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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藏16—18世纪西文游记初探*

2017-01-27

国际汉学 2017年3期
关键词:耶稣会游记

引言

游记研究是近几十年来国际学界研究的热点。文学研究者、历史学家、社会学家等从各自领域,运用各种方法对历代游记作品进行分析解读。①王小伦:《文化批评与西方游记研究》,《国外文学》2007年第2期,第56页。但在中国学界,游记研究可以说仍然不太发达,总的研究数量还比较有限。在已有的研究成果中,大多数的论文和著作都局限于英语游记作品,在英文游记的研究中,老一辈的学者如方重、陈受颐、范存忠、钱钟书等以研究19世纪前的游记为主,②叶向阳:《英国17、18世纪旅华游记研究》,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年,第9—15页。而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游记研究则大都局限于19、20世纪的中国游记。19世纪以前的英语游记和非英语游记的研究目前还仅见如《欧洲十八世纪中国热》《中国形象:西方的学说与传说丛书》《英国17、18世纪旅华游记研究》《13—18世纪西方中国形象演变》《中国镜像的明与暗》、张顺洪的英国使团研究和论文《13世纪至14世纪欧洲人游记中的蒙古人形象》等少数几种。一方面,英语世界的中国游记作品主要是18世纪以后才多起来的,而19世纪以前的中国游记则主要是由法语、葡萄牙语等其他语言书写而成。另一方面,19世纪以前的游记作品,尤其是西方的中国游记作品十分难得。虽然学术界也组织力量翻译了一些,使这些珍贵的资料得以进入中国知识界的视野,但仍然有很多作品还没有被挖掘出来,尚处于不为人知的境况。另外,笔者注意到中国有限的游记研究基本上是围绕西方的来华游记展开的,对目的地为中国以外的西方游记则少有翻译和研究。这种现象固然说明,一方面,来华游记与我们有着更加直接的联系。但另一方面,也说明我国对西方游记的总体介绍、翻译和研究还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仍有大量的处女地等待开发。③参阅戚印平:《从〈大航海时代丛书〉看日译耶稣会史及东西方关系史文献的基本特点》,《西文文献中的中国》,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编,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20页。作者认为与我国学者不同,日本学者在翻译整理文献时,不囿于国别史和双边关系史,而是期望构建起大航海时代的完整图景,学术视野远为广阔,反而对本国教会史和双边关系史研究多有助益。

一、北堂藏书简史

北京北堂是北京内城四大教堂之一,是首批来华法国耶稣会士于1693年建立的天主教堂。道光禁教之际,北堂于1827年关闭,1838年(道光十八年)拆毁,后于1866年(同治五年)在原址重建。①杨靖筠:《北京天主教史》,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9年,第139页。1888年(光绪十四年)因慈禧扩建中海之故,北堂迁址于今西城区西什库大街,②佟洵主编:《基督教与北京教堂文化》,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274页。现亦称西什库大教堂。

从明末利玛窦(Matteo Ricci,1552—1610)入华(1582)传教以来,天主教神职人员大规模从西方采买征集欧洲典籍,运往东土,其中包括含有教皇赠书在内的耶稣会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1577—1629)神父征集来的所谓7 000册西书③方豪:《北堂图书馆藏书志》,收入方豪《六十自定稿》(下),台湾:台湾学生书局,1960年,第1842页。。西书输华数百年间未尝中断。中国北方的(亦有少部分南方的)教会藏书,历经沧桑聚散,最终汇集于北京北堂。④惠泽霖著,李国庆译注:《北堂书史略》,《文献季刊》2009年第2期,第55页。北堂建有图书馆专用收藏,不对世俗开放。1862年,狄仁吉神父(J.B.R.Thierry,1823—1880)始编一手抄目录,记载共藏书5 930册。⑤《北堂图书馆藏书志》,第1839页。1944—1949年,北堂图书馆馆长荷兰遣使会传教士惠泽霖 (H.Verhaeren,1877—?)神父编目出版《北堂图书馆藏西文善本目录》(Catalogue of the Pei-T’ang Library),把全部藏书按语种分类,每一语种书籍按作者首字母的字母顺序排列编号。⑥北京遣使会编:Catalogue of the Pei-T’ang Library(《北堂图书馆藏西文善本目录》),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年,第4页。后文出自同一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出该著名称首字和引文出处页码,不再另注。

