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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幕档案:看20世纪50年代婚恋风情(二)

2017-01-28北京陈墨

名作欣赏 2017年16期
关键词:李勇美兰淑芬

北京 陈墨

银幕档案:看20世纪50年代婚恋风情(二)

北京 陈墨

老电影总是会激起人们的怀旧情绪,如普希金诗言:“过去了的一切,都会变成亲切的怀念。”本文拟从20世纪50年代爱情题材电影中,了解新中国头十年间的婚恋风情。通过这些影片,同样可以观察20世纪50年代的婚恋观念,及艺术想象中的心理真实。

老电影 20世纪50年代 爱情题材 婚恋观念

《如此多情》(1956)

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黑白,七本。取材于李力作品《爱的是人,不是职位》。编剧:罗泰。导演:方荧。摄影:葛伟卿。主演:叶琳琅、周克、秦汉、李亚林、刘增庆等。

农村婚恋,主题是争取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城市生活与乡村不同,爱情故事的焦点,无关乎包办婚姻。城市爱情的主题是:有自由,如何正确恋爱?

《如此多情》的片名,讽刺意味十分明显。影片讲述女护士傅萍的恋爱经历,即“如此多情”故事。开头是:这一天傅萍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男友白浪约她去公园划船,她爽快应约。紧接着,另一位男友黄山也来电话约她,她让同事回复对方,说今天要值班,没空约会。没想到,在公园里,竟遇到了独自钓鱼的黄山。黄山、白浪抢着买租船票,两个人各买了一张,傅萍要退掉一张票。在退票时遇到了费科长,傅萍当机立断,不退票,让费科长和她一条船,进而将他变成3号对象。黄山、白浪立即成了前男友,两个失意人在一条船上,相互交流恋爱经验,能准确预测傅萍对费科长说的每句台词。逛罢公园,傅萍要费科长陪她去商场买衣服,巧的是,黄山、白浪也来到商场,新欢和旧爱再度处于同一空间,影片平行剪辑,增加了紧张悬念,喜剧特色和讽刺意味也更突出。

接下来故事转折,傅萍在一家电影院门前,遇到从小轿车中走出、被司机称为“处长”的黎明,立即上前,请他代为购票,两个人一起看了电影。接下来,照例开始约会,费科长被放了鸽子,3号也成了前男友。黎明不是处长,多次向傅萍解释,自己只是公务员(勤务员),傅萍压根儿不相信,于是高调宣称:“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职位。你就是清扫员、炊事员、饲养员、动物园——不,公务员——那我也爱。我最讨厌有些女孩子,找爱人也要找个职位高的,那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我最恨那种人了。哼!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我真不高兴!”这席话让黎明感动不已,心花怒放,随即拍摄合影,并开始谈婚论嫁。最后,傅萍来到水利局黎处长宿舍,见到黎处长的女友,两个人都很受伤。最终发现,黎处长另有其人,黎明确实是公务员。傅萍说黎明骗了她,愤怒离去,影片结束。

可能有人说,傅萍爱虚荣,这不确切。她谈恋爱,其实最讲实利,才会在婚姻市场上,权衡取舍,挑三拣四。傅萍是凡俗生活中人,也是婚姻市场行家,从她挑选顺序看,那时的婚姻市场,存在不同等级。处长的等级较高,科长的等级次之,电影厂职工的等级又次,这都不难理解。新中国虽天翻地覆,官本位却岿然未动。大学生黄山为何会排列末位,最先出局?这也不难解释:一因大学生还在上学,经济能力有限,无法满足恋爱结婚的消费需求;二因大学生前途未卜,不知道毕业分配去向何方,有不确定因素;三因大学生是不折不扣的知识分子,在那年头,是铁定的改造对象,动辄犯错挨批,属高度危险品。

