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敦煌323窟中匈奴祭天金人图像
2017-01-28黄泽敏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350007
黄泽敏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350007)
论敦煌323窟中匈奴祭天金人图像
黄泽敏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350007)
张骞出使西域图上甘泉宫中的匈奴祭天金人像可以看到壁画中有明显的肉髻,看得出敦煌画师确实想将祭天金人表现为佛像,而匈奴祭天金人的名号却有多种说法。文章对初唐画师将张骞出使西域图作为佛教史迹画的意图以及此石窟中匈奴祭天金人的象征加以讨论。
敦煌323窟;张骞出使西域图;匈奴祭天金人
一、关于莫高窟第323窟
敦煌壁画画师在创作壁画时一般会反映出当时的社会思想观念,画师们熟知真实的社会生活并了解人们的信仰、思想以及他们的希望。画师们受供养人的雇用为供养人绘制符合他们要求以及当时社会流行趋势的壁画,社会发展的变化会影响人们审美的变化,而审美的变化会直接反映到当时的艺术创作中,在敦煌洞窟中绘有大量画面精致而丰富的佛教题材的壁画。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很早就有各种历史文献的记载,而这些历史题材有些时候会有以绘画形式来表现的,但由于各种原因无论是纸本还是绢本的佛教绘画都很难流传保存至今。而敦煌洞窟比较难得的保存有各种早期的佛教绘画,其中初唐323窟壁画被认为是一个原创性石窟,洞窟中有独特的佛教史迹画以及佛教戒律画,主要描述了佛教传入中国从汉代到隋唐时期比较具有标志性的佛教历史事件。例如,张骞出使西域图、佛陀洗衣池和晒衣石圣迹、阿育王拜塔、西晋石佛浮江、康僧会的故事、昙延法师故事等佛教历史故事。
二、张骞出使西域图
开凿于初唐的莫高窟第323窟,其洞窟北壁上的佛教史迹画《张骞出使西域图》表现汉武帝得到匈奴祭天金人后,派张骞出使大夏去询问金人名号的故事。壁画中有汉武帝拜甘泉宫中二匈奴祭天金人像、张骞出使大夏时临行辞别时的境况、张骞西行去往大夏国的画面。
在壁画汉武帝礼拜甘泉宫二金人像的部分,画面上方绘有一座殿堂式建筑。建筑正面竖有一个匾额,上面是“甘泉宫”三个字,由此能够得知画面中的宫殿是汉代宫廷建筑之一的甘泉宫。甘泉宫不同于其他离宫别馆,是西汉时期祭祀、政治、外交活动的重要场所。壁画中在甘泉宫前有一位帝王手捧香炉正在跪拜,旁边的榜题上有对画面的介绍,汉武帝让部下去讨伐匈奴,其部下凯旋而归并带回了战利品匈奴祭天金人献给武帝,于是武帝将匈奴祭天金人供奉于甘泉宫。中宗不知道匈奴祭天金人的名号于是派张骞出使大夏去询问祭天金人的名号。但这样的榜题似乎是有问题的,其中提到了武帝和中宗两位不同的帝王,榜题中派张骞出使大夏的中宗在位时期为公元前74年至公元前49年,但张骞的生卒年却是公元前164年至公元前114年,时间是错位的。在历史上汉武帝派张骞出使大夏之行与问金人名号并无关系而是为了联合大月氏共同打败匈奴。并且佛教的传入相传不是在西汉武帝时期而是自东汉开始。传说为明帝感梦,在《后汉书•西域传》中有载:“世传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于中国图画形象焉。”由此可见派使节前往西域问佛道法的帝王应该是东汉梦见金人的汉明帝。这幅壁画显然是佛教徒在初唐道居佛先的情况下,根据历史改编创作希望给张骞出使西域的历史蒙上了一层宗教色彩。
三、匈奴祭天金人