1958年,全部藏书转入北京图书馆,即今国家图书馆。经1958年和后来国图善本部的两次清点,⑦李镇铭:《北堂藏书渊源研析》,载《中国图书馆学报图书馆学通讯》1988年第4期,第51页。并参以方豪、拓晓堂提供数字,⑧拓晓堂:《北堂善本书概述》,载《北京图书馆馆刊》1993年第2期,第116页。存遗书籍数量初不统一,现经研究,诸家统计数目实为一致,且合于惠泽霖神父统计的5 133册之数。⑨李国庆、孙利平:《北堂书及其研究利用历史与现状》,载《文献季刊》2003年第1期,第216页。

笔者在研究北堂西文善本书籍的过程中,发现了为数可观的游记。其中很多游记年代较早,十分罕见,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因此笔者便以游记为主题,整理北堂所藏全部西文善本游记。

二、北堂藏西文游记善本概况

在北堂西文善本藏书中,笔者发现至少有40种19世纪以前的游记作品。⑩由于篇幅的限制,本文对游记拟采取比较狭义的定义,即传统意义上的真实发生的旅行记。而对现代宽泛的游记概念下的游记作品考察,将等待今后进一步完成。参阅布吕奈尔、比叔瓦、卢梭著,葛雷,张连奎译:《什么是比较文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第47页。这些游记中有很多种是由一卷以上的篇幅组成,有的甚至卷帙浩繁,如书号为586的法文世界游记大全,竟然有70余卷之多。这些善本游记书籍的构成纷繁复杂。因为游记的主人公往往会游览探索很多不同的地方,这就使很多游记仅单本而言就涉及多个地方,如众所周知的《马可波罗游记》就记载了主人公横跨欧亚两大洲,历经数万里的不凡行程。另一方面,虽然随着地理大发现,西方人的触角已遍布世界各地,但是在16、17、18世纪,世界的中心仍然还在亚欧大陆,亚洲所在的东方是当时西方人最向往的神秘世界。因此来东方探险的西方游记作品尤其众多,一些地方也许很多人都先后前去观览过,也有一些地方是当时东西方交通必经的道路或航道。所以在北堂藏善本游记中就出现了一个地理位置多本书涉及并描述的情况。这就为这些善本游记的整理带来了麻烦。笔者将以现代地理的大洲概念作为划分的基础,尽量把一个大洲所包括的所有游记作品进行分类汇总,加以说明。包括多处地理区域的游记作品会选在一处进行讨论,而在别处出现时则会做出相应的索引式提示,如在属于南美的巴西游记中,作品号443在东印度游记中已有讨论,则标出“No.443(见东印度游记)”。这样的处理,希望能够使繁杂的游记作品有一个比较清楚的分类,同时又避免一本游记在不同地理地点的讨论中重复出现。在北堂藏书中有两部古代游记。No.4013是公元3世纪迪奥尼伊斯·佩列日茨(Dionysius Periegetes,约公元2—3世纪)的《世界纵览》(De Situ Orbis Liber),1556年巴塞尔版(1547年巴黎第一版),本书为希腊、拉丁双语版。No.1849是阿拉伯大旅行家穆罕默德·伊德里西(Muhammad al-Idrisi,1100—1165/66)的Geographia Nubiensis,巴黎1619年第一版。本书为阿拉伯文《世界旅行记》的拉丁文节译本。

1.欧洲游记

也许由于西方传教士来自欧洲,对欧洲的地理比较熟悉,所以北堂善本藏书中的欧洲游记并不多见,其中俄罗斯游记是欧洲游记中比较多的部分,至少有四种游记直接涉及俄罗斯。又由于俄罗斯地处欧亚两大陆,因此将把俄罗斯游记分为两部分,其中主要涉及俄罗斯欧洲部分的在这里叙述,而主要涉及亚洲部分的则在亚洲部分进行讨论。俄罗斯游记有No.76(见中国游记),541(见俄罗斯游记亚洲部分),1764和 3424(见《航海游记第二卷·鞑靼、东印度、波斯、俄罗斯行省篇》)的作品。欧洲游记另见中国游记部分No.3289—3290。

No.694是瓦雷纳(Claude de Varennes,?—1660) 的《法国游记》(Le voyage de France),巴黎1641年第二版,第一版为巴黎1639年版。