《如此多情》是方荧的导演处女作,影像技艺却不生疏,由于精心谋划,片中颇多妙笔。例如,影片中两次出现水中浮萍的特写,一次是傅萍与费科长在划船时,另一次是她与黎明划船时,隐喻很清晰,傅萍即浮萍:浮萍无根,只能随波逐流。又如,傅萍和黎明看完电影,背景中有《天仙配》的巨幅海报,两个人谈论的主题,也是七仙女和董永的美丽爱情,现实与电影相互比对,形成深刻的反讽:七仙女爱董永,是眼睛向下求真情;而傅萍求偶,则是不断攀高枝。再如,与不同身价的对象相处,傅萍的动作分寸也有精密计算,对黄山,是置之不理;对白浪,是热情而矜持;对费科长,是主动挨近;对“黎处长”则是急切地投怀送抱。

傅萍曾信誓旦旦地表示:“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职位”,结果却是,一旦发现黎明不是处长,就立即愤怒离开。毫无疑问,她就是爱对方职位,而不懂得爱人。傅萍言不由衷,高调表态,不过是按照社会流行的台词剧本,口头上顺从时代精神,内心真实欲望、生活现实行为,与高调台词,南辕北辙。如此言行不一,说是一套,做是另一套,是道德瑕疵,也是人格缺陷,更是一种文化病:不切实际的道德规训,一味要求忘我无我,造成对自我无知,说的是理想台词,行动则出自生物本能,言语和心灵存在裂谷。更有甚者,还产生爱无能。

《寻爱记》(1957)

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黑白,八本。编剧/导演:王炎。摄影:方为策。主演:李雨农、安琪、任伟民、苏剑峰等。

本片讲述李勇和赵惠、张士禄和马美娜两对青年的婚恋故事。他们都是售货员,李勇和张士禄同事同宿舍,在零售公司工作;赵惠和马美娜同事同宿舍,在百货商场工作。由于人生观不同,他们的工作态度和恋爱观,自然也就不同。有经验的观众,从角色名字即可猜出,谁是正面人物,谁是思想有问题的人。

这是讽刺喜剧片,少不了巧合与误会。李勇、赵惠、张士禄和马美娜四人之间的巧合与误会,是从衣服开始。这个故事,可以说是“毛料外衣引发的喜剧”。模范售货员李勇骑车去参加表彰大会,一路上背讲稿,遇到洒水车,不慎与赵惠两车相撞,赵惠手擦破,李勇撕掉衬衫衣袖,要为她包扎,会场的看门人不让他进门,要他回去换衣服再来。李勇无奈,只得穿人事科长的毛料外套去开会;而后,又穿着这套衣服去商场买外衣,营业员马美娜以衣取人,立即在发票背后写下了约会邀请,李勇完全没注意,收银员赵惠又以为这是李勇的邀约,欣然应答。结果是,马美娜、赵惠分别在公园门口,空等一场。李勇买来的新衣服,被张士禄借穿,在舞场外与马美娜相遇,双方都来寻爱,也都以衣服取人,二人一拍即合,翩翩起舞。从此,李勇的外套,成了张士禄的约会专用服。马美娜的爱情焦点,总随衣服转移。李勇穿毛料,说自己是售货员,她根本不信,曾展开爱情攻势;张士禄穿毛料,她一厢情愿地认定,他是张科长,从此一往情深。那天马美娜发现这件上衣,是李勇购买的那件,张士禄被迫撒谎,说是让李勇替他买的。他成了衣服的主人,却也是衣服的奴隶,有一次约会,他只穿了上衣,来不及换裤子,与马美娜拍合照时,只能要求摄影师拍摄他的上半身。偏偏马美娜穿了一双漂亮的新鞋子,要求拍摄全身,结果只能一个坐在靠椅前,一个立于靠椅后。

马美娜以衣取人,也是出于人生经验,穿毛料衣服的人,社会地位通常不低。嫁给毛料衣服,攀高枝,享富贵,还可以调动工作。只不过,只看衣服不知人,存在极大的风险,生活如同舞台,许多人在其中表演。张士禄就是一个典型。此人第一次出现,是在柜台前,被顾客指责:用醋瓶装酒,用酒瓶装醋。他的宿舍墙上,有副醒目的对联:“十年寒窗卖烟酒,一生事业站柜台”,自嘲意味明显,谁都看得出,他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也看不起工作中的自己。他的唯一乐趣,就是在影院、舞场,四处寻爱。他希望扮演的角色,是穿着李勇的高级服装,让对方误会自己是零售公司人事科长,且会说科长的台词:“售货员是工业联系广大群众的桥梁,是崇高的职业。” 演着想象的角色,说别人的台词,难免谎话连篇,当谎言被揭穿时,不得不自食其果。在他们的结婚仪式上,人事科长说张士禄是售货员,这对浓情蜜意的新人,一个成了泪人,一个成了罪人。

