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医学史料研究
2017-01-28李灿
李灿
《容斋随笔》医学史料研究
李灿
(成都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四川成都610000)
《容斋随笔》内容宏富,上至历史制度,下至人文地理,诗词文翰,无不备载,考据精审。其中保存了大量医学史料,内容涉及医事制度、疾病、医药和中医文献等方面的内容。但学界对其史学成就和文学价值关注甚多,对其中的医学史料却未给予足够的重视。本文对其中的医学史料进行了全面清理,以期为宋代医学和中医文献研究提供必要的参证和支撑。
《容斋随笔》;医学;史料;洪迈
《容斋随笔》为南宋著名学者洪迈所著,内容极为广泛,涉及史学、诗歌文学、地理、考据、训诂、文献语料、古代文书、民俗文化等等,被清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推崇为南宋笔记小说之冠。其考据之精核,堪与《梦溪笔谈》《困学纪闻》鼎立,备受历代学者的重视。跟史学、文学等方面的研究相较,学界对《容斋随笔》中的医学史料关注度还不够,有待全面挖掘。本文尝试从医事制度、医药、疾病治疗和医学文献著作等方面进行分类清理,庶以为宋代医学和中医文献的研究提供必要的参证和支撑材料。
1 宋代医事制度的变迁
宋代统治者吸取唐五代武将权力过大导致藩镇割据而使国家覆灭的教训,采用重文轻武的策略,建立起相当完备的文官制度,然而新的问题和弊端也随之出现。如宋代统治者非常重视医学事业的发展,采用提升医者地位、开设医学机构、培养医学人才等策略,士人习医之风盛行,“儒医”队伍不断壮大。在医事制度的设置上,根据时代形势和需求对唐、五代的制度进行了较大改革。如创立了翰林医官馆,后来称为翰林医官局;太医署后来改称太医局,依旧是国家医药事务的管理机构。除此之外,相应的医官制度日渐完备,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导致事与愿违。宋神宗建立医官制度之后,由于封官太滥,以致医职冗余问题十分突出,医官人数急剧膨胀,很多人闲着没有职事,出现效能十分低下的局面,二者之间形成鲜明对比。另一方面,“医学生赐第之后尽官州县,不复贵以医术”,既学非所用,又占了文官的职缺,引起文官的不满,于是宣和二年(1120)诏“在京医学可并罢”。第二年诏令要求和安大夫至翰林医学额外人不许作官户,一年后又规定官“至翰林医痊已上,曾经入额,方许为官户。[1]”对此,洪迈是非常清楚的,并在《容斋三笔·医职冗滥》中有着十分详细的记载:
“神宗董正治官,立医官,额止于四员。及宣和中,自和安大夫至翰林医官,凡一百十七人,直局至祗候,凡九百七十九人,冗滥如此。三年五月始诏大夫以二十员,郎以三十员,医效至祗候,以三百人为额,而额外人免改正,但不许作官户,见带遥郡人并依元丰旧制,然竟不能循守也。乾道三年正月,随龙医官、平和大夫、阶州团练使潘攸差判太医局,请给依能诚例支破。迈时在西掖,取会能诚全支本色,因依诚系和安大夫、潭州观察使,月请米麦百余硕,钱数百千,春冬绵绢之属,比他人十倍,因上章极论之,乞将攸合得请给,令户部照条支破。孝宗圣谕云:“岂惟潘攸不合得,并能诚亦合住了。”即日御笔批依,仍改正能诚已得真俸之旨,旋又罢医官局。[2]”
《宋会要辑稿》中也有相应的记载,“三年三月十九日,诏:‘除十四日已降指挥立额诸医官存留外,余人并在局祗应直日太医局生及局医生并罢,今后更不能试补’。先是,宰执进呈国用事,数内一项,医官请钱甚多。上曰:‘此辈最无用,亦可省减。’故有是命。[3]”乾道三年三月为洪迈所记之事后,可见《随笔》的考据精审,写出了罢免医官局的导火线,也展示出“医职冗滥”下暴露的具体问题。
