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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记忆、人文精神与跨界探索
——《中国灯都》艺术探寻的三个维度

2017-01-28黎保荣

肇庆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灯饰报告文学古镇

黎保荣

(肇庆学院 文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LI Baoro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Zhaoqing University,Zhaoqing,Guangdong 526061,China)

历史记忆、人文精神与跨界探索
——《中国灯都》艺术探寻的三个维度

黎保荣

(肇庆学院 文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郑万里、陈恒才合著的《中国灯都》,是一部描写中山古镇灯饰业的有特色的报告文学,作者以写行业史的方式来为一个城镇留下历史记忆,为一个行业留下人文影迹,并以跨界的视野来进行多方面的探索。就历史记忆而言,包括相关的历史渊源、历史地位和历史轨迹;就人文精神而言,包括欲望、诚信、尊严、创新与和谐;而就跨界探索而言,则包括“报告”+“文学”“报告”+“经济”以及“文学”+“文化”这三个层面。

《中国灯都》;历史记忆;人文精神;跨界探索;报告文学

也许是很久没有读报告文学了,读郑万里、陈恒才合著的报告文学《中国灯都》,笔者竟被吸引着读下去。而且,这毕竟是作者花了一年多时间调研采访216人之后写就的作品,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应该说,这部报告文学与瞿秋白的《赤都心史》、夏衍的《包身工》、丘东平的《第七连》、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刘宾雁的《在桥梁工地上》、梁鸿的《中国在梁庄》等报告文学相比,其特色在于以写行业史的方式来为一个城镇留下历史记忆,为一个行业留下人文影迹。虽然全书主要写其辉煌与成功经验,对阴影与失败关注不多,但其清晰的思路,宽阔的视野,对象的择取,文字的干净所营造的力度是不可小觑的。

一、历史记忆

历史记忆不只有历史性,只属于时间的过去或历时性,它还具有当下性,它不只是指时间的现时性,更是指向一个活生生的群体或民族。“集体记忆完全是站在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群体的立场上的。集体记忆的时空概念与相应群体的各种社会交往模式处于一种充盈着情感和价值观的共生关系中”[1]32。“被回忆的东西都在一定社会框架中产生。一切记忆都是相关的人出于当下的需要并在意义框架下完成的。人们头脑中有关过去的图像不是自生,而是社会产物。”[1]369“记忆总是由一个活生生的群体支撑,它反映的是现实与过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记忆最重要的功能之一是能够强化群体意识”[1]376。郑万里、陈恒才合著的报告文学《中国灯都》之中的历史记忆也具有这样的特征。“它反映的是现实与过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它是“由一个活生生的群体支撑”的“站在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群体的立场上的”集体记忆,它是“社会产物”,而非个人的主观臆断,几十年来的灯饰业发展历史,在古镇人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首先,《中国灯都》勾勒了中山古镇人善于经商的历史渊源。古镇俗称曹古海,“随着明末清初资本主义萌芽,蚕丝作为新的经济作物,成为贸易市场最热门的商品,曹古海地区很快便形成了一种新的种植业态——桑基鱼塘。这种类似于现代产业链条的农业生产方式,恰为古镇人活跃的经济头脑最为真实的写照,也因为自由而灵活的商业传统,使得商品交易的繁荣度,一直走在珠三角地区的前列。这种被古镇人看作与生俱来的经济头脑,成为古镇人创造灯饰界奇迹最基本的历史逻辑”[2]8。而袁开这位古镇近代以来的首位博士,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制糖先驱,更为古镇人经商的历史渊源描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次,《中国灯都》彰显了中山古镇灯饰业的历史地位。古镇以边缘位居中心,以一个镇而位列中国灯都,它同时吸引了几千名外国人在此发展,占据着世界灯饰业的重要地位。“2014年,中国照明电器协会年度报告确认:古镇灯饰占全国灯饰市场的70%份额,并出口200多个国家和地区,成为世界最大的灯饰专业市场之一。目前,已形成了以古镇为中心,覆盖周边三市11个镇区,年产值超千亿元的灯饰产业集群。据统计,古镇拥有灯饰高端卖场超300万平方米,灯饰企业超20 000家。通过古镇物流额估算,这里的灯饰年销售值在1 000亿元以上。”故此,“国内各省市自治区都可在这里找到乡亲,世界各国亦可在这里找到侨民。这里是一个具有国际视野,又有国际胸怀的小地方”[2]1。

