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西方文论中国问题研究高层论坛”综述
2017-01-28刘慧慧柴阳阳
刘慧慧 柴阳阳
(上海大学文学院)
会议综述
“首届西方文论中国问题研究高层论坛”综述
刘慧慧 柴阳阳
(上海大学文学院)
2017年3月11日,“首届西方文论中国问题研究高层论坛”在上海大学成功举行。论坛按照“西方文论中国问题研究的方法论反思”、“法语文论中的中国问题”、“英德文论中的中国问题”、“俄语文论中的中国问题”4个主题依次进行,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四川大学等各高校的专家学者20多人对西方文论中的中国问题进行了细致而具体的探讨和交流。
一、何为中国问题?如何中国立场?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张江在发言中强调,研究中一定要比较不同理论中说同一个问题的立场、倾向、前结构以及问题相关的意识形态,关注他们说什么、怎么说。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党委书记张政文尤其关注西方文论家谈到中国问题时“如何说”、“为何而说”和“言外之意”。他认为,20世纪西方文论对中国问题的关注,背后动机十分复杂,其中所蕴含的自我批判、自我反思、自我超越,需要从微观政治学和宏观政治学、国际地缘政治和国际文化战略这两个角度去考察。
上海大学文学院教授、青年长江学者曾军认为,以往中国学者的研究大多集中于“西方文论对中国的影响”,或者“中国对西方文论的接受”和“西方文论的中国化、本土化”等路径,而从已发现的材料来看,西方众多学者对中国文化格外青睐,都不同程度地直接或间接地讨论过中国文学艺术和思想文化问题。但由于资料来源的局限、对中国问题的隔膜,他们对中国理论的选择、强调与借鉴,对中国问题的解读与发言存在诸多偏误。因此,“西方文论中的中国问题”亟待学界清理和辨析,认真总结当代西方文论在中国问题的思考中有哪些独到的见解和片面的误读,将有益于建设中国特色的文艺理论。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乔国强认为,我们在面对材料的时候,首先要思考:这是个什么样的问题?这里是如何谈论的?这些问题进入他们文本中的方式或方法是什么?它是个别现象还是系统探讨?这些问题在某一文论家或者某一群体中又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再者,各个现象之间有什么样的相互关联?这些问题是如何相互转化和跨界的?在研究过程中,我们需要重视这些问题,竭力找到其中的转化规律和潜在原因,借此构建我们自身的系统性话题。
在厘清何为中国问题、如何把握西方文论和中国问题的复杂关系后,诸多学者指出,我们应该回到中国立场,认识到自身优势,进一步表达中国声音、传播中国文论、打造中国话语。在解读中国实践、构建中国理论方面,中国学者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我们应该建立中国文化的学术自信。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金元浦认为,伴随着中国划时代的历史地位的变革,人与自然、天人合一等中国理论在世界上发挥了重大作用,由此我们需要思考,中国文化和中国文论蕴含着如此深厚的底蕴,又接受了如此多的营养之后,应该有什么样的开拓和创新。复旦大学外文学院教授汪洪章通过追溯西方历史,指出当代西方理论大批量生产,是由于其体系化的理论话语已经终结,形而上学的思辨哲学已经达到顶峰,这时中国文化在西方的传播恰恰是西方的选择,西方对中国传统态度的转变有着这样互生的关系。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曙光学者姜宇辉在发言中再次强调,我们所做的不仅仅是整理筛选资料,更应该回到中国的立场,进行自觉的比较。姜宇辉教授借用于连对比较的根本性思考指出,真正的比较不仅仅是一种理论上的兴趣,不应该为了比较而比较,而是一种抵抗的力量。当今世界是一个特殊被抹平的世界,因而“比较”具有最高的政治意义。上海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苗田从“文化对话中的主体性建基”进一步反思在当下文论研究中的主体性缺失问题。他认为,其原因在于学者介绍和阐释完西方理论之后缺乏对自身的建设,以致自身成为知识生产者而不是思想生产者。