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红军长征中的“致胜”思想
2017-01-27张小朋
张小朋
浅析红军长征中的“致胜”思想
张小朋
孙子“致胜”思想强调战争中要争取和把握作战主动权。把握战争主动权历来受到政治家和军事家的高度重视。在红军长征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指挥红军在广阔的战场上实施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调动敌人,迷惑敌人,坚持在运动中打击敌人,力争化被动为主动,积小胜为大胜,与孙子的“致胜”思想十分契合。
红军 长征 致胜
中国古代大军事家孙子在其著作《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提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逸,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①刘春志,刘思起:《〈孙子兵法〉教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5年7月第2版,第135页。即用兵打仗要尽量调动敌人,而避免被敌人所调动,其实质就是在战争中争取克敌制胜的主动权。争夺战争主动权历来受到政治家和军事家的高度重视。毛泽东同志指出:“战争中的主动权是指军队行动的自由权。”掌握主动权对于战争的胜负至关重要。“行动自由是军队的命脉,失去了这种自由,军队就接近于被打败或被消灭”②《毛泽东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第488页。。在红军长征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指挥红军实施高度灵活的机动作战,或进或退,或攻或守,一切围绕战争主动权的获取,确保红军在战略转移途中始终掌握作战主动权、行动自由权,在运动中调动敌人,迷惑敌人,打击敌人,使红军成功摆脱了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赢得了长征的伟大胜利。因此,红军长征的胜利与孙子“致胜”思想十分契合,体现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高超的指挥谋略。
一、准确获取情报信息,力争先知先为是红军扭转长征初期作战损失过大的不利局面,谋求“致胜”的前提
先知先为是“致胜”的前提。孙子在《孙子兵法·形篇》中提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③刘春志,刘思起:《〈孙子兵法〉教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5年7月第2版,第118页。强调在战争准备阶段要达到己方“不可胜”,然后“待敌可胜”。己方“不可胜”是为了“不致于人”,“待敌可胜”是为了实现“致人”,而先知先为则是实现“不可胜”与“待敌可胜”的基本条件。因此,先知先为是获取战争主动权的基础。先知先为有内在的逻辑关系,先知是出发点,先为是先知的结果。先知是正确实施战争决策的基础,其贵在“先”字。在下达作战命令之前,务必充分掌握敌、我双方的各类情报信息,对决定胜负的诸因素进行综合分析比较,以是否对我有利作为战争决策的出发点与落脚点,综合权衡采取何种军事行动;另外,在战争进程中,也要时刻侦测敌情。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只有始终保持先知的态势,及时掌握敌情、我情的纷杂变化,才能使己方决策有所依据并实现战争指导的主客观统一。在先知基础上主动作为即为先为,这是军事指挥员发挥主观能动性,实现以弱胜强的基本法则。兵散则势弱,兵聚则势强,作为弱势一方的战争指导者要善于凭借有利的物质条件,通过一定的战略部署,有效保存实力,蓄势待发;在面对突出冒进、孤立无援的敌人时,要善于集中力量,准确抓住战机,及时给敌人以重创,挫败敌人的强劲势头,积小胜为大胜,最终赢得整个战局的胜利。
先知先为在红军长征中有着生动体现。红军由长征前期的被动应对,转变为后期摆脱敌人围堵,主动牵着敌人鼻子走。在由被动向主动转变的过程中,准确侦知敌情、及时调整应对无疑发挥了重要作用,例如土城战斗。1935年1月,红军在向贵州赤水县土城镇行军时,党中央认为行军道路的两边是山谷地带,可以借助地形,吸引敌军深入。如果敌军孤军深入,红军可以利用山谷地带两侧高中间低的有利地势,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孤军尾追红军且实力相对较弱的川军郭勋祺师。1月28日清晨战斗打响,红军前线指挥员很快发现战前获取的情报信息与敌军的实际情况存在较大差距,以致在作战决策时严重低估了敌军实力。敌军兵力数量远远超过战前预估,竟达3个旅9个团,其战斗力也远远强于原先预测。双方作战异常激烈,敌军逐步向土城镇逼近,且川军廖泽旅2个团已由习水抵达作战地点,与计划由右翼迂回郭部的红军遭遇。