再次,《中国灯都》描绘了古镇灯饰业发展的历史轨迹。从1980年度初袁达光、区炳文等男性勇士捞到灯饰业的第一桶金,到袁群笑等巾帼英雄跻身灯饰业;从灯饰作为个体户经济到全镇的支柱产业;从三足鼎立的形势到“中国灯饰之都”的华丽蜕变;从中国灯都到国际灯饰名镇的中国梦。古镇灯饰业的历史轨迹,一一有迹可寻。另外,政府强有力的助推,异国人的古镇追梦,灯博会巨大的蜂巢效应,物流业的物流与金融的双重作用,销售卖场的旺盛发展,知识产权的纠纷与解决,灯饰设计与灯饰美学的相得益彰,都共同描画着古镇灯饰业的历史图景。

二、人文精神

阿伦·布洛克在《西方人文主义传统》中有言:“人文主义的中心问题是人的潜在能力和创造能力”,以及“对人的经验的价值和中心地位”即“人的尊严”的坚持[3]。中国的人文精神虽然与西方的人文主义不太相同,但也具有其影迹。

在古镇的灯饰商人中,人文精神首先表现为欲望。人因为有欲望才有动力,人因为有欲望才能激发潜能,创造奇迹。没有欲望,就缺乏发展和挑战的心理动因。《恩格斯与“恶动力说”》一文中指出“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的表现形式”,这是经常被引用的一个经典命题,也是一个经常被误解的命题,以至于不少人认为恩格斯在这里提出了一种“恶动力说”。其实,这一命题是恩格斯对黑格尔思想的进一步发展。在恩格斯看来,“恶”只是历史发展动力的表现形式,而不是历史发展的动力[4]。但笔者认为,恩格斯所谓的“恶”并非仅指丑恶(贪欲和权欲等),还指新生力量与新生观念(相对缺乏存在根据的旧力量、旧观念而言具有破旧性)。两种恶皆兼及社会与人性,但就一般社会状况而言,前者主要倾向于人性,所以引发人性的丑陋与善恶的对比;后者主要倾向于社会,故而导致社会的改革。在此意义上,欲望也就是恩格斯所言的“恶动力”,对古镇灯饰商人来说就是促使他们前进的力量。

这种欲望是追逐利润的欲望,或曰发财致富的欲望。例如,后来成为古镇灯饰行业领军人物的区炳文“最原始的兴奋点,却是这个行业带来的丰厚利润”[2]17。而当挖到古镇灯饰业第一桶金的袁达光“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时”,古镇出现了这样的情景:

“海洲人急了:原来搞灯饰发大财啊!”

“咱们也干吧!做灯不复杂!”

“对,干!如此甜美的蛋糕,怎么能让袁达光一个人吃了?”素有商业头脑的海洲人紧盯着“裕华”,你怎们干我们就怎么干,你做什么灯我们就做什么灯。不久,“宏泰”“宏昌”“丽达”“华光”等灯饰企业如雨后春笋般诞生了。

不足两年时间,整个海洲成了灯的海洋,到处是灯饰厂、灯饰店、灯饰人……[2]14

而这一切,正是发财的欲望所导致的繁荣昌盛的结果。

人文精神其次表现为诚信。无商不奸,这是中国流行的俗语,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偏颇的真实。在这种情况下,区炳文说他自己最敬重的商界前辈是晚清徽商代表性人物胡雪岩,很大程度是因为其诚信。另一位商人何灿指出“放眼当前,很多企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最终还是坑了自己。要想赢得消费者长久信任,唯有诚实”[2]246。连外国商人Bernardo也认为古镇灯饰商人“这种舍己为人似的诚信,应该是中国人才有的品德”[2]136。

人文精神再次表现为尊严、创新与重才。例如,琪朗灯饰最初做欧洲灯饰的仿制品和复制品,受到西方企业的歧视,“那些国外的参展商,只要看到中国人在他们展区停留,都会带着警告的口吻,甚至用中文大声警告:‘我们都是有专利的!’”[2]95后来琪朗更是收到欧洲企业的律师函,对方将其侵权行为告上了法庭。在这种屈辱之中,琪朗要赢回尊重,就要“狠下决心开始做好自己的研发设计,他要堂堂正正让卖出去的灯写上‘琪朗’这个名字,打上中国印记”。并且以利润的暂时下降来迎接新一轮的上升,琪朗高薪聘请西方设计师指导产品的研发设计,最终脱胎换骨,在屈辱中奋起,越挫越勇,“把过去那个只能生产冒牌货的企业,打造成具有创新能力和时尚能力的现代企业。”[2]96-97而这一切都需要人才,设计研发创新需要人才,管理创新需要经营人才[2]63。“灯饰产业和灯博会都面临新挑战,他们急切需要一批专业人才,突破以往窠臼”[2]231。简言之,尊严、创新与重才其实是环环相扣的。