李勇和赵惠是另一种人,他们俩都活得本色,努力在工作和生活中做最好的自己。李勇为人朴实,热爱自己的工作,为顾客服务尽心尽力,当上了劳动模范。此人最大的缺点,恰恰是不会表演,即不知道如何扮演劳模角色,上级要他在全公司大会上讲述自己的事迹,离开提前写出的讲稿,竟不知如何张口说话。李勇的另一缺点,是过于忠厚老实:马美娜害怕他讲出她曾给他写过字条,谎称他对她纠缠不休,迫使张士禄警告他,不得挖朋友墙脚,他错把赵惠当作了张士禄的恋人,当真准备忍痛割爱。直到看见张、马的结婚照,才如梦方醒。

李勇和赵惠的恋爱,也与衣服有关。不过不是外套,而是衬衣。二人初次见面,李勇撕掉一只衣袖;第一次约会,李勇穿的还是那件破衬衣;赵惠给李勇买了件新衬衣,无奈好事多磨,直到水落石出,才送达李勇手中。衬衣是感情的信物,又与外套形成了象征性对比,外套如同戏服,衬衣贴身更贴心。

《寻爱记》有些不足。一是,作为喜剧小品,李勇和赵惠的表现,未免被动而拘谨;二是,作为道德寓言,张士禄和马美娜最终和好,未免仓促而简单。

《青春的脚步》(1957)

长春电影制片厂,黑白,九本。编剧:薛彦东。导演:严恭、苏里。摄影:李光惠。演员:袁玫、陈颖、刘增庆、王人美等。

民用建筑设计院年轻技术员林美兰,完成一套工人住宅设计方案,准备参加竞赛,男友肖平觉得方案平面布局不大合理,提出修改意见,让林美兰不快。设计室主任彭珂称赞林美兰很有才华,并愿意帮助她完善设计,让她由衷欢喜。彭珂乘机对她表达爱意,她没有思想准备,说他不该这样,她想与肖平重修旧好。在方案评比会上,肖平再次批评林美兰的方案华而不实,在她极为沮丧之际,彭珂乘虚而入,与之发生了性关系。数月后,林美兰怀孕,彭珂让她吃药打胎,导致昏迷,幸被室友发现,及时送往医院。事情暴露之后,彭珂遭到同事的严厉谴责,被设计院撤职,开除公职,并送交法院依法惩办。林美兰行为不端,也受到同事们的严厉批评,她本人也决心改过自新,还有望和肖平重归于好。

在人类生活中,婚外恋现象屡见不鲜,然而在新中国电影中,却是极为罕见。原因是在婚外恋中,有欲望、情感、个性、环境、伦理、道德的复杂因素,若无深刻的人性洞察力和丰沛的艺术创造力,弄不好就容易走偏。如果我的记忆不错,《青春的脚步》是新中国电影中第一次出现婚外恋——说它是婚外恋故事片,恐怕有些名不副实:影片的重点,并非婚外恋的情感心理表现,而是对婚外恋行为的道德警示。片名《青春的脚步》,意在规训青年人,人生脚步不能走歪。作者的道德立场无可非议,彭珂和林美兰的行为也确实应该批评,只不过,说林美兰的不端行为,是出于“腐朽的资产阶级意识”,未免过于简单粗暴。