No.1185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历史学家威廉·卡姆登(William Camden,1551—1623)的《英格兰、爱尔兰、诺曼及威尔士史集》(Anglica,Hibernica, Normannica, Cambrica, a veteribus scripta)。法 兰 克 福1602年(或1603年)初 版。本书是关于英国和爱尔兰的重要历史著作,其中收有关于威尔士的游记。本书为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 1577—1629)藏书。

No.3899是瑞士旅行家、作家布里特(Marc-Théodore Bourrit,1739—1819)的《萨瓦冰山旅行记》(Schilderung seiner Reise nach den SavoyischenEisgebirgen),哥达(Gotha)1775年版。

2.非洲游记

非洲与欧洲很早就有贸易往来,欧洲的探险者至晚在中世纪后期也开始和非洲内陆进行了实质性接触。在中非地区,刚果是最负盛名的国家。15世纪末葡萄牙人就与刚果建立了贸易、军事和宗教联系。16世纪上半叶,刚果国王阿方索一世甚至成为了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①杰里·本特利,赫伯特·齐格勒著,魏凤莲,张颖,白玉广译:《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下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742页。此后刚果一直保持这种宗教信仰。

No.3423是拉莫修(Ramusio Giambattista,1485—1557)的《航海游记第一卷· 非洲篇》(Primo Volume, & Terza Editione Delle Navigationi Et Viaggi raccolto gia da M.Gia.Battista Ramusio,Et con molti et vaghi discorsi, da lui in molti luoghi dichiarato et illustrato…),第三版,威尼斯1563年出版,其中有非洲游记,并附有地图三张。②拉莫修的《航海游记·第二卷》为亚洲游记,可参考亚洲游记中的No.3424。

No.3543为嘉布遣会(OMCap)会士安东尼奥·苏塞切利(Antonio Zucchelli,生于1663年)的《刚果传教旅行记》(Relazioni del viaggio e missione di Congo),威尼斯1712年第一版。扉页上有笔记“Ex libris Andreae Pillepied Indig.Sacerdotis”。

3.中美洲游记

西方人发现与开发美洲是从中美地区开始的。1492年,哥伦布在巴哈马的一个岛上登陆。随后西班牙人开始大量到来,在掠夺资源的驱使下,他们很快从两个方向分别扩展到南美和北美洲。③《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742页。在西班牙人之后,欧洲新贵如荷兰、法国和英国都纷纷来到中美地区。在17、18世纪,西班牙在加勒比地区的殖民地先后被法、英两国占领,如英属殖民地包括牙买加、巴巴多斯和巴哈马群岛。④斯塔夫里阿诺斯著,董书慧,王昶,徐正源译:《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第七版(下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431—435页。中美洲游记有No.443(见东印度游记),No.3289—3290(见中国游记)。

No.442是让·哈伊根·范林斯霍滕(Jan Huygen van Linschooten,1563—1611)的《中美洲 游 记 》(Description de l’Amerique &des parties d’icelle, comme de la Nouvelle France, Floride,des Antilles, Iucaya, Cuba, Iamaica, & c.Item de l’estendue & distance des lieux, de la fertilite& abundance du pays, religion & coustumes des habitans, & autres particularitez),阿姆斯特丹,1619年版。第一版为荷兰1591年本。作者是荷兰著名的航海家,本书记载了中美及部分北美地区情况,涉及当地风土人情、物产、宗教等。

No.4087为英文的《马德拉、巴巴多斯、涅韦斯、圣克里斯托弗和牙买加游记》(A voyage to the Islands Madera, Barbados, Nieves, S.Christophers, and Jamaica)。作者汉斯·斯隆爵士(Sir Hans Sloane,1660—1753)是著名的爱尔兰裔英国医生、博物学家,曾担任英国国王太医,并接替牛顿担任英国皇家学会会长。他在海外发现了大量的新物种,他收集的图书、手稿、古玩成为了大英博物馆的收藏基础。①《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编辑部译编:《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卷7,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第439页。北堂本为两卷本,伦敦1707—1725年版,第一版。由英国皇家学院(Dono Societ.Regiae Angliae)赠送。