2 宋代常见疾病的记载
文中记载疾病的卷数不多,也没有疾病具体的临床症状,但可依据其记载的相关信息推知宋朝常见疾病的具体情况。
2.1 风疾《容斋续笔》卷6《大义感人》载:“黄巢伪赦至凤翔,节度使郑畋不出,乐奏,将佐皆哭。巢使者怪之,幕客曰:“以相公风痺不能来,故悲耳”。在《容斋五笔》卷九《不能忘记情吟》中,其《序》云:“乐天既老,又病风。乃录家事,会经费,去长物。妓有樊素者,年二十余,绰绰有歌舞态,善唱《杨柳枝》,人多以曲名名之,由是名闻洛下,籍在经费中,将放之。[2]”在中医文献中,“风”有多个涵义,其中一种是指治病原因,中医认为风邪为百病之长,六淫之首,在《圣济总录》中有十八卷论述“诸风”;还有一种是指病名,或许因为发病急促而得此名,此病发病“仓促顷刻之间”。在嘉佑年间风科的医官也是人数最多的,“风科以三十人为额,有六十六人,余三十六人补充守阙。[3]”到了宣和年间,风科人数再次增加,“医效七人,医痊十人,大方脉兼风科一百五十三人。[3]”由此可知,风病为宋朝常见疾病。
2.2 痞病《容斋五笔》卷4《东坡文章不可学》载张文潜作《药戒》,仅千言,云:“张子病痞,积于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捍而不能纳,从医而问之。[2]”“痞”,中医指胸腹气机阻塞不舒的一种自觉症状,有的仅有胀满的感觉,称为“痞块”“痞积”。痞病属于宋朝的大方脉科,人数仅次于风科,“大方脉科以四十人为额,有三十五人,阙七人。[3]”《随笔》的记述正好反应了宋朝最为常见的疾病。
2.3 巫医治病的情况“齐景公有疾,梁丘据请诛祝史。[2]”齐景公患病时,梁丘据请求处死负责祈祷的祝史官。在《素问·移精变气论》中“黄帝问曰: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祝由即祝说病由,事情是战国时期的,洪迈借此来论病以及国。
3 保存了珍贵的本草学资料和药物炮制方法
《容斋随笔》中记载一些药物的信息,其中不乏罕见和珍贵之类。在《玉蕊杜鹃》一文中记载了“玉蕊”和“杜鹃”两种药物,“物以希见为珍,不必异种也。长安唐昌观玉蕊,乃今玚花,又名米囊,黄鲁直易为山矾者。润州鹤林寺杜鹃,乃今映山红,又名红踯躅者。二花在江东弥山互野,殆与榛莽相似。而唐昌所产,至于神女下游,折花而去,以践玉峰之期;鹤林之花,至以为外国僧钵盂中所移,上玄命三女下司之,已逾百年,终归阆苑。是不特土俗罕见,虽神仙亦不识也。王建宫词云:‘太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昭阳乞药栽。敕赐一窠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其重如此,盖宫禁中亦鲜云。[2]”
文中所载长安唐昌观的玉蕊,历代学者都有争辩,有“琼花即玉蕊”说,如北宋文学家宋祁,在《摘碎》中写道:“维扬后土庙有花,色正白,曰玉蕊。王禹偏爱赏之,更称曰晾花”“山矾即玉蕊”说,北宋文学家黄庭坚在《题高节亭边山矾花并序》中说:“江南野中有一种小白花,本高数尺,春开极香,野人谓之郑花。王荆公尝欲作诗而其名,予请名曰山矾。野人采郑花叶以染黄,不借矾而成色,故名山矶……”“玉蕊自成一家”说,如周必大的《玉蕊辨证》:“条更如茶靡,种之杆槛……其中别抽一英,出人须上,散为十余蕊,优刻玉然。花名玉蕊,乃在于此”等说法,但皆无定论。此玉蕊的价值观赏,在春天展开茂密的绿叶后,开出繁盛的花朵,花色洁白如玉[4]。《本草纲目·山矾》:“所云叶类豌豆,啜嗅芬香,秋间有粉者,亦与今之七里香不相类,状颇似乌药叶,恐沈氏亦自臆度尔。曾端伯以七里香为玉蕊花,未知的否?”玉蕊的药用价值,目前尚未见相关的专门论述。