在甘泉宫殿内并列有二金人像。这两尊瑞像皆是头顶上有肉髻而身披袈裟,显然是两尊立佛像,殿内的两尊瑞像按照榜题上的记载应为匈奴祭天金人,但事实上匈奴祭天金人可能与佛教并无关系。《汉书》卷九十四上匈奴传载:“得休屠王祭天金人”。记载中明确提到了从匈奴那里得到的祭天金人,但并没有说明祭天金人到底是什么。只知道祭天金人是匈奴人所铸,一种匈奴人用来祭天的核心道具。汤用彤先生就在其所著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中详尽考证了汉武帝获得的匈奴祭天金人,本是匈奴祭祀祆神的偶像。文中提到我国北方古老的匈奴族,他们祭天用金人偶像作为祭祀的神主。所以祭天金人是天神的象征而且有可能是祆神但不是佛像。不过温玉成先生在《匈奴休屠王“祭天金人”考》中进一步论证了,匈奴大约从公元前209年起占领昆仑山地区,可能受到昆仑邦国的西王母祭司文化的影响。由此可知,匈奴人祭天的偶像,可能是西王母。陈序经先生对于祭天金人也有论述,他认为: “霍去病获得休屠王祭天金人,是在公元前第2世纪末,印度的佛像雕刻与佛像的采用迟于这个时代,所以这个金人不可能是佛像。”但无论祭天金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画师显然是想要让甘泉宫内的两尊瑞像顶着匈奴祭天金人的身份作为佛像存在于壁画上。
四、双身瑞像身份探讨
如果在甘泉宫宫中的两尊瑞像不是佛像,那么壁画画师究竟想要赋予这两尊甘泉宫金人什么意义呢?壁画画师显然是想要让后人认为甘泉宫内的瑞像是佛像初传入中国的史迹。于是画师将张骞出使大夏的历史作为佛教史迹画画进莫高窟,并借鉴参考了初唐时已经存在的双身佛立像作为甘泉宫金人的身份,佛像作为双身立像出现的情况比单独一尊的佛像少见。笔者认为就这两尊甘泉宫金人而言,画师安排给他的身份有几种可能:其一,《张骞出使西域图》位于北壁,在南壁的对应位置表现的是西晋石佛浮江的故事。西晋建兴元年,在江面人们遥见二石佛浮现水上,于是请巫祝和道士设醮迎接,却风浪不止风。后佛教徒跪拜迎之,遂将两尊石佛像请入通玄寺,这两尊石佛一尊为惟卫,一尊为迦叶。那么北壁上的甘泉宫金人有可能呼应南壁上所表现的象征佛教自海路传入我国时的使者,同样是惟卫与迦叶。但惟卫与迦叶的组合少见且具有偶然性。其二是双思维菩萨像。就思惟佛像来说一般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弥勒菩萨,一种是太子思惟像。太子思惟像是表现悉达多太子游历人世间,见到各种苦难后于树下思索人生哲理而悟禅的情形。弥勒菩萨思惟像则是弥勒菩萨于龙华树下修道思悟的形象。思惟像常被创作为双思惟菩萨的形象,但在双思惟菩萨造像中,多为一左一右地“半跏”坐像,而甘泉宫金人却是立佛像,双思惟菩萨多为坐像而且是思索修道的形象与佛教传入中国的形象不符。其三是释迦、多宝佛的双身立佛像,甘泉宫金人最有可能是隋唐时期出现的铭刻“双多宝”的双身立佛像,“多宝”是释迦、多宝佛的略称。释迦、多宝二佛并坐说法图像主要出自《法华经.见宝塔品》,北朝时期的法华经变主要以释迦、多宝二佛并坐像为主。但隋唐时期出现了释迦、多宝佛的双身立佛像,初唐画师很有可能就是以同一时期出现的法华经变双身佛立像为摹本,在张骞出使西域图中的甘泉宫内创作出释迦和多宝佛的并立像并想以此带入武帝得匈奴祭天金人的历史,使传说中佛教初传入中国的时间提早。因此,在初唐时的佛教信众看来敦煌323窟张骞出使西域图上的甘泉宫金人应该被认为是释迦、多宝佛的双身立佛像。
[1]汉书.匈奴传.出版社中华书局,2000年1月.
[2]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陈序经.《匈奴史稿》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4]温玉成.《匈奴休屠王“ 祭天金人”考》.《大众考古》,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