4.南美洲游记

1494年的《托尔德西拉斯条约》使葡萄牙与西班牙将美洲分而治之。②《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第415页。葡萄牙获得今巴西地区的统治权,而其余地区则由西班牙统治。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和秘鲁发现的金银矿和葡萄牙人在巴西广泛的蔗糖种植都为当时的欧美经济,乃至世界经济,如对中国的丝绸、茶叶及白银贸易,对印度的香料贸易等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另一方面,天主教传教士在南美积极进行对原住民的传教活动,传教士有时甚至代表国家和王室来到当地。西班牙在南美的传教活动取得了较大成功,如在墨西哥的瓜达卢佩地区还出现了圣母显灵的事件,使当地成为了天主教的圣地。③《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719—727页。根据宋君荣(Antoine Gaubil,1689—1759)书信,北堂曾藏有阿米迪·弗朗索瓦·弗雷齐尔(Amedée-François Frézier,1682—1773)的 《1712—1714年从南海到智利、秘鲁海岸游记》(Relation du Voyage de laMer du Sud aux côtes du Chily et du Pérou, 1712—1714),巴黎1716年版。④Noël Golvers, Libraries of Western Learning for China.Circulation of Western Books between Europe and China in the Jesuit Mission (ca.1650—ca.1750), Vol.3.Leuven: Ferdinand Verbiest Institute KUL, 2015, p.301.

No.138是皮埃尔·布格(Pierre Bouguer,1698—1758) 的《 地 形 观 测 》(La figure de la terre, Determinee par les Observations de Messieurs Bouguer, & de la Condamine, de l’Academie Royale des Sciences, envoyes par ordre du Roy au Perou…Avec une Relation abregee de ce Voyage)。巴黎,1749年初版。这次观测由秘鲁王指派,经作者和皇家学院等进行观测,本书包括在秘鲁的游记。

No.2469—2470是皮索(Wilhelmus Piso,17世纪上半叶)的《印度及其他地区的医药和自然风物》(Gulielmi Pisonis Medici Amstelaedamensis De Indiae utriusque re naturali et medica libri quatuordecim)。阿姆斯特丹,1658年版。从该书目录来看,主要讲述了东印度和南美的巴西、智利等国的医药与自然物产,其中包括智利游记,书上有笔迹“Ex dono D.Roberti Gray M.D.Ann.1697”。

巴西游记有No.443(见东印度游记),2469—2470(见智利游记)。

No.3571是弗朗西斯科(Francisco de Brito Freyre,卒于1692年)的《巴西贸易旅行记》(Viage da Armada da Companhia do Commercio, e frotas do estado do Brasil),里斯本1657年第一版。本书与作者另一部著作No.3570的《新路西塔尼亚,巴西战争史》(Nova Lusitania, Historia da Guerra Brasilica, 1675)合订在一起。

5.北美洲游记

北美的开发略晚于南美,而主要开发者是英国人和法国人,如1700年前后,路易斯安那地区为法国势力范围,⑤《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第435页。而新英格兰地区则一直是英国人的地盘。北美贸易主要以皮毛、烟草为主。在宗教方面,法国和英国传教士在北美地区对原住民的传教活动取得了一定的成果。⑥《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723—727页。

No.415是耶稣会士安托万(Antoine de Laval,1664—1728) 的《 路 易 斯 安 那 游 记 》(Voyage de la Louisiane)。巴黎,1728年第一版。北京耶稣会章Missionis Sinens.PP.Gallor.Soc.Jes.Pekin.。

No.1133是布里(Theodorus de Bry,1528—1598)编写的《美洲》(Americae Nona et postrema pars)第九分册,法兰克福(Francof)1602年版。此书是《东西印度旅行记》(Peregrinationum in indiam Orientalem et Indiam Occidentalem)的第九分册。书名称作印度,实际为美洲,这可能和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却以为到达的是印度有关。作者是蚀刻画家、编辑、出版家、新教徒,以出版欧洲对美洲的早期探索作品而闻名。①Theodorus de Bry, The New Encyclopedia Britannica, Vol.2, 15th Ed.Encyclopedia Britannica, Chicago Inc.1993, p.585.