人文精神第四表现为以和为贵。面对古镇企业的侵权行为,古镇维权中心该怎么办?按照一般的法家做法,是毫不容情地打击每一次违法行为,借此营造一个健康的产业环境,但是在知识产权环境的营造上,这种“休克式疗法”往往不能奏效,这是因为侵权企业或多或少会融进自己的想法,导致没有一个侵权案例是100%侵权的,一旦双方对簿公堂,就会形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尴尬局面。故此,古镇维权中心的周锦添选择了调解,“这也是中国人几千年来最明智,最受推崇的哲学”。在古镇侵权方的市场开拓能力,明显强于被侵权方的情况下,周锦添找到被侵权与侵权的企业,说明大量仿制品进入市场,也就意味着双方合作空间大,最终让双方“从对抗走向合作”[2]222。这样一种以和为贵的思想,正是中国传统人文思想的精髓,是一种无奈与和解交织的现世思想。

三、跨界探索

跨界探索的第一个层面为“报告”+“文学”。《中国灯都》是报告文学。作为介于新闻报导与文学作品之间的文学样式,报告文学具有新闻性、纪实性、文学性交织的特征,简言之,报告文学是以文学手段来处理新闻题材的一种文体。故此,报告文学主要的跨界探索就是“报告”+“文学”。“报告”这一方面上述已有详细论述,它体现出作者作为记者的敏锐的思想与调研的扎实。至于“文学”这一方面,一是文学性语言的运用,本书语言干净利落,营造了一种简捷有力的文风;一是某些语言的文采盎然。例如:

这情景恰如刚从冬季走过来的田野,封冻的河流融化了,枯萎的树木抽出了绿芽……榆钱开了、槐花开了,桃花映着人面,碧水波动垂柳。人们吟唱着《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抒发着内心的美好憧憬。[2]50

《中国灯都》作为报告文学的文学性,还体现在人物的择取上。例如,华艺灯饰的区炳文自述对晚清徽商胡雪岩的敬重,以及他不仅注重本企业的未来,更超脱而出,注重灯饰产业未来的宏阔视野;琪朗灯饰的袁仕强带领琪朗在屈辱中奋进与创新的精神,都体现了作者在人物选取上的用心。但是笔者更感兴趣的是两类人,一类是古镇的巾帼英雄即女性企业家,另一类则是异国追梦人。前者秉承自梳女姑婆精神,自梳女从“自己的头发自己梳,自己的饭自己做,自己的苦乐自己享,自己的生活自己养”的清贫、寂寞,变为出洋姑婆的为了家人家族而活,具有无私、坚强、果敢、独立的姑婆精神。如袁群笑穷则思变,从下岗职工到转行做镜画,再转行做灯饰玻璃,既传承姑婆精神,也发挥自己的人生智慧:“弱者等待时机,强者创造时机,智者争取时机。”[2]28-29后者则显示出异国追梦人各自对中国不同的视野,以及他们所发挥的作用。其中最为突出的也许是灯光设计师Sarvdeep,他有着以世界为家的人生观,但在他身上体现出值得思考的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丰富性与差异性,例如他曾经被中国的圈子文化所蒙蔽而购买不到理想的灯具,而他又受益于中国的圈子文化(他的生意伙伴鹰皇老板暗地牵线搭桥帮助了他),他对中国人的美与和谐思想颇感兴趣,他也被浸透着中国和谐思想的风水学所启发,但是他又同时发现讲究平等的西方人其实未必真在现实中体现平等,“在商业关系中,各方应该是平等的,但实际情况是,欧洲知名设计师与古镇企业的关系上,目前还没有平等可言”[2]131。但是,客观来说,该作胜在人物择取,但是人物塑造却不够细致化与个性化。