北方工业大学跨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董树宝借鉴西方学者弗朗索瓦·于连、德勒兹和加塔利等人“迂回与进入”的思想路径,认为中国以西方作为外部参照,也应当以批判的眼光去审视二者的差别,从中西思想的间距中反思中国理论的建构之路。上海大学外语学院讲师吴攸以弗朗索瓦·于连的汉学研究为例,具体探讨了“多元共生”文化理想下的中西思想对话。她认为,参照于连的思想路径,中国也可以把他者作为参照,更加理性与客观地审视自身的思想文化传统,透过对中国问题的“异质性”体察与思考去发掘中国的“未思”,从而推动中国文论话语在新时代的重新定位。
二、中学西渐与理论的旅行:中西视域中的文论研究
中国传统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蕴含着深厚的底蕴,伴随着中学西渐进入世界各国理论家的视野。一些与会专家选择了从特定文论家入手,批判性反思他们对中国问题的感悟观照;通过对实践问题的求解,提出了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吴晓都从什克洛夫斯基与巴赫金对中国文学的感悟出发,认为他们两人极为重视中国文学,视之为世界文学、经典文学,并把中国问题与大的语境联系起来,警告批评西方文化中心论对中国的贬低。他认为,研究应该在想象中把研究主体距离拉近,以独特感悟进行自觉的比较,中西方文化交流具有重要的文化意义。虽然,什克洛夫斯基和巴赫金都不是汉学家,对中国文化的认识一如他们自己所说是“最最边缘”的观点,但是这些俄国文论家对中国审美文化特点的感悟仍然有其在提问方式上的某种启迪意义,为我们对自己文化的再认知提供另类借鉴。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吴泽霖教授探究的是托尔斯泰和中国古典文化思想的关系,他认为,托尔斯泰是狂热的中国迷,生命后期一直翻译、研究中国古典文化,他推崇汲取的主要是儒家思想,而非道家的思想。因而吴泽霖教授认为,从西方外围性的视角可以看到我们未察觉的东西,而西方理论的正确与否应该取决于讨论的问题对我们研究成果有什么帮助。打造中国话语不应与西方话语对立起来,而要敢于吸收,不断完善建立新的主体。天下大道是统一的,尽管表述可能不一样,但实质殊途同归。
四川大学文学与传播学院副研究员喻宛婷从阿恩海姆对太极图的分析出发,介绍其对中国艺术及艺术思想的认识,以期勾勒出阿恩海姆文论中的中国图景。在此基础上她进一步探讨:在阿恩海姆的论述中,中国经验是作为分析对象或支撑材料,对西方理论如何进行补充和说明的;同是谈论中国古典艺术,阿恩海姆的理论与中国的原生艺术理论的关系。这启示中国当下的美学和艺术研究更应当充分利用本土文化宝藏和跨文化交流的硕果,以此建立中国理论的自主性。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张颖通过分析克里斯蒂娃切入中国经验的路径指出,克里斯蒂娃对中国问题的关照,涉及汉字书写与口语、性别差异关系、道家哲学中的“阴阳”对话等多个主题;其中存在着一以贯之的立场,克里斯蒂娃将其命名为“诗性逻辑”,亦为不同于亚里士多德经典逻辑的“另一种逻辑”。“另一种逻辑”中,成对范畴同时存在,互不排斥且相互关联,它将会为异文化的交往提供一个可能的路径,了解此处与别处,存异求同,在动态平衡中寻求一种互生互动的关系。西方学者对于中国传统书画艺术的理论研究同样值得重视,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博士柴冬冬围绕贝尔·达米施的《云的理论》,提出以自然为契机产生中西对话的可能。他认为,《云的理论》论及中国古代画论中的自然性,而在西方艺术中表现为对逻各斯的反叛。西方艺术家关注“自然”在中国的呈现,这是一种对话的契机。上海大学文学院博士后马欣在深入厘清本雅明笔迹学思想,旁征中国文论家对于中国书法理解的基础上,认为本雅明对中国书法的评论既具有准确的定位,又存在一定的误读。她指出,中国书法较之西方书法的特异之处,在于其笔迹是一种姿态,是进入大世界剧场的一张门票。
三、当代中国问题:西方文论的异质性思考
是后现代主义的理论总结;另一类则是在反思和批判后现代主义基础上,提出了涵盖并超越后现代主
回首过去,活在当下,多位学者关注20世纪以来伴随着现代化进程而出现的中国问题,他们或是考察中西文论的译介情况,或是谈论中国“文革”时期的政治和诗学,或是从后现代艺术、中国创意城市等现实问题出发,通过观照西方文论的异质性思考,将其与中国现实相联系,得出自己的结论。