No.3980是约翰·史密斯(John Smith,1580—1631)的《新英格兰写真》(Viertzehende Schiffart,oder Gr Ndliche und warhaffte Beschreibung dess Neuwen Engellandts) ,作者是著名军官、探险家、旅行家和殖民者,当时美国还没有建国,新英格兰是英国在北美最早的殖民地,本书为招揽英国人来新大陆定居通商起了极大的宣传作用。②原书1616年英文版可见内布拉斯加大学林肯分校(University of Nebraska-Lincoln)图书馆的美国研究数据库:http://digitalcommons.unl.edu/etas/4/,最后访问时间为2017年4月20日。值得注意的是该书名为《描述》(Description/Beschreibung),但是作者以第一人称叙述自己的探险经历,完全符合游记的标准。德文初版,1617年出版。第一版为1616年伦敦英文版。

6.亚洲游记

1)印度与东南亚

印度是东方航道上的重要一站,其广阔的土地和富庶的资源久远以来一直吸引着西方目光。葡萄牙最早军事控制了包括印度在内的东西方贸易航道。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先后于1600年和1602年成立,通过贸易获得了巨大的财富。③《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649—651页。印度的果阿(Goa)成为了旅居印度乃至整个东方的天主教传教士的集散地。利玛窦(Matteo Ricci, 1552—1610)就曾在果阿逗留并在印度生活、传教过。④费赖之(Louis Pfister),冯承钧译:《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32页。1580年,印度卧莫尔帝国的阿克巴大帝热情邀请葡萄牙耶稣会士来到宫廷,进行学术讨论。天主教传教士在果阿建立学校,印刷印地语和阿拉伯语《圣经》。⑤《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810—819页。历史上,西方人将现在印度和东南亚地区统称为东印度,有时也特指东南亚地区,称作东印度群岛(East Indies),⑥《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卷2,第670页。因此,笔者将藏书中的印度游记和东印度游记放在一起讨论。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群岛是重要的香料来源地。在马尼拉,为数众多的中国商人和西班牙人以及当地人进行丝绸贸易,从1603年到19世纪初,中国商人在这里遭到六次大屠杀。传教士在菲律宾群岛强迫上层人士信仰天主教,为最终使该地区成为天主教国家奠定了基础。⑦《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652—653页。印度和东南亚游记另见中国游记No.3289—3290。

No.443是让·哈伊根·范林斯霍滕的《大航线,东西印度航海记》(Le grand routier de mer, de Iean Hugues de Linschot Hollandois.Contenant une instruction des routes & cours qu’il convient tenir en la Navigation des Indes Orientales, et au voyage de la coste du Bresil, des Antilles, & Cap du Lopo Gonsalves),阿姆斯特丹,1619年法文第一版。本书第一版为荷兰文,海牙1591年版。著名荷兰航海家扬·于热(Jan Huyge)在这部航海名著中提供了去往东西印度的航道指南。

No.444是让·哈伊根·范林斯霍滕的《东印度航海记》(Histoire de la navigation de Iean Hugues de Linschot Hollandois, Aux Indes Orientales…),阿姆斯特丹,1619年版。第一版为荷兰文,1591年海牙本。法文本第一版为1610年阿姆斯特丹版。

No.643是沃尔特·斯考滕(Walter Schouten,1638—1704)的《东印度航行记》(Voyage de Gautier Schouten aux Indes Orientales),鲁昂,1725年版。两卷本,第一版是荷兰文1676年阿姆斯特丹本。

No.671的法文著作《塔韦尼耶的六次旅行》(Les Six voyages de J.B.Tavernier),作者塔韦尼耶(Jean Baptiste Tavernier,1605—1689)是17世纪著名的法国钻石商人和旅行家。曾于1630—1668年六次游历波斯和印度,发现的大钻石后被用在法国国王的王冠上。①《不列颠百科全书》网络版Encyclopedia Britannica Online,网址:http://academic.eb.com/EBchecked/topic/271465/ Hopediamond/,最后访问日期:2015年8月30日。本书旅行所经地点包括波斯、土耳其、印度等地。北堂本为两卷本,巴黎1677年版。初版为巴黎1676年。

No.3507是《塔韦尼耶的六次旅行》的意大利文译本。北堂本为1677年巴黎出版的两卷本,本书第一版为巴黎1676年版。书上有笔迹“Ex lib.Rel.ab Illmo ac Rmo D Pa Alexo”。

No.3424是拉莫修(Ramusio Giambattista,1485—1557)的《航海游记第二卷·鞑靼、东印度、波斯、俄罗斯行省篇》(Secondo Volume Delle Navigationi Et Viaggi raccolto gia da M.Gia.Battista Ramusio…)。第一版为威尼斯1559年出版。本书包括《马可波罗游记》的部分内容。书上有笔迹“l’an 1599”。