《容斋随笔》中对于杜鹃别名的记载的年代较早,后世多转载此文。《本草纲目·羊踯躅》:“春生苗叶,浅绿色。枝少而花繁,一枝数萼。二月始开花如羊踯躅,而蒂如石榴花,有红者、紫者、五出者、千叶者。小儿食其花,味酸无毒。一名红踯躅,一名山石榴,一名映山红,一名杜鹃花。其黄色者,即有毒羊踯躅也。”杜鹃的药用价值,《证类本草》中有载,“小蘗,味苦,大寒,无毒,主口疮疳,杀诸虫,去心腹中热气,一名山石榴……”。
《容斋四笔》卷5《伏龙肝》载:“本草伏龙肝,陶隐居云:‘此灶中对釜月下黄土也。以灶有神,故呼为伏龙肝。并以透隐为名尔。’雷公云:‘凡使勿誤用灶下土,其伏龙肝,是十年已来灶额内火气积,自结如赤色石,中黄,其形貌八棱。’予尝见临安医官陈舆大夫,言当以砌灶时,纳猪肝一具于土中,俟其积久,与土为一,然后用之,则稍与名相应。比读《后汉书·阴识传》云:‘其先阴子方,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注引《杂五行书》曰:‘宜市买猪肝泥灶,令妇孝。’然则舆之说亦有所本云。广济历亦有此说,又列作灶忌日,云:‘伏龙在不可移作。’所谓伏龙者,灶之神也。[2]”
洪氏介绍伏龙肝并引用文献加以说明,伏龙肝为今灶心土,是烧杂草和木柴的上灶内经火久炼而成的焦黄土,以釜脐下外赤中黄者为佳。本人认为其色如赤色石,颜色和解剖部位跟猪肝相似,灶台又叫伏龙,故名为伏龙肝。其性味辛微温,入脾胃、肝经,有温中降逆,止呕止血之功效,历代本草书籍对此药多有记载,此不赘述。
“糖霜”,《容斋五笔·糖霜谱》十分翔实地记述了其来源、传播途径、种类、制作工具、质量评价标准以及他对糖霜的高度肯定。“糖霜之名,唐以前无所见,自古食蔗者始为蔗浆,宋玉《招魂》所谓胹鳖炮羔,有柘浆是也。其后为蔗饧,孙亮使黄门就中藏吏取交州献甘蔗饧是也。后又为石蜜,南中八郡志云:‘笮甘蔗汁,曝成饴,谓之石蜜。’《本草》亦云‘炼糖和乳为石蜜’,是也。后又为蔗酒,唐赤土国用甘蔗作酒,杂以紫瓜根是也。唐太宗遣使至摩揭陀国,取熬糖法,即诏扬州上诸蔗,榨渖如其剂,色味愈于西域远甚,然只是今之沙糖。蔗之技尽于此,不言作霜,然则糖霜非古也。”中详细论述了“糖霜”的来源、演变。“历世诗人模奇写异,亦无一章一句言之,唯东坡公过金山寺,作诗送遂宁僧圆宝云:‘涪江与中泠,共此一味水。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黄鲁直在戎州,作颂答梓州雍熙长老寄糖霜云:‘远寄蔗霜知有味,胜于崔子水晶盐。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则遂宁糖霜见于文字者,实始二公。”此为糖霜之出处。“甘蔗所在皆植,独福唐、四明、番禺、广汉、遂宁有糖冰,而遂宁为冠。四郡所产甚微,而颗碎色浅味薄,纔比遂之最下者,亦皆起于近世。唐大历中,有邹和尚者,始来小溪之伞山,教民黄氏以造霜之法。伞山在县北二十里,山前后为蔗田者十之四,糖霜户十之三。蔗有四色,曰杜蔗,曰西蔗,曰坠蔗,本草所谓荻蔗也,曰红蔗,本草昆仑蔗也。红蔗止堪生噉,坠蔗可作沙糖,西蔗可作霜,色浅,土人不甚贵,杜蔗紫嫩,味极厚,专用作霜。”介绍甘蔗的产地、种类和功效[2]。