敌军兵力比预计多出一倍,红军感到难以为继,围攻郭部的计划也难以实现,敌军前锋曾一度进逼中革军委前进指挥所。下午14时,红军重新调整战略部署,向敌军发起总攻,占据有利地势的敌军负隅顽抗,红军几次正面进攻均未奏效。红军广大官兵作战勇猛,但弹药越打越少,人员伤亡越来越大,作战无法取得实质性进展,逐步陷入被动状态。针对己方日益不利的战场态势,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革军委及时发现了情报获取的不足,命令红军负责侦知情报的曾希圣加强情报获取力度,全面侦听敌军各部队的动向。当晚,曾希圣根据截获的最新情报,发现在赤水河以西敌军兵力空虚。曾希圣随即将这一最新情报及时上报毛泽东。毛泽东鉴于战场敌我态势的急剧变化,认为再战将不利于红军。根据毛泽东的建议,中革军委决定红军立即结束战斗,甩掉包袱,轻装上阵,西渡赤水河,迅速向川南古蔺地区转移。29日凌晨,红军分三路纵队成功西渡赤水河,土城战斗结束。土城战斗结束后,毛泽东曾两次总结土城作战的经验教训,其中敌情没有搞清是未达成预定作战目标的重要原因。通过土城战斗可以看出,前期情报信息的不准确直接导致了土城作战初期红军的失利,而后期全面可靠的情报信息促使中革军委改变了作战计划,及时撤出战场,保存了实力,顺利扭转了前期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
二、善用奇正,实施灵活机动的作战指导是红军在与敌人周旋中始终掌握战略转移的主动权,谋求“致胜”的关键
根据战场实情,实施灵活机动的作战指导是谋求“致胜”的关键因素。孙子在《孙子兵法·势篇》中写道:“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又指出:“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①刘春志,刘思起:《〈孙子兵法〉教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5年7月第2版,第126-128页。孙子所言奇正涉及军事地理、作战阵法、兵力配备、战法变化等多方面内容,其核心是灵活机动的作战指导。善用奇正是达到“致人”的有效手段,由于奇正变化是“不可胜穷”的,所以采取多种军事手段出奇制胜往往能够达成战略战术的突然性,从而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奇正紧密相连,不可分割。在兵力配置方面,有正兵、奇兵之分,指挥员可区分主要兵力和次要兵力,灵活谋划兵力部署与职责使命;在战法选择方面,指挥员可以选择常规战法和特殊战法,以“致人而不致于人”为根本原则,灵活采取多种军事打击手段,致使敌人毫无预料,只得被动受降。另外,奇正之间可以相互转化,灵活运用奇正之道重在“善变”。中国古代著名兵书《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中指出:“以奇为正者,敌意其奇,则吾以正击之;以正为奇者,敌意其正,则吾以奇击之。使敌势常虚,我势常实。当以此法授诸将,使易晓耳。”②骈宇骞,李解民,盛冬铃译注:《武经七书》(下),中华书局,2007年7月第1版,第561页。奇正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种种示形惑敌的手段,利用奇正之变巧妙打击敌人。既可以把奇兵变为正兵使用,使敌人误以为是奇兵,我却以正兵打击敌人;又可把正兵变为奇兵使用,使敌人误以为是正兵,我却以奇兵袭击敌人。如此用兵,就可以使敌人始终搞不清己方真实意图,使之常常处于被动挨打的不利地位,而己方则处于能打能走、进退自如的有利地位。
奇正虽然是一对古老的军事范畴,但是其所蕴涵的深邃辩证思想千百年来始终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被毛泽东称为一生“得意之笔”的四渡赤水堪称红军长征中善用奇正的典范。1935年1月土城战斗结束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革军委鉴于红军在土城战斗中所处的不利态势,果断放弃了行军途中的笨重物资,留下少数部队阻击敌人,主力分三路纵队西渡赤水,进入四川南部。四川军阀刘湘立即以一部分兵力固守长江沿岸,防止红军北进,主力则扑向红军集结地扎西。蒋介石急忙调令云南军阀龙云为第二路军总司令,配合中央军,以分进合击之势,围攻驻扎在滇东北的红军。针对这一敌情,毛泽东指挥红军迅速东返,二渡赤水,深入敌人兵力薄弱的黔北地区。红军以1个团的兵力为正兵,向东北方向开进,一路吸引敌人追兵,而主力则直下东南,迅速占领桐梓,直逼娄山关,在遵义附近成功歼灭国民党军两个师8个团,俘敌3000余人。遵义战役之后,红军故意在遵义附近驻留以引诱不甘失败的敌军前来围攻。当敌军再次形成围攻态势时,红军主力立即掉头北上,在贵州茅台附近三渡赤水,又一次进入川南地区,并佯作北渡长江之势。蒋介石在遵义扑了个空,见红军又入川南,忙将部队立即调往川南。与此同时,国民党军从长江到赤水河一带集中了约60万人,并赶修碉堡工事,构筑封锁线,以防备红军北渡长江。