其他的东印度游记有No.653,见中国游记,印度游记有No.148,见波斯游记,373—374;3517—3519,见中国游记,1909《中国图说》(见中国游记),3741,3423见《航海游记第一卷·非洲篇》)。另根据高华士对传教士书信的研读,发现宋君荣1732年书信中提到北堂曾藏有但现已无存的法国旅行家弗朗索瓦巴尼(François Bernier,1620—1688)的《卧莫尔帝国、印度和克什米尔王国游记》(Voyages de F.Bernier (…)contenant la description des Etats duGrand Mogol,de l’Indoustan, du Royaume de Cachemire),阿姆斯特丹1699年版。②Noël, op.cit., p.299.

No.665是法文著作《塔沙尔神父的第二次旅行》(Second voyage du Pere Tachard),作者是耶稣会士塔沙尔(Guy Tachard,1651—1712),主要记录的是作者作为法王代表之一出使暹罗(Siam,今泰国)的经历,可以使我们加深法国在东南亚历史的认识。巴黎,1689年版,第一版。书上有章“Maison du St Sacrement de Caen.Bibliotheque”。

2)西亚

西亚地区属于穆斯林世界,信仰伊斯兰教。在中世纪晚期和整个早期现代时期都在强大的奥斯曼帝国治下,他们是西方基督教世界的敌人,战争不断。书号704的游记包括的叙利亚和埃及在当时同属于信仰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帝国。伊斯兰世界与欧洲有着悠久的贸易历史。奥斯曼人授予英国和法国商人贸易特权。萨法维帝国,也就是当时西方所称的波斯甚至还允许天主教神父在其重要城市传教。在伊斯兰世界的奥斯曼和萨法维帝国中都有数量可观的基督教徒存在。③《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810页。根据高华士所说,在传教士洪若翰(Jean de Fontaney,1643—1710)和宋君荣书信中提到北堂曾经藏有而现已无存的法国科学家、旅行家默基瑟德·泰弗诺(Melchisédech Thévenot,1620—1692)的《猎奇游记集》(Relations de divers voyages curieux qui n’ont point esté publiées ou qui ont esté traduites de Hackuyt, de Purchas & d’autres voyageurs), 巴 黎1663—1672年四卷本和1696年两卷本④Noël, op.cit., pp.298—299.。本书收集了哈克里特(Hackuyt)、珀切斯(Purchas)等旅行家的游记以及其他未出版的作品,其中描述了南伊拉克的情况。土耳其游记见中国游记部分No.3289—3290和下面No.148。

波斯游记有No.76(见中国游记)、148(见印度游记)、671、3507(见东印度游记),3289—3290(见中国游记)、3424(见《航海游记第二卷·鞑靼、东印度、波斯、俄罗斯行省篇》)。

No.148是巴黎外方会会士雅克德布尔日(Jacques de Bourges,1630—1714)的《土耳其、波斯、印度、暹罗游记》(Relation du voyage de Monseigneur l’Euesque de Beryte,Vicaire Apostolique du Royaume de la Cochinchine, par la Turquire, la Perse, les Indes, &c.jusqu’au Royaume de Siam,& autres lieux),暹罗(Siam)即现泰国。巴黎,1683年版,第一版为巴黎1666年版。书上有手迹“Missionis Sinnensis PP Gallorum Pekin”。

No.503是耶稣会士米歇尔瑙(Michel Nau,1633—1683) 的《加利利游记》(Le voyage de Galilee),巴黎,1670年初版。加利利被认为是耶稣的出生地,在当时亦属于奥斯曼帝国,而著书者又为天主教的耶稣会士,因此这本游记具有明显的朝圣和圣地旅行的宗教色彩。

No.704是沃尔尼伯爵(Constantin François de Chassebœuf, comte de Volney,1757—1820)的《叙利亚、埃及游记》(Voyage en Syrie et en Egypte, pendant les annees 1783, 1784 et 1785),两卷本,附有地图。巴黎1787年本。

No.890是 阿 里 安(Flavius Arrianus,96—180)的《黑海、红海游记》(Ponti Euxini et Maris Erythraei Periplus, ad Adrianum Caesarem),1577年日内瓦版,初版。附有地图,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 1577—1629)藏书。

