当地文化的过程;开始了其在地化的序幕。逐渐地,在地化了的中餐成为了当地社会中带异国情调的“上等饮食”。而在当代许多的北美电影中的“唐餐”外卖成为一种地位和文化品位,甚至是社会精英象征性的历史根源正来于此。
三、《排华法案》废除后的唐人街
二战后,国家政策发生改变,允许华人永久居住。1947年5月,(加拿大)国会众议院通过取消排华法,送参议院加以批准;1947年5月14日,臭名昭著的“排华法”(简称1923法案)终于被正式废除。迟些时候,通过华人社区和主流社会的有识之士不断地抗争和请愿后,针对华裔移民的其它歧视性政策如:用X光推测骨骼年龄、战争新娘家庭团聚、假移民纸等也相继取消。*黎全恩、丁果、贾葆蘅:《加拿大华侨移民史(1858-1966)》,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13-524页。自1967年以来,华人移民人数显著增加。在此期间“大多数从香港和台湾来的新移民都具有城市生活的新背景,这是与早期到加拿大的华工生活背景有显著的不同。”*黎全恩、丁果、贾葆蘅:《加拿大华侨移民史(1858-1966)》,第92-93页。加拿大的移民高拒签率情况在进入90年代以后发生了改变。1991年,有278988例申请获得通过,通过率高达96.1%。*Zeng, Yi, and Zhang Qinwu. 1997. Conditions in China Influencing Outmigration. Ed by Eleanor Laquian, Aprodicio Laquian, and Terry McGee. The Silent Debate: Asian Immigration and Racism in Canada. Vancouver: Institute of Asian Research of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P77.同时,华人社会内部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总体来讲,一直还是处于发展和壮大的过程。自二战以来到1990年代中期,移民加拿大的华人主体是来自香港,占华人移民总数的2/3,其余的则是来自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Li, Peter S. 1998, the Chinese in Canada. 2ed. Toronto: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99.
华人社区的崛起不仅仅受益于接受西方文化,与他们可以熟练的将其传统迅速运用于全新的生活关系不无关系,*Kotkin, Joel. 1977. Tribes: How Race, Religion and Identity Determine Success in the New Global Economy. New York: Random House. P213.美洲华商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1.为住在国经济繁荣作出重要贡献;2.促进中外交流;3.积极回馈社会。*徐爱玲:《欧洲与美洲华商财富分布》,贾益民编《华侨华人研究报告(2014)》,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153页。在积分制移民制度实施后,在加拿大出生的华人数量才出现了大幅度增长,从1971年的118,815人增至1991年的633,933人。另外,新一代加拿大人的人口结构与以往发生了很多的改变,新一批中国移民大部分是高技能、高学历、具有英语听说能力的城市居民。
同时,新一代华人也在男女比例上实现了平衡。自从1967年加拿大政府实施积分制移民政策以来,香港移民的数量出现了大幅的增长。另外,20世纪80年代初,《中英联合声明》宣布中国将在1997年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一部分香港居民选择移居海外。他们首选的目的国是加拿大,接下来依次是美国和澳大利亚。这些香港移民不仅拥有高学历和高技能,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作为企业家和投资家移居加拿大的,带走了大量财富。*梁浩翰:《21世纪加拿大的中国海外移民》,《中国国际移民报告(2014)》,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144页。自1986年始,从香港移民至加拿大的年度移民总数一直处于上升趋势;在1994年到达最高点,共计移入44000人,自此开始下降。*Li, Peter S.2011. Immigration from China to Canada: Issues of Supply and Demand of Human Capital. Ed. Leo Suryadinata. Migration, Indigenization, and Interaction: Chinese Overseas and Globalization. London: World Scientific Publish Co. P76.然而,这批香港新移民与过往的中国移民有很大的不同,这批人拥有更强的个人资本与更高的教育水平。*梁茂信:《现代欧美移民与民族多元化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179页。上述这一人群通常被称为“新华人”(New Chinese),他们有见识,有商业头脑,还具备强烈的族群身份认同。*Murphey, Rhoads. 1977. The Outsiders: The Western Experience in India and China. Ann Arbor: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P105.
2008年在加华人已经达到了105万人之多,他们更加倾向于居住在都会区。*龙大为、张洪云、登高:《从边缘走向主流—新移民与北美华人经济发展新动向》,《华人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1年第2期。至2015年,约有266万华侨华人专业人士生活在北美*王辉耀、苗绿:《海外华侨华人专业人士报告(2014)》,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11页。。华人逐渐取得合法的公民权利之后,那些有条件的华人,尤其是华商和受过教育的第二代、第三代华人,就开始向唐人街所在的大城市周边的城镇迁徙,即使在唐人街经营商铺的华人,也纷纷把家移到更好的住宅区。这就导致唐人街的居住人口不断流失。等到二战后大环境一宽松,不少华商也积极把生意做到唐人街以外的社区去,导致唐人街新生意的出现也不如以前那样频密。加上之前所述的唐人街人口减少,使得留在唐人街的商铺也面临经营困难的挑战。当唐人街的两大因素——人口和商业减少时,衰退就变得不可避免。*黎全恩、丁果、贾葆蘅:《加拿大华侨移民史(1858-1966)》,第553页。唐人街已经不是当地华人选择居住的首要之地了。
结 论
从唐人街和中餐的变迁可以看出:对于无论是中国人或是加拿大人来讲,建构族群的文化正统是超越商业的精神性行为;它是一个产生族群记忆的地方,它是文化的港湾。同时唐人街作为一个华人聚居的文化空间,也是帮助人们度过最艰难时期的精神动力。虽然加拿大制定了许多法律规范来专门针对华人和其他人和其他国家的移民,华人经历了千辛万苦,仍在这个国家生存下来,并过上安定生活。*梁浩翰:《21世纪加拿大的中国海外移民》,《中国国际移民报告(2014)》,第142页。
总体来讲,中餐在北美的在地化和发展过程是一个中国文化向精英阶层和草根阶层分流的过程。同时开启了以后的同一种称谓——中餐,却象征着加拿大社会阶级二元性的符号;高档中餐馆所代表的“精英化”和廉价自助餐馆为代表的“低端化”餐桌文化。这一过程的结果就是出现了大量的“北美中餐”(如左宗棠鸡、咕噜肉、炸云吞等)。并且为以后的高档中餐馆和廉价的自助唐餐(All You Can Eat Buffet)的社会阶级性口味与烹饪分化奠定了基础。另外一个结果就是中国文化开始深入加拿大的白人主流文化和原住民文化,并且对其二者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比如对于中餐的消费已然成为他们的生活常态。这是一个双向互通、相互影响、共同成长的过程。学者必须进入到口述史的田野中进行深度的有建设性的针对某一行业乃至某一商业行为的特殊性之于大环境进行整体性把握,才能获取一个相对完整的图景。以上一切都是发生在以唐人街为载体的场景之中的。
[责任编辑]王霄冰
黄韧(Wong, Mark Y.,1977-),男,加拿大华人,文化人类学博士,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广西 桂林,541004)刘璟(1993-),女,四川绵阳人,深圳大学理论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广东 深圳,518060)
G122
A
1674-0890(2017)04-1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