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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道家与道教关系的再认识

2017-01-29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老道黄老道教

王 剑

(周口师范学院 老子文化研究院,河南 周口 466001)

对道家与道教关系的再认识

王 剑

(周口师范学院 老子文化研究院,河南 周口 466001)

关于道家与道教关系问题,学界的一般倾向是从现代学术划分的观点出发,将道家与道教区分开来,认为道家是一个哲学派别,道教是一种宗教信仰,二者界线分明。但是从学术思想发展流变的整体来看,道家与道教的关系是复杂的。从总体上说,将道教与道家看作一个整体,将道教看作道家的一个支派或一个发展阶段,更符合学术发展的实际。

道家;道教;老子

我们今天把以老子、庄子为代表的学术派别称为“道家”,而把尊奉老子为教主的宗教称为“道教”,并以此把二者严格地区分开来,把“道家”归之于学术,把“道教”归之于宗教;认为道家是一个哲学派别,道教是一种宗教信仰,二者界线分明。汤一介指出:“道家Taoism in Philosophy和道教Taoism in Religion虽有联系,但又有区别,道家是指以老庄思想为源头的哲学派别,道教则是指以老庄为始祖和崇奉对象的宗教团体。”[1]但事实上,这不过是以现代的学术观点所做的划分,在古代,道家与道教并没有如此分明的区别。

一、“道家”之名产生于西汉时期

从中国古代学术发展史上来看,对诸子百家思想学术流派的划分始于战国秦汉之际。春秋之前,学在王官;春秋末年以至战国之时,思想学术由王官之学向诸子之学转化。《庄子·天下》篇说“道术将为天下裂”,天下学术分裂,诸家学术各述其说,形成不同的流派。《庄子·天下》篇是中国学术史上一篇重要的文章,关于《天下》篇的作者和年代,多数人认为是《庄子》一书的编者所作,时间当在战国晚期,《吕氏春秋》之前。《天下》篇对当时学术流派进行划分时,只以“墨翟、禽滑厘”,“宋钘、尹文”,“彭蒙、田骈、慎到”,“关尹、老聃”等人名称之,并没有出现墨家、道家、法家、名家的名称。与《天下》篇大致同时的《韩非子·显学》篇说:“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又说:“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这里先出现了儒、墨二家的名称,但道家、法家、名家的名称没有出现。《吕氏春秋》引用了许多诸子的言论,论及老子、孔子等人,也只是说“老聃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阳生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倪良贵后”。却不提道家、法家、名家等学派名称,大概这时“道家”的名称还没有出现。

“道家”之名,始见于司马谈《论六家要旨》,这时已经是西汉武帝时期了。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旨》中说:“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在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之前,庄子、荀子、韩非子等人只是站在自己的学术立场上对别的学者进行批评,以彰显自己的学术主流地位,并不是有意识地进行学术流派分类。真正有意识地将各家学说进行系统的分类立派、考镜源流,概括其内涵特征,指出其优劣,并最终提出“家”的统一概念,首先是西汉的司马谈。司马谈《论六家要旨》对先秦诸子思想和学术分歧做出总结性的批判,创造性地分诸子为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家,自此开启了对诸子各“家”的派别称谓,也奠定了之后学术批评和分类的基础。梁启超在《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书后》一文中对此进行了高度评价:“庄荀以下论列诸子,皆对一人或其学风相同之二三人以立言,其櫽括一时代学术之全部而综合分析之,用科学的分类法,厘为若干派,而比较评骘,自司马谈始也。”[2]2497

综上所述,我们已经明白,先有老子、庄子、黄老之学,后有“道家”之名。“道家”之名是西汉学者为各家学术思想分类立派时为老子一派所做的命名。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以“道家”名之?

“道”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最重要的概念。“道”的本义是道路,又可以引申为抽象的道理、理论。《管子·君臣》:“顺理而不失之谓道”;《韩非子·解老》:“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这里的“道”,乃泛指,如王道、圣贤之道、“天不变,道亦不变”等。诸子百家,各有其道,各言其道。那么,为什么“道家”成了老子一派的专用名了呢?