林美兰何以疏远肖平,冒险投入彭珂的怀抱?问题并不简单。影片的叙事思路,是说林美兰有名利思想,且听不得批评意见,意即,她想让彭珂帮助她的方案获奖,并乐于得到他的赞扬和呵护。问题一,她是肖平的恋人,肖平是彭珂表弟,且从小一起长大,要获得彭珂帮助,大可不必以身相许。问题二,想要设计完美方案,却又听不进建设性意见,如此自相矛盾,表明这姑娘心智有限,头脑简单。她听不进肖平的意见,有可能是,不习惯忠言逆耳,那是人性的弱点;也有可能,是心中有了彭珂——影片开头是她和肖平到姑妈家吃饭,受到彭珂热情接待,彭珂事业有成、成熟老练、风度翩翩,势必让她印象深刻,这让她下意识地对肖平的絮絮叨叨不耐烦。彭珂在工作之余,发出约会邀请,林美兰之所以接受,部分出于感激,部分出于对他的好感;而最终投入彭珂的怀抱,部分因为肖平的批评,部分因为彭珂的情感攻势,更内在的原因,则部分是对彭珂的好感,部分是青春欲望的涌动。只不过,林美兰爱慕虚荣,头脑简单,被自己的情感欲望支使,却不知道自己行为的所以然。影片中的林美兰有一个典型动作,是喜欢靠在他人的肩膀上,先是倚靠肖平,后来倚靠彭珂,最后又倚靠室友陈静文。这一意象表明,林美兰缺乏独立意志,心智尚不成熟,爱慕虚荣,自以为是,内心软弱,不善控制欲望,这些性格弱点,与“腐朽的资产阶级意识”何干?

彭珂觊觎林美兰,或许是因为夫妻关系出现了问题,或许是因为出现中年心理危机,即使是单纯见色起意,问题也不那么简单。因为,他是国家干部,且有事业心,希望领导提拔重用;而且已婚,妻子就在设计院资料室工作;而且还有两个孩子;而且林美兰是肖平的女友。有多少“而且”,就有多少道德和伦理障碍。彭珂似乎毫无顾忌,完全无视社会规范,罔顾道德伦常。例如,他与林美兰的关系,明明见不得光,却与她拍摄亲密合影,全不管偷来的锣鼓敲不得。再如,设计院全体员工在公园联欢,他也不顾妻儿在场,众目睽睽,约林美兰林间密谈,因此被妻子淑芳、表弟肖平发现。这样轻率的行为,与其说是欲令智昏、色胆包天,或者说是道德败坏、没有心肝,更不如说是“伪君子、流氓、资产阶级”概念的简单演绎。很显然,作者没为此人设身处地,不考虑其行为的心理依据,只把他当作道德败坏的符号。彭珂的妻子淑芳是另一极端,早已发现丈夫与表弟的女友偷情,进而逼她主动提出离婚,她竟始终不对婆母诉说。这也说明,此人是按照社会剧本做应然的道德表演,是另一种概念符号,完全不似生活中人。

《幸福》(1957)

天马电影制片厂出品,黑白,十本。编剧:艾明之。导演:天然、傅超武。摄影:顾温厚。演员:韩非、冯笑、王蓓、张伐等。

《幸福》是朵奇葩。若不是1956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小气候,纵是借一百个胆子给编剧和导演,谅他们也不敢把一个青年工人当作负面主人公。因为在集体无意识中,个人和群体不分,只要写了一个落后工人,就会被认为是污蔑工人阶级群体。本片是讽刺喜剧,道德规训意图明显,因为有幽默,才显得与众不同。

主人公王家有,玩乐有兴致,工作不上心。流连于跳舞厅、溜冰场、咖啡馆,经常会迟到早退,迟到时,厂门卫要看厂徽,他塞给门卫一颗糖;师傅工作积极,他的反应是“你模范,我可麻烦”。团支部书记批评他不专心工作,以至于没人要,他还振振有词:“他们看见我快乐,嫉妒我。反正我又不是为他们活着,再说现在解放了,谁都可以自由地生活,社会主义嘛,人人应该吃得好,穿得好,玩得痛快,难道这种幸福的生活不应该有我的份吗?”此人是个奇葩,说他好逸恶劳,虽然相当贴切,总是于心不忍。官方故事梗概说:“沪新机器厂青年工人王家有受了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生活散漫,不遵守劳动纪律,追求个人幸福,到处寻找对象,看上了装配车间女工胡淑芬。”如今看来,恐怕是误判。