当国民党主力部队集结长江沿岸时,毛泽东又以1个团的兵力伪装主力,制造北渡长江之势,以迷惑敌人,而红军主力则突然东向,巧妙地从国民党军的间隙中穿插急进,四渡赤水,进入贵州,甩开了尾追之敌。在四渡赤水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革军委善用奇正之变,以正兵佯敌,以奇兵突进,忽东忽西,似向北又向南的灵活机动,令国民党军迷离徜徉,始终摸不清红军的真实意图,陷入不知所措的被动境地。正是这种高度灵活的指挥谋略,使红军在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的运动中,逐步摆脱了长征初期被国民党军追击围堵的被动地位,在与敌军不断周旋中重新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三、审时度势,避实击虚,保留革命有生力量是红军长征中及时准确调整战略转移目标,谋求“致胜”的保证
虚与实是中国兵法中的一对古老范畴,其含义非常广泛,包括构成作战制胜的各种因素,如兵力的优劣、众寡、强弱、分合;军队的劳逸、饥饱、治乱;士气的高低;心理的勇怯;处境的安危、险易等等。虚实直接影响作战的胜负,能否把握并熟练运用这一兵学范畴直接决定着战争主动权的归属。一般而言,实则胜,虚则败;以实击虚则胜,以虚击实则败。因此,历代兵家都强调避实击虚,孙子最早从理论上阐述了避实击虚的概念,并专设了《孙子兵法·虚实篇》谈论这一问题,“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①刘春志,刘思起:《〈孙子兵法〉教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5年7月第2版,第136-137页。受孙子影响,后世兵家都十分重视避实击虚的运用,把其看为克敌制胜、获取战场主动权的要诀。《吴子·料敌》中提到:“用兵必须审度虚实而趋其危。”②骈宇骞,李解民,盛冬铃译注:《武经七书》(上),中华书局,2007年7月第1版,第103页。《六韬·龙韬·立将》中提到:“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③骈宇骞,李解民,盛冬铃译注:《武经七书》(下),中华书局,2007年7月第1版,第419页。唐太宗李世民在《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中提到:“孙武十三篇,无出虚实。夫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④骈宇骞,李解民,盛冬铃译注:《武经七书》(下),中华书局,2007年7月第1版,第559页。总结经典兵书对避实击虚的概括,其宗旨即为趋利避害,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尤其是力量处于弱势的一方,是否掌握避实击虚这一作战原则直接决定着能否实现以弱胜强。当己方处于弱势时,要善于保存有生力量,不要与强敌硬碰硬,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与财产损失;同时要善于观察敌之虚实,在充分准备的基础上,攻击敌人守备虚弱或无备之处,在局部战场上改变敌强我弱的不利局面,积小胜为大胜,最终改变己方在整个战局的被动态势。
通观红军长征,不仅是红军一次大跨度的时空转移,而且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审时度势,避实击虚,有效保存革命有生力量,为后续革命战争蓄力造势的伟大过程。尤其是红军战略转移目标的选择,既是长征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也是红军能否把握战略转移主动权的枢纽。在长征初期,红军根据中央的总方针,把“北上抗日”作为自己的政治旗帜与战略目标。但在蒋介石重兵“围剿”下,红军的首要任务是打破“围剿”,保存力量,寻找新的立足点。因此红军战略转移目标的选择大多在敌人统治力量比较薄弱,便于红色政权发展的地区,以实现保存有生力量,逐步发展壮大。而当时党内“左”倾军事领导者却不顾红军处于敌人“围剿”的严重困境,执意西行,企图到湘西与红二、六兵团会合,在血战湘江中几乎造成了红军的覆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革军委及时放弃了原定的战略计划,改向敌人力量相对薄弱的贵州前进,将战略转移目标由湘西改为川黔地区。遵义会议后,敌情急剧变化,党中央不得不放弃在川黔地区建立根据地的预想,改为向川西北发展。一渡赤水以后,四川军情发生巨大变化,党中央又一度放弃向川西北发展的计划,改为在云、贵、川3省交界地区建立根据地。1935年6月,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在川西北会合后,总兵力达到10万余人,大大增强了红军的整体实力。与此同时,全国的政治形势也发生了新的变化。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华北,全国人民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日益高涨。