本来,天下学术,皆可称“道术”。《庄子·天下》篇说:“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但是,后来“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道术将为天下裂”。这里的意思是说,天下“道术”本来“皆原于一”,但是“天下大乱后”,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各取其所好,各用其所长,各呈其说,各言其“道”。所以,各家所言的“道”,是割裂的、不完整的道。这就需要一种学说,融会各家之道,使之复归于“皆原于一”的本原之道。

这样,我们就明白司马谈为什么推崇“道家”了。他在《论六家要旨》中说得明白:《易·大传》说:“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阴阳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和道家都是致力于如何达到太平治世的学派,只是他们所遵循的学说各不相同,不是一个路子,有的显明,有的不显明。他研究各家学说,认为各家之“道”各有持一端,各有利弊,都只是“道”的一个方面,只有“道家”所讲之道,才是根本的、完整的、原初的“道”:道家使人精神专一,行动合乎无形之“道”,使万物丰足。道家之术是依据阴阳家关于四时运行顺序之说,吸收儒墨两家之长,撮取名、法两家之精要,随着时势的发展而发展,顺应事物的变化,树立良好风俗,应用于人事,无不适宜,意旨简约扼要而容易掌握,用力少而功效多。所以,按照司马谈的说法,老子一派的道家所讲的“道”,与其他各家不在同一层次,是一种更符合“古之道术”,也是天下各家之道应该“殊途同归”的大道。正是因为如此,他为之命名为“道家”。这样,“道”也就由各家都可以使用的“通名”变为老庄、黄老一派专用的“专名”了。所以梁启超说:“‘道德’一语,虽儒墨及他家所同称道,然老庄一派,其对于‘道’字颇赋予以特别意味,其应用之方法亦不与他家同称道,则其自成一派甚明了。”[2]2499

二、“道家”是一个发展变化着的学术思想体系

老子及其道家学说本身,形成一派且以“道家”为名,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发展历程。老子所处的时代,当然尚无“道家”之名,还没有形成统一的道家。道家学派的形成,一方面与战国至汉初的思想运动有关,一方面与《老子》一书的整理定型有关。

我们注意到,正如《庄子·天下》所言,古之道术“皆原于一”,道家与儒家也原本是同源的。郭店楚简本《老子》中,今本的“绝圣弃智”“绝仁弃义”原是“绝智弃辨”“绝伪弃诈”,说明原本的《老子》和早期传习老子学说的学者并不敌对儒家。但是到了战国中后期,诸子学说兴起,开始了百家争鸣的思想运动,道家中的老庄、黄老才与儒家相敌对。司马迁在《老子韩非列传》中所说:“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在思想学说上,先秦儒家以“仁义”作为核心价值观念,这样,传习老子学说的学者们为了对抗儒家“仁义”学说,也必须提炼和呈现自己的核心价值观念,以与之相抗。于是他们将“道”“德”阐明为核心概念,并将道家的多种思想内涵统摄在“道”“德”这两个概念之下。

考察《老子》版本的发展演变,我们也可以看出,楚简本还没有将“道”“德”作为《老子》一书最为基础的两个核心概念。楚简本《老子》甲组分为上下篇,上篇以“道恒无为”为纲要,下篇以“返也者,道动也”,“弱也者,道之用也”为重点。而将“道”“德”二字作为《老子》的思想主题是从汉代开始的,马王堆汉墓帛书甲乙本、北大汉简本在章段构成上不但以“德”“道”为核心观念来聚合上下篇之文本,而且以“上德不德”“道可道”二章分居二篇之首,甚至在帛书乙本上下篇篇末,抄手直接题署了“德”“道”的篇名。所以,司马迁在《老子韩非列传》中说:“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老子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子一派学说顺理成章地称“道德家”或“道家”了。