甘蔗在历代本草中都有生津止渴之功,如《本草纲目拾遗·甘蔗滓》:“蔗有数种,紫皮者,名昆仑蔗;青皮者,乃扶风蔗也。黄海若云:凡痘疹不出,及闷痘不发,毒盛胀满者,此痘属急症,宜青皮甘蔗榨汁与食,不时频进,则痘立起。其寒散解毒之功,过于蚯蚓白鸽,惜人不知其功用。入药如用滓,亦宜以青皮蔗滓为上。”《本草蒙筌·卷之七·果部·甘蔗》:“味甘,气平。无毒。多生闽蜀,种有二般。一种似竹粗长,名曰竹蔗;一种类荻细短,荻蔗为云。凡入药中,捣碎绞汁。丹溪医案,每每用之。助脾气和中,解酒毒止渴”。《玉机微义·论治噎之法并治验》中记载了朱丹溪用甘蔗汁来解酒毒止渴,“……半月大便润,月余而安,或口干盖酒毒未解,间饮甘蔗汁少许……”,洪迈对于甘蔗种类的记述,为药用所需提供了具体的参考依据。
又,《容斋四笔》卷8《茸附治疽漏》中,记载了鹿茸、附子两味药。“时康祖病心痔二十年,用圣惠方治腰痛者鹿茸、附子服之,月余而愈,夷坚己志书其事。……故复记于此,庶几或有助于疡医云。[2]”
除本草药物之外,药物的炮制方法也有记载。《容斋四笔》卷3《治药捷法》中云:“药有至贱易得,人所常用,而难于修制者,如香附子、菟丝子、艾叶之类。医家昧其节度,或终日疲劳而不能成。《本草》云:‘凡菟丝子,暖汤淘汰去沙土,漉干,暖酒渍,经一宿,漉出,暴微白,捣之,不尽者,更以酒渍,经三五日乃出,更晒微干,捣之须臾悉尽,极易碎。’盖以其颗细难施工,其说亦殊劳费。然自有捷法,但撚纸条数枚置其间,则驯帖成粉。香附子洗去皮毛,炒之焦熟,然后举投水钵内,候浸渍透彻,漉出,暴日中微燥,乃入捣臼,悉应手糜碎。艾叶柔软不可著力,若入白获等三五片同碾,则即时可作细末。‘驯帖’,馆本作‘顷刻’。[2]”洪氏列举了三味药物在炮制上的便捷之法。李时珍对他的观点加以肯定,并在《本草纲目》中有引用。如“艾叶”,《本草纲目》载“洪氏《容斋随笔》云:艾难著力,若入白茯苓三、五片同碾,即时可作细末,亦一异也。”“菟丝子”,《本草纲目》载“或云曝干时,入纸条数枚同捣,即可成粉,且省力也。”“香附”,《本草纲目》云:“凡采得连苗曝干,以火燎去苗及毛。用时以水洗净,石上磨去皮,用童子小便浸透,洗晒捣用。”香附制法虽与洪氏不同,但仍有相通之处。炮制不同,功用也就不同,如炒黑则止血,得童溲浸炒则入血分而补虚,盐水浸炒则入血分而润燥,青盐炒则补肾气,酒浸炒则行经络,醋炒则消积聚,姜汁炒则化痰饮等。
4 《容斋随笔》的中医临床治疗方法
中医临床治疗方法,是医史文献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为祖国医学的延续和发展提供坚实的保障和必要的参考。洪氏在他的“随笔”中也对中医治疗方法有所记录。
4.1 下法《容斋五笔》卷4《东坡文章不可学》:“张文潜作《药戒》,仅千言,云:张子病痞,积于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捍而不能纳。从医而问之,曰:‘非下之不可。’归而饮其药,既饮而暴下。不终日,而向之伏者散而无余,向之捍者柔而不支。焦膈导达,呼吸开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数日,痞复作,投以故药,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逾月而痞五作五下,每下辄愈。然张子之气,一语而三引,体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肤革无所耗于外,而其中薾然,莫知其所来。闻楚之南,有良医焉,往而问之。医叹曰:‘子无叹是薾然者也。天下之理,其甚快于予心者,其未必有伤,求无伤于终者,则初无望于快吾心。痞横乎胸中,其累大矣。