党中央顺应政治形势,毅然把北上抗日的政治主张付诸于长征行动中,提出了继续北上,建立川陕甘根据地的战略目标。1935年10月,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与先期到达的红二十五军胜利会师。1936年10月,红二、红四方面军粉碎了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与红一方面军会师,红军历时两年的长征胜利结束。因此,红军根据风云变幻的政治形势与千变万化的战场态势,避实击虚,不断调整战略转移目标,有效保存了的革命力量,成功扭转了长征初期被动挨打的不利形势。陕北革命根据地的确立使党和红军成功找到了落脚点,实现了全国各路红军的大会合、大统一,促使红军走出了相对封闭的地缘环境,占据了有利态势,为开创全国抗日新局面奠定了良好的开端。
四、小结
红军长征中的一幕幕经典战例验证了孙子“致胜”思想具有超时代性的特点。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把掌握战争主动权、摆脱被动挨打的不利地位作为红军战略转移的基本原则,根据敌情我情的不断变化,及时调整战略方针和作战指导方案,使弱小的红军扭转了长征初期的不利态势,在灵活高效的机动作战中牢牢把握着战略转移的主动权,保证了长征的最后胜利。红军长征化被动为主动的精彩历程,集中体现了孙子“致胜”思想经久不息的生命力,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也为和平时期我国的军事斗争准备提供了有益借鉴。
〔1〕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487-488.
〔2〕刘春志,刘思起.《孙子兵法》教本[M].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5.134-146.
〔3〕李殿仁.《孙子兵法》通论[M].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2006.137-151.
〔4〕刘华清.聚焦长征——长征中的重大战略决策[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6.84-107.
〔5〕徐焰,薛国安.你了解红军长征吗?[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16.71-72.
(责任编辑:孟祥才)
Simple Analysis of the Red Army’s “Winning” Thinking on the Long March
Zhang Xiaopeng
Sun Zi’s “winning” thinking emphasizes that one should try to grasp the conduct initiative in the war. Therefore, the politicians and military strategists have always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o grasping the conduct initiative in wars. In the course of the Long March,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represented by Mao Zedong deeply understood the essence of Sun Zi’s “winning” thinking. By conducting the Red Army to implement the flexible strategies and tactics, mobilizing and puzzling the enemies, and attacking the enemies in the war of movement, the Red Army managed to turn the passive into the initiative and accumulated little victories into large victories, thus getting rid of the besiege and chase of hundreds of thousands of enemies and eventually winning great victory of the Long March.
Red Army; Long March; Winning
B22
:A
:2095-9176(2017)01-0029-05
2016-11-30
张小朋,国防大学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军委训练管理部办公厅参谋,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