还应该指出的是,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旨》中所说的“道家”,是一个大的概念、总括的概念。他在开篇引用《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意思是天下“道术”“一致而百虑”,由“皆原于一”而分为多家;但分久而合,“同归殊途”,最后仍要汇聚为一,学术思想渐趋一统。他在比较了各家思想的优点和缺点之后,指出道家“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道家是吸收了各家的优点,具有最完善的思想。也就是说,司马谈在这里所说的“道家”,并不只是老子思想或老庄思想,更多的是指兼采儒家、墨家、法家、名家、阴阳家之所长,在汉初思想领域占主导地位的黄老道家思想。

道家是一个复杂的、发展变化着的学术思想体系。老子的学说,在先秦时期大致沿着两个方向发展:一是以庄子为代表的学派,关注于阐发《老子》中关于人生哲学的内容,关切自我、自由与生命本真,追求内在的精神生命的体验,从而在形而上的层面建构起纯粹的哲学。二是以稷下学者为代表的黄老学派,关注《老子》中的政治内容,以社会政治为中心,将《老子》中关于政治的思想运用于政治实践,从形而上的追求转化到形而下的操作层面,形成一套治国安邦、争夺霸权的治国理论。两派各有所重,二者并未发生明显的思想联系,也并未形成统一的“道家”。他们的共同点,是都著述老子。

汉代以后,道家又经历了多次发展演变。王明曾提出“老学三变说”:“自西汉初迄三国,老学盛行凡三变,其宗旨各自不同,兹约陈如下:一、西汉初年,以黄老为政术,主治国经世。二、东汉中叶以下至东汉末年,以黄老为长生之道术,主治身养性。三、三国之时,习老子既不在治国经世,亦不为治国养性,大率为虚无自然之玄论。”[3]这里揭示了老子思想学说从西汉、东汉到三国魏晋发展演变的三种形态:一是在西汉初年占主导地位的黄老政术,二是武帝“独尊儒术”之后的黄老道养生术,三是魏晋玄学。李零说:“其实我们倒不如把这三变看作老学固有内涵的展开过程,只不过各个时期的侧重点有所不同罢了。”[4]

三、“道教”是道家的一个演变形态

道教与道家的关系,正如老子思想学说分化为老庄、稷下黄老,再演变为黄老道家政术、黄老道养生术,再演变为魏晋玄学一样,道教也是道家的一个演变形态。

“道教”二字,在道教经典中,始见于汉末《老子想尔注》:“道教人结精成神,今世间伪伎诈称道,讬黄帝、玄女、龚子、容成之文,相教从女不施。”[5]4但是从这句话的上下文来看,“道”是主语,“教”是谓语动词,这句话的意思是“道”教人怎么做,所以此处应该不是通常说的“道教”之义。《老子想尔注》还有一句:“真道藏,耶文出,世间常伪伎称道教,皆为大伪不可用。何谓耶文!其五经半入耶。其五经以外,众书传记,尸人所作,悉耶耳。”[5]10这里的“道教”是名词,不过却不是今天我们说的“道教”。因为书中称这里的“道教”是“伪伎”,《老子想尔注》是道教初创时期五斗米道的重要经典,它肯定不会说自己是“伪伎”。从上下文可以看出,这里所说的“道教”“伪伎”,不是“真道”,而是“耶文”,“耶”通“邪”,这里的“邪文”指的是儒家的“五经”,所以这里的“道教”可以理解为道家的对立面——儒家。

其实在早期典籍中,“道教”的原义是“以道为教化”之意,多用来指儒家,而且常常带有贬义,用来指摘那些虚假、陈腐的教论。如《墨子·非儒篇》:“儒者以为道教,是贼天下之人者也。”相传作于东汉末年的最早介绍佛教理论的著作《牟子理惑论》涉及佛、儒、道三家,其中言儒家称“道教”:“问曰:孔子以五经为道教,可拱而诵,履而行。今子说道,虚无恍惚,不见其意,不指其事,何与圣人言异乎?”[6]在《牟子理惑论》中,我们所说的道教则被称为“道家”。