击而去之,不须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为也。必将击搏震挠而后可,其功未成而和气已病。则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伤矣。不终月而快者五,则和平之气,不既索乎?且将去子之痞,而无害于和乎!子归,燕居三月,而后予之药可为也。’张子归三月而复请之。医曰:‘子之气少全矣!’取药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终年而复常。且饮药不得亟进。’张子归而行其说。其初使人懑然迟之,盖三投其药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见其所攻,久较则月异而时不同,盖终岁而疾平。[2]”
此则医案清代魏之琇在《续名医类案》卷十中亦有引用和记载。医案中张子的临床表现无明显寒热,病证应属于“肝胃不和”证,治法为疏肝理气,和胃消痞。但医者误用了下法,久则耗气,治其表而伤本,故而“一语而三引,体不劳而汗,股不步而栗,肤革无所耗于外。”第二次择医,先让他“燕居三月,而后予之药可为也”,先养和气后再治病,并给他说明治疗时间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作名为《药戒》,也是警示着药物不可误用,也反映出当时部分医者对疾病的诊断和治疗,还存在疏误之处,后世需引以为戒。
4.2 温法《容斋五笔》卷4《东坡文章不可学》:“东坡作《盖公堂记》云:始吾居乡,有病寒而欬者,问诸医,医以为蛊,不治且杀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饮以蛊药,攻伐其肾肠,烧灼其体肤,禁切其饮食之美者。期月而百疾作,内热恶寒而欬不已,累然真蛊者也。又求于医,医以为热,授之以寒药,旦朝吐之,莫夜下之,于是始不能食。惧而反之,则钟乳、乌喙,杂然并进,而漂疽、痈疥、眩瞀之状,无所不至。三易医而病愈甚。[12]”
这则医案属于辨证错误,“病寒而欬者,问诸医,医以为蛊”。感受了寒邪而咳嗽,诸医诊断的结果为中蛊,故用治蛊的办法来治疗。或许是单纯的“风寒犯肺证”,因错误的诊断使病情更加恶化。东坡的故乡为眉州眉山,属于西南,距离京城较远,也从侧面说明偏僻地区医疗文化的普及程度和治疗水平有待提高。
《容斋四笔》卷8《茸附治疽漏》载:“时康祖病心痔二十年,用圣惠方治腰痛者鹿茸、附子服之,月余而愈,夷坚己志书其事。予每与医言,辄云:“痈疽之发,蕴热之极也,乌有翻使热药之理?”福州医郭晋卿云:“脉陷则害漏,陷者冷也,若气血温暖,则漏自止,正用得茸、附。”《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陷脉为痿,留连肉腠。”注云:“陷脉谓寒气陷缺其脉也,积寒留舍,经血稽凝,久瘀内攻,结于肉理,故发为疡瘘,肉腠相连。”此说可谓明白,故复记于此,庶几或有助于疡医云。[2]”
反观此则医案,福州医郭晋卿辨证准确,热因热用。中医外科学中,痈分为颈痈、腋痈、脐痈、胯腹痈、委中毒。病因病机可分为热毒、湿热和气虚,并无寒证之说。而《巢氏诸病源候论》关于痈疽的论述,则是“痈者,由六腑不和所生也。六腑主表,气行经络而浮,若喜怒不测,饮食不节,阴阳不调,则六腑不和。荣卫虚者,腠理则开,寒客于经络之间,累络为寒所折,则荣卫矧留于脉。荣者,血也;卫者,气也。荣血得寒,则涩而不行,卫气从之,与寒相搏,亦壅遏不通。气者,阳孔,阳气蕴积,则生于热,寒热不散,故聚积成痈。腑气浮行,主表,故痈浮浅,皮薄以泽。久则热胜于寒,热气蕴积,伤肉而败肌,故血肉腐坏,化而为脓。其患在表浮浅,则骨髓不焦枯,腑脏不伤败,故可治而愈也。”其中痈疽并不一定都是热证,也有寒邪客于经络之说。重要的是辨证准确,对症下药,不可受定式思维的限制而误诊误治。