第二个层面为“报告”+“经济”。《中国灯都》作为报告文学,还注重“报告”+“经济”或者“报告”+“行业”这一跨界视野。本来“中国灯都”这几个字,“中国”是一个国家范畴的概念,“灯”是一个产品、经济范畴的概念,而“都”则是一个城市的概念,本书就是以行业史的角度,对古镇的灯饰业进行全方位的扫描与多角度的思考。

本书不仅描写了古镇的灯饰制造,还相继展示了灯饰销售(如星光联盟),灯饰设计(如琪朗灯饰袁仕强的设计),灯饰托运(如曙光物流),灯饰维权(如古镇维权中心周锦添的维权),以及灯饰博览会,灯饰出口,灯都打造等。此外,本书不仅讴歌男性灯饰从业者,还赞颂女性灯饰从业者;不仅刻画了中国的灯饰从业者,也刻画了到古镇寻梦的外国灯饰从业者。由此可见,在“经济”或“行业”这一维度上,作者可谓用心良苦。因上述甚详,此不赘言。

《中国灯都》跨界探索的第三层面就是“文学”+“文化”。在某种意义上,与其说这是一种探索,不如说这是一种视野,从纪实性的资料爬梳中融入文化的思索。书中的“文化”大致分为三种类型。一是中西文化交流,如上文所分析的异国追梦人。二是中国特有文化。如以和为贵的人和传统,姑婆精神,还有中国风的灯饰风格,“中国风即中国风格、它以传统文化为根基,中国元素为表现形式,并适应当代人审美需求的民族艺术。这种艺术往往以物质或精神为载体,传达博大精深的华夏源流。……中国风的强大生命力,在于我们民族的艺术特质——表现——所富有的独特艺术魅力,它有别于西方‘再现’的艺术。”无论是杨李原的优雅、庄重的中式灯,还是孙志刚时尚感很强的新中式灯,都只在营造“文化的力量,它具有潜移默化性和文化归属感”,既满足消费者的文化需求,也体现文人的洒脱不羁的个性,同时也“打造书卷味浓厚的文人气质”[2]199-206。三是区别于一般文化知识、文化素养的商业文化。古镇灯饰业领军人物区炳文即持此种看法,他指出“工厂管理、商业经营,是广东文化最核心和最生动的部分”,而“古镇灯饰文化的传承与发展,需要尊重历史,需要尊重历史的演进与变化,当一个产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时,需要一定的文化与之协调和匹配,为什么一些产业能够几百年不坍塌?而且历久愈有生命力?其根本原因,就是有一种具有生命力的文化支撑,这种文化生命力,打开了一个产业的视野。”而灯饰学院教授马驰则认为“一个产业怎样才有文化?我想首先要有最好的产品。……灯饰产业本身就是一种文化。”[2]223-226

一言以蔽之,历史记忆、人文精神与跨界探索是《中国灯都》艺术探寻的三个维度,历史记忆属于城史范畴,人文精神属于心史范畴,而跨界探索属于艺术史范畴,维度虽有差异,但都以史为旨归,有一定的价值,也令人深思。

[1]阿斯曼.文化记忆[M].金寿福,黄晓晨,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2]郑万里,陈恒才.中国灯都[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5.

[3]布洛克.西方人文主义传统[M].北京:三联书店,1997:45,67.

[4]谢广宽.恩格斯与“恶动力说”[J].许昌学院学报,2005(6):1-4.

Historical Memory,Humanity and Cross-border Exploration:Three dimensions of artistic exploration of The Chinese Lantern

LI Baoro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Zhaoqing University,Zhaoqing,Guangdong 526061,China)

The Chinese Lantern,written by Zheng Wanli and Chen Heng,is a distinctive reportage about the lighting industry of Zhongshan Town.The booklet shows the historical memories of the town and creates a humanistic image for the lighting industry by means of its development.Meanwhile,the author explores variety of aspects in a cross-border view,in terms of historical memory,including relevant historical origins,historical status and historical track.For human races,it includes desire,honesty,dignity,innovation and harmony.When it comes to cross-border exploration,the three aspects are included"report"+"literature","report"+"economy"and"literature"+"culture".

The Chinese Lantern;historical memory;humanity;cross-border exploration;reportage

卢妙清)

I207.5

A

1009-8445(2017)06-0007-04

2017-09-17

黎保荣(1974-),男,广东肇庆人,肇庆学院文学院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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