作为宗教名称的“道教”一词,是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在与佛教的对举中产生的。《南齐书·卷二十七·列传第三十五·高逸》中提到:“佛教文而博,道教质而精”;“又若观风流教,其道必异,佛非东华之道,道非西戎之法,鱼鸟异渊,永不相关,安得老、释二教,交行八表?今佛既东流,道亦西迈,故知世有精粗,教有文质。然则道教执本以领末,佛教救末以存本。”这里“道教”跟佛教并称,应该是我们今天通常说的“道教”之义。

我们今天通常说的这个“道教”,渊源复杂,“杂而多端”,其直接来源是汉代的“黄老道”。黄老道是道家思想发展的一个阶段,它是从战国秦汉时期的黄老道家思想中发展过来的,是黄老道家思想宗教化的结果。

黄老道家之学内容庞杂,战国时期的稷下黄老学者和汉初的黄老学者,以黄老政治之术“位列上卿”,“不治而议论”,黄老学说以治国经世为主,具有强烈的“君人南面之术”的思想倾向。西汉武帝之后,黄老政治学说失去了官方的支持,黄老政治学说不再时兴,黄老养生学说转而得到继续发展。黄老学说中的养生长寿之术与神仙方术结合起来,黄老道家从“治国经世”之道转向了“治身养性”之道,演变为偏重个人养生成仙的学说,同民间盛行的神仙方术、阴阳术数思想相结合,朝着民间宗教的方向发展,形成了黄老道。

在古代典籍中,对道教的称谓有时称“黄老道”,有时也称“道家”,“道家”“道教”并没有明确的区分。汉代对于以长生不死、得道成仙为核心信仰的道教,人们只是称五斗米道、太平道、天师道等,如果有总称,则称为“黄老道”。《后汉书·王涣传》:“延熹中,桓帝事黄老道”,《后汉书·皇甫嵩传》:“张角……奉事黄老道”。魏晋南北朝以后,对道教也多称为“道家”“道”或“仙道”。如晋代葛洪的《抱朴子》,称“道家”“仙道”;史书中《旧唐书·经籍志》《明史·艺文志》等也将老庄之学与积精练气、金丹服食和符箓方术混称为“道家”。不仅道教中人不愿区分道家和道教,著史者将道家和道教混称道家,而且就是视佛老为异端的儒家,也不去区分道家和道教。任继愈说:“‘道教’一词首见于《老子想尔注》,南北朝以后此称日渐增多,而同时人们习惯将道教与道家混称‘道家’,道教学者乐于如此含混下去,以借道家学说壮其声势,只有其反对者才加以辨别。”[7]

四、道教与道家应看作一个整体

虽然道教与道家在现代学者眼中有区别,在古代学者眼中则没有区别,都可以混称“道家”。正如老庄道家和黄老道家虽然有区别但都可以统称为“道家”一样,道家与道教的关系,也是一个学派内部各支派,或者是发展各阶段的关系。事实上,“道家”是个大概念,老庄道家、黄老道家(黄老政术、黄老养生术)、道教、魏晋玄学等,都是道家学派发展的不同阶段,或者说是道家学派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历史环境下的转型。道教是道家的一派,归于道家名下;道家思想借助于道教而发展和深化。对于老子和道家思想的研究来说,如果我们把道教与道家割裂开来,将道教抛在一边,只研究老庄、黄老,则很难有助于推进老子及其道家思想的研究,也难以正确地认识道家思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历史地位和深刻影响。南北朝梁代刘勰《灭惑论》中说:“三教真伪,焕然易辨。夫佛法炼神,道教炼形。”这是他将道教与佛教对举时称“道教”,但是在单独说到道教时,还是使用传统的“道家”一词:“案道家之法,厥品有三:上标老子,次述神仙,下袭张陵。”在刘勰这里,他认为道家有很多种类,也有很多品位,以神仙养生、符箓方术为主要标志的拜神弄鬼的道教,只是道家的下品而已。元代马端临在《文献通考·经籍考》中也说:“道家之术,杂而多端。”他说道家“盖清静一说也,炼养一说也,服食又一说也,符箓又一说也,经典科教又一说也”,派别种类繁多,但“黄帝、老子、列御寇、庄周之书,所言者清净无为而已,而略及炼养之事,服食以下所不道也”。而“至赤松子、魏伯阳之徒,则言炼养而不言清静;卢生、李少君、栾大之徒,则言服食而不言炼养;张道陵、寇谦之之徒,则言符箓而俱不言炼养服食;至杜光庭而下,以及近世黄冠师之徒,则专言经典科教”。这些流派思想层次越来越低,一代不如一代。“然俱欲冒以老氏为之宗主,而行其教。”明代焦竑在《焦氏澹园集》卷二十三《经籍志论》中复述了马端临的话之后说,“昔黄老庄列言清净无为而已”,那些炼养、服食、符篆和经典科教等道教流派十分看重的东西,早期道家并无闻者。道教之炼丹符篆各派都背离了早期道家清净无为的宗旨,所以在焦竑看来,必须区分道家与道教。