5 中医文献典籍的节录和评述
洪氏精心阅读大量医学典籍,对其中某些颇有心得体会,且针对时弊,在书中皆有论述。如《容斋四笔》卷3载:“《雷公炮炙论》,载一药而能治重疾者,今医家罕用之,聊志于此。其说云:‘发眉堕落,涂半夏而立生。目辟眼,有五花而自正。脚生肉栨,裈系菪根。囊皱漩多,夜煎竹木。体寒腹大,全赖鸬鹚。血泛经过,饮调瓜子。咳逆数数,酒服熟雄。遍体风,冷调生侧。肠虚泄利,须假草零。久渴心烦,宜投竹沥。除症去块,全仗硝、硇。益食加觞,须煎芦、朴。强筋健骨,须是苁、鳝。驻色延年,精蒸神锦。知疮所在,口点阴胶。产后肌浮,甘皮酒服。脑痛,鼻投硝末。心痛,速觅延胡。’凡十八项。谓眉发堕落者,炼生半夏茎,取涎涂发落处,立生。五花者,五加皮也,叶有雄雌,三叶为雄,五叶为雌,须使五叶者作末,酒浸用之,目(目虽)者正。脚有肉栨者,取莨菪根,系裈带上,永痊。多小便者,煎萆薢服之,永不夜起。若患腹大如鼓,米饮调鸬鹚末服,立枯如故。血泛行者,捣甜瓜子仁作末去油,饮调服之,立绝。咳逆者,天雄炮过,以酒调一钱,匕服。风者,侧子[附子傍生者。]作末,冷酒服。虚泄者,捣五倍子末,熟水下之。症块者,以硇砂、硝石二味,乳钵中研作粉,同煅了,酒服,神效。不饮者并饮酒少者,煎逆水芦根并厚朴二味,汤服之。苁蓉并鱓鱼作末,以黄精汁圆服之,可力倍常日也。黄精自然汁拌细研神锦,于柳木甑中,蒸七日了,以蜜圆服,颜貌可如幼女之容色。阴膠即是甑中气垢,点少许于口中,即知脏腑所起,直徹至往处知痛,足可医也。产后肌浮,酒服甘皮立枯。头痛者,以硝石作末,内鼻中,立止。心痛者,以延胡索作散,酒服之。[2]”
此篇记载了很多当代医家没有用到的药物,或因医家古籍阅读不周,或因所载用法不实用和疗效不显等原因,故未有为大众熟知。《雷公炮炙论》在阐述药物炮制方面较为详细完备,除沿用前代方法之外,工艺操作上创造了很多新方法,如飞法、煅法、米泔水浸、黄精自然汁浸等。如“若患腹大如鼓,米饮调鸬鹚末服,立枯如故”,为米泔水浸;“苁蓉并鱓鱼作末,以黄精汁圆服之,可力倍常日也。黄精自然汁拌细研神锦,于柳木甑中,蒸七日了,以蜜圆服,颜貌可如幼女之容色”,属于黄精自然汁浸等。原书早佚,其内容散见于《证类本草》《雷公炮炙药性赋解》《本草纲目》等书中。清末张骥所辑《雷公炮炙论》为此书最早辑佚本,收录佚文180余条。洪氏所载也可为《雷公炮炙论》的辑佚提供参考依据。
《容斋四笔》卷4《外台秘要》:“外台秘要,载制虎方云:到山下先闭气三十五息,所在山神将虎来到吾前,乃存吾肺中,有白帝出,收取虎两目,塞吾下部中,乃吐肺气,上自通冠一山林之上。于是良久,又闭气三十五息,两手捻都监目作三步,步皆以右足在前,乃止,祝曰:‘李耳、李耳,图汝非李耳邪。汝盗黄帝之犬,黄帝教我问汝云何。’毕,便行,一山虎不可得见。若卒逢之者,因正面立,大张左手五指侧之,极势跳,手上下三度,于跳中大唤,咄曰:‘虎,北斗君使汝去!’虎即走。予谓人卒逢虎,魂魄惊怖,窜伏之不暇,岂能雍容步趋,仗咒语七字而脱邪?因读此方,聊书之以发一笑。此书乃唐王圭之孙焘所作,本传云:‘焘视母疾,数从高医游,遂穷其术,因以所学作书,讨绎精明,世宝焉。’盖不深考也。[2]”