3)俄罗斯亚洲部分

俄罗斯帝国于16世纪中叶开始进行扩张,建立了横跨欧亚两大洲的大帝国,其中对西伯利亚地区的扩张在1581年就已开始,到1639年,俄罗斯的探险家已经穿越西伯利亚到达了太平洋。①《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654页。1689年,耶稣会士徐日昇(Thomas Pereira,1645—1708),张诚(Jean Francois Gerbillon,1654—1707)参与谈判,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勘议两国边界,他们居间翻译调停,为条约最终的顺利签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②顾卫民:《中国天主教编年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年,第198—205页。因此在北堂藏书中藏有较多俄罗斯地理、地图书籍是十分合理的。

俄罗斯游记有No.76(见中国游记)、1764(见俄罗斯游记欧洲部分)、3424(见《航海游记第二卷·鞑靼、东印度、波斯、俄罗斯行省篇》)。

No.541是比德·西蒙·帕拉斯(Peter Simon Pallas,1741—1811)的《俄罗斯帝国各省和西伯利亚游记》(Voyages de M.P.S.Pallas, en differentes provinces de l’Empire de Russie, et dans l’Asie Septentrionale)。巴黎 1789—1793 年版。六卷本,附有插图、地图等。第一版是1771—1776年彼得堡德文本。

4)中国

北堂藏中国游记是单一地区中数量最多的,至少有12种。可以看到有四种游记或著作为传教士所写。其中利玛窦、金尼阁和闵明我都来过中国,甚至在中国逝世,而《中国图说》的作者耶稣会士基歇尔(Athanasius Kircher, 1602—1680)并未来过中国,他书中的游记部分,是在亲身到过中国的旅行家和传教士著作的基础上编撰而成的。这部书在17、18世纪的欧洲影响巨大。③张西平:《欧洲早期汉学史:中西文化交流与西方汉学的兴起》,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394页。中国游记中另有两种为俄罗斯访华使团成员所写。他们都是俄罗斯官方派往中国并到达北京的使团成员。另外,北堂曾藏有荷兰旅行家、画家布勒因(Corn.De Bruyn,1652—1726/7)的《莫斯科、波斯、东印度游记》(Voyages de Corneille De Brun par la Moscovie, en Perse et aux Indes Orientales,(...).On y a ajouté la route qu’a suivie M(onsieu)r Isbrants, ambassadeur de Moscovie, en traversant la Russie et la Tartarie pour se rendre à la Chine),阿姆斯特丹1714年版,1718第二版。本书附件有莫斯科大使伊斯布兰兹(Isbrants,1657—1708)先生从俄国经鞑靼到中国的记述。又根据档案文献可知北堂曾藏有意大利耶稣会士伊波利托·德赛德里(Ippolito Desideri,1684—1733)未出版的手稿,是关于他发现西藏的描述,并附有地图。根据宋君荣1751年与手稿作者的书信可知,这份文献包括了从克什米尔(Kashmir)到拉达克(Ladakh)再到拉萨(Lhassa)的描述。④Noël, op.cit., pp.299—300.

No.76是约翰·贝尔(John Bell,1691—1780)的《从圣彼得堡到亚洲各地游记》(Voyage depuis St.Petersbourg en Russie, dans diverses contrees de l’Asie)。巴黎,1766年法文译本。三卷本,附有地图。第一版为1763年格拉斯哥英文版。第一卷为《从圣彼得堡到北京游记》。约翰·贝尔是苏格兰籍医师,在彼得大帝时期,参加了伊斯梅洛夫(Leon Vasilievitch Izmailov,1687—1738)访华使团,之前他已随另一俄国使团去过波斯。来华使团受到康熙接见,也完成了部分宗教和贸易使命。贝尔在游记中对中国进行了非常全面而充满细节的描述,整体评价十分正面,他本人在回苏格兰定居后多年仍然穿着中国袍子。他的游记1763年出版时很多知名人士争相预订。①史景迁著,阮叔梅译:《大汗之国:西方眼中的中国》,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65—71页。

No.373—374是17世纪百科全书式的大学者基歇尔的《中国图说》(La Chine illustree monument de la Nature and de l’Art)。 本 书 拉 丁 文 初 版 为1665年罗马版,北堂本为阿姆斯特丹1670年出版的首个法文版。No.374有手迹。书中有传教士在亚洲很多国家旅行的记载。②中译本可参见阿塔纳修斯·基歇尔著,张西平,杨慧玲,孟宪谟译:《中国图说》,郑州:大象出版社,2010年。No.1909为《中国图说》拉丁文版,1667年阿姆斯特丹版。扉页上有笔迹“Duca di Jelzi(?)”。