到了近现代,学者们在接受了西方宗教学理论,有了初步的现代宗教概念之后,开始从理论上区分道家与道教,把过去道家名义下关于神仙符箓丹药科仪等内容归属于宗教范围的道教,将属于哲学范围的老庄及其后学归于学术思想,于是宗教学意义上的道教史才被人们理清和研究。许地山的论文《道家思想与道教》,1927年发表于《燕京学报》第2期,是较早将道家与道教分开来讲的论文。此后傅勤家的《道教史概论》1933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许地山的《道教史》1934年由商务印书馆印行,傅勤家的《中国道教史》1937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傅勤家的《中国道教史》是国内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全面系统论述道教史的著作。书中指出道家和道教的本质区别:“盖道家之言,足以清心寡欲,有益修养”,“道教独欲长生不老,变化飞升”[8]。这部书从宗教学观点出发,论述了道教从东汉孕育诞生和演变,直至近代大约两千年的历史发展过程,涉及的问题包括道教的信仰与道术、戒律,道教的经典与宫观,道教的派别与佛道关系,教团组织、经典、教理、内外丹、养生术、符录咒术、斋醮科仪以及道教对民间秘密宗教的影响等,展示了道教的历史发展主脉,对于后世的道教学术研究保持着长久的影响。

近年来,有关道教研究的论著日见增多,但是关于道家与道教关系问题,学界的一般倾向是从现代学术划分的观点出发,将道家与道教区分开来,认为道教是基于对于道家思想的曲解利用、重塑再造而形成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宗教。从学术研究和学科类别上说,这种划分当然是必要的。但是从学术思想发展流变的整体来看,道家与道教的关系是复杂的、纠缠不清的。我们将道家与道教区分开来分属哲学和宗教两个类别,或者将它们看作一个整体,都是有道理的;不过从总体上说,将道教与道家看作一个整体,将道教看作道家的一个支派或一个发展阶段,则更符合学术发展的实际。正如牟钟鉴所说:“辩证法发现了否定之否定的规律,人的认识也往往要经历这样的辨证发展过程。如果说古人混同道家和道教是认识史的第一步成果,表现为对两者关系的肯定,那么现代学者严格区分道家与道教就是肯定之后的一次否定,是认识史上的第二步成果。现在似乎还需要再跨出一步,在更高的层次上作一次否定之否定,具体地说,对于道家和道教的异同作更全面更合乎实际的说明。”[9]随着对道家、道教研究的深入和研究方法的发展,对道家、道教关系的认识也在进一步深化。

[1]汤一介.道家与魏晋玄学[M].汉城:亚细亚文化社,1995:401.

[2]梁启超.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书后[M]//梁启超全集:第八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3]王明.道家和道教思想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323.

[4]李零.说“黄老”[M]//李零自选集.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281.

[5]饶宗颐.老子想尔注校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6]牟子.理惑论[M]//弘明集:卷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7]任继愈.中国道教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8.

[8]傅勤家.中国道教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36.

[9]牟钟鉴.道家和道教文化论稿[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4:156.

【责任编辑:徐建立】

2016-12-03

王 剑(1964-),男,河南淮阳人,教授,研究方向为古代文学。

B223.1

:A

:1671-9476(2017)04-0016-04

10.13450/j.cnki.jzknu.2017.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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