王焘是唐朝中期著名医家,亦宦亦医,儒而兼医。他久知弘文馆后于“外台”任上纂成著名的《外台秘要方》。书中涵盖了医学基础知识、病因病机、药物方剂以及临床各科病证,既保存了中唐以前医学研究的宝贵资料,也为宋以后临床分科奠定了可靠的基础。历史对他的评价颇高,“就医学知识而言,王氏以‘不明医术者,不得为孝子’(自序)为人生信条,所以他性至孝……母有疾,弥年不废带,视絮汤剂,数从高医游,遂穷其术”(《新唐书·王王圭传》),指出王氏因母病及自己幼年体弱多病而治学于医,之后“数从高医游”,医技日益精湛,并为其母“视絮汤剂”。此外,王氏一方面践行了“久病知医”,对“染瘴婴疴”难疗之疾,亦能“神功妙用”,同时亦以医蹑登亨衢,勤于笔耕,论述精到明确,所著之书被视为世宝[5]。虽然医术精妙,但或许缺乏一些深入考究的思想,这是洪迈对于王焘的另外一种看法。
通过对医事制度、主要疾病、本草药物、所载医籍等方面的清理和挖掘,再现了《容斋随笔》医学史料的价值和意义。医官的设置反映出宋朝对于医药文化和人才培养的重视,到了神宗时期,人员过多导致了大量闲散官职的存在,进而对医官制度进行系统调整。疾病部分记载了宋朝常见疾病信息及治疗手段,和现代社会有一定的差异。不常见药物的记述,为药物认知和研究提供文献依据。中医文献典籍的节录和评述中,可以见到洪氏的思想,也为日后古籍阅读提供另一种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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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孙理军,乔文彪,张登本,王焘与《外台秘要方》[J].现代中医药,2004(1):13-16.
Research on Medical History ofRongzhai Suibi
LI Can
(School of Basic Medical Sciences,Chengdu University of TCM,Sichuan Province,Chengdu 610000,China)
The rich contents of the Rongzhai Suibi includ the system of history,human geography,literature,poetry,and save a large amount of medical historyinvolves the medical system,disease,and the content of the medicine and TCM literature,etc.But academic circles of the historical achievements and literature value are highly concerned,however the medical history was not given enough attention.In this paper,the medical history has been cleaned generally,and Song Dynasty medicine and TCM literature researches will provide the necessary complement and support.
Rongzhai Suibi;medicine;historical data;Hong Mai
10.3969/j.issn.1672-2779.2017.15.067
1672-2779(2017)-15-0156-05
:李海燕本文校对:章红梅
2017-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