北京大学出版社外语编辑室主任张冰教授细致考察了“语言学诗学”视野中的俄罗斯汉学民间文化研究,她认为20世纪是西方文论的世纪,也是一个语言的世纪,俄罗斯的汉学与语言学诗学关系密切。例如阿列克谢耶夫将“三星图”与俄罗斯的圣像画进行比较,但认为其重心并非神性,画的文字是第一位的,画的核心是“文字”而非圣者。俄罗斯汉学家在中国民间文化领域的“语言学诗学”研究对于当时中国研究界是前卫的,对当下的中国民间文化研究亦有极大的参照和启示意义。南京大学哲学系蓝江教授目前主要从事当代欧洲激进思潮方面的研究,并且承担了巴迪欧和阿甘本主要著作的译介工作。因为巴迪欧谈论中国非常之多,所以蓝江教授在发言中简明扼要地提供了巴迪欧的相关材料,指出了巴迪欧在邓小平以前和邓小平以后的理论重点。而谈及今天,我们到底该如何阅读巴迪欧?蓝江教授表明,我们要明确的是,巴迪欧对于中国的判断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但他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切入中国的视角。大连理工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韩振江论说了部分西方理论家对于艺术本体论问题的探讨,他认为后现代主义刺激和持续引发了人们对艺术定义和艺术本体论问题的探索。西方文论家据其对后现代艺术的态度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站在后现代主义立场上,认为艺术定义就应该义的艺术定义。从20世纪80年代起,后现代艺术在中国蔚然成风,因而艺术的定义、价值等问题也凸显出来。他认为,这些激进左翼文论家对艺术本体问题的探究能够为我们观照当代艺术和中国现代艺术提供某种启发。上海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曹谦主要讲述了俄苏美学和文论在20世纪80年代的译介与研究情况,并进行了重要的文献整理。他认为,俄苏的文论译介在20世纪80年代呈现出俄苏理论的高峰,是继20世纪50年代后意义重大的另一个历史阶段。俄苏的文论译介在中国的译介上占了很大的比例,其中引入了许多西方文论,开启了中国理论的进程。实际上,俄苏美学和文论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文论寻求发展的主要的外部思想来源,对中国文论在新时期的深刻转型起到了极其关键的启迪与促进作用。上海大学文学院博士后吴娱玉谈论了反现代的现代性问题,她认为,1997年的汪晖《当代中国的思想状况与现代性问题》另辟蹊径地提出毛泽东的社会主义思想是一种反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现代性理论。这一理解并非没有先例,她分别选取德里克、刘康、汪晖关于“反现代的现代性”的论述,比较了中西文论不同语境中对中国问题的理解和阐释,探讨一种理论如何“迂回与进入”,进而如何完成由中向西、由西向中的双向旅行。上海大学文学院博士李缙英阐述了格林布拉特论中国“文革”时期的诗学与政治,她首先指出,在资本主义文化社会问题上,格林布拉特反对詹明信和利奥塔的观点,而在这两种对立极端中摇摆震荡;接下来,她比较了格林布拉特和詹明信与中国主流对“文革”的不同阐释,发现其中根本区别还是历史与意识形态的差异;最后,她强调批判政治立场的对错并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是在阐释时保持自觉,揭示历史阐释策略背后的意识形态。上海大学文学院博士杨光通过英、澳学者对于中国创意城市的研究,发现其讨论都会涉及如何使得创意社区与周围社区、创意大都市与周边城市和谐共同发展的问题,其背后的重要问题在于如何处理创意的可持续性。杨光以高校图书馆的开放为例,强调创意的更深层面就是文化,文化应该和创意结合起来。
总之,本次论坛为中西文论之间的对话提供了平台,与会专家从当代中国的现实问题出发,或是厘清中国问题,剖析西方文论与中国问题之间的复杂关系,强调建立学术自信的必要性;或是深入挖掘西方文论资源,考察中学西渐背景下西方学者的异质性思考,寻求思索中国问题的汇通点。所有这些,都为推动中西文化交流、建构当代中国文论和中国话语提供了思想资源和致思范式。
责任编辑:李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