王家有确实看上了女工胡淑芬,由此展开的爱情追逐,与其说是爱情故事,不如说是荒唐小子荒唐梦。说王家有受资产阶级思想影响,不如说他人格未形成、心智不成熟、社会化不充分,二十二岁的身体里,装的是十二岁的心。他真正的问题,并不是贪玩喜乐,而是自我中心,还没有学会扮演社会角色,更没有学会区分主观想象和客观真实,看到胡淑芬,给出二百分,从此神魂颠倒,那不过是生物本能。胡淑芬早就另有意中人,王家有不过是一厢情愿,他却仍自以为是,对团支部书记说:“我们双方是一见钟情。”进而表示:“等结了婚,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之后,再争取当劳动模范。”如此信誓旦旦,让人忍俊不禁。

总之,这小子还没长大。更多的证据是,他的求爱过程,从头到尾都要依赖他人,若没有工友小起哄,他就寸步难行。首先,他看中胡淑芬,却让小起哄去调查,“装配车间团小组长,先进工作者,技术学校刚毕业……”其次,装配车间要开联欢会,不但是小起哄提供的消息,也是小起哄帮他要票进场。再次,事情进展不顺,他又要小起哄帮他出主意,小起哄让他写情书,并帮他借来《写信不求人》,而他抄了情书,又要小起哄帮他寄,还忘了贴邮票。又次,仍是小起哄给他出主意,让他亲自登门,去见胡淑芬。到了胡淑芬家,胡父对他素无好感,断然逐客,要他立马走人,在这种情况下,十个求婚者,九个会离开,唯王家有这朵奇葩,竟然喧宾夺主,端起凳子让胡师傅坐。直到胡师傅拿起扫帚,他还是不死心,待胡师傅出门,他再次来到胡家,把白酒当汽水,喝得醉醺醺。他向主任请假,主任不准,他说以后出了问题,要主任负责,理由是“不关心工人的痛苦”。最后,当他被胡淑芬当面斥退,他仍春梦不醒,还气势汹汹地来找刘传豪,责怪对方破坏他的幸福。在他看来,他的欲望是头等大事,一切人都必须帮忙,不能添乱。上述种种,都能证明,王家有确实缺心眼,根本就没长大。

《幸福》在内地和香港都大受欢迎,除了故事好、有意义,更重要的原因,是演员韩非的杰出表演。韩非是不可多得的喜剧天才,不靠奇特外形,不靠挤眉弄眼,更不靠挠痒搞笑,这位外形俊朗的冷面笑星,有真正的幽默天赋,能表演一本正经的荒唐,即便是做尽错事烂事,还能一脸清白无辜。王家有的形象,让人哭笑不得,却不忍厌恶痛恨,唯韩非能举重若轻,让人物活灵活现。

继续说电影。王家有的荒唐梦,之所以能持续不断,有个重要前提,是胡淑芬真正心仪的对象刘传豪,政治可靠(是团支部书记),工作积极(是业余发明家),偏偏不解风情。胡淑芬给他送口琴,邀约他为她演唱《幸福之歌》伴奏,明知对方主动传情,他竟面红耳赤,害羞无言,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忽然想到……你饿了吗?”王家有强索联欢会入场票,李代桃僵,为胡淑芬伴奏,谎称两情相悦,刘传豪信以为真,非但不向胡淑芬解释,反而退还了对方的口琴,外加一句无不醋意的提醒。王家有故弄玄虚,情书署名“一个你心里知道的人”,胡淑芬一往情深,以为刘传豪回心转意,遂生误会式喜剧。

胡淑芬之父也值得一说。他是王家有的师傅,对王家有一百个不顺眼,听说女儿的对象竟是王家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拆女儿的信,烧女儿的信,还给女儿立法三章。女儿不听,他就让妻子当面传话——那一段情节,不仅喜感十足,还有更重要的意义,那是20世纪50年代儿女婚恋的真实生态。

作 者:

陈墨,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硕士生导师,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武侠文学学会副会长。

编 辑:

杜碧媛 dubiyu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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