No.653是皮埃尔·索纳拉特(Pierre Sonnerat,1749—1814)的《东印度和中国游记》(Voyage aux Indes Orientales et a la Chine, Fait par ordre du Roi, depuis 1744 jusqu’en 1781),巴黎 1782 年版。两卷本第一版。

No.710的藏书是阿布杜拉·白达瓦鲁斯(Abdalla Beidavaeus,13世纪)的《中国历史》(Historia Sinensis, Persice e gemino Manuscripto edita)。原本为波斯文手稿本,拉丁文版由安德烈亚·穆勒罗·格赖芬哈基奥(Andrea Mvllero Greiffenhagio)翻译。耶拿,1689年版。拉丁文第一版为1677年柏林本。从内容来看,本书包括《从莫斯科到中国游记》(Feodor Iskowitz Backhoffs Reise aus der Moscow nach China)和 《撒迦利亚瓦格纳在欧、亚、非、美洲35年工作回忆录》 (Memorial oder Kurtze Beschreigung der 35 Jahrigen Verrichtungen, so von Zacharia Wagnern inEuropa, Asia, Africa und America beschehen)。费奥多尔·裴特林(Feodor Iskowitz Backhoffs)是清顺治十一至十四年(1654—1657)出使中国的俄罗斯使臣。③李明滨:《俄罗斯汉学史》,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4页。

No.2994—2995是利玛窦、金尼阁的《基督教远征中国史》(De Christiana expeditione apud Sinas suscepta ab Societate Jesu), 里 昂(Lugduni)1616年版。第一版为奥格斯堡(Augsburg)1615年版④本书汉译本可参阅利玛窦,金尼阁著,何高济,王遵仲,李申译:《利玛窦中国札记》,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利玛窦著,文铮译:《耶稣会与天主教进入中国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年。。书上有手迹“Aplicado a Reisida de Chin Kiam por ordem publicada pello P.VProvcl Joao de Saa”。

No.3289—3290是意大利旅行家卡雷里(Giovanni Francesco Gemelli-Careri,1651—1725)的《环游世界》(Giro del Mondo),威尼斯1719年和1728年版。北堂所藏两个版本都有缺损,两个版本合并起来尚缺少第八卷和第七卷部分内容。本书包括土耳其、波斯、印度、菲律宾群岛、新西班牙(中美地区)、欧洲和中国游记。他的游记后来启发了凡尔纳(Jules Verne,1828—1905)的著名科幻小说《环游世界八十天》(Le Tour du monde en quatre-vingts jours, 1872)。⑤https://en.wikipedia.org/wiki/Giovanni_Francesco_Gemelli_Careri,最后访问时间为:2017年4月20日。

No.3819是西班牙道明会会士闵明我(Domingo Fernandez Navarrete,1610—1689)的《中华帝国历史、政治、伦理和宗教概述》(Tratados historicos, politicos, ethicos, y religiosos de la Monarchia de China)。本书是关于中国较全面的介绍,其中包括中国游记(diferentes Navegaciones),马德里1676年第一版。⑥本书第六部分,也就是游记部分的中译本参见闵明我,何高济,吴翊楣译:《上帝许给的土地:闵明我行记和礼仪之争》,郑州:大象出版社,2009年。在当时,有两位传教士都叫闵明我,一位即是西班牙道明会会士,也就是本书的作者Domingo Fernandez Navarrete (1610—1689),而另一位是意大利耶稣会士Philippus-Maria Grimaldi(1639—1712),纳瓦雷特在广州囚禁时出逃回国,格里马尔迪为补人数之缺,遂冒名顶替Navarrete,自称闵明我,长住中国。参阅费赖之:《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第372—374页。本书是他被迫回国后所撰写,闵明我激烈反对耶稣会在华活动,也在礼仪之争中反对耶稣会的适应政策。⑦参阅罗莹:《中国“礼仪之争”中反对“文化适应政策”的声音—以〈中华帝国的历史、政治、伦理及宗教概论〉一书为中心》,《国际汉学》2016年第2期,第44—51页。但对中国无限赞美,他说中国为“世界上最高贵的地方,宇宙的中心点……最荣耀的帝国”。①《大汗之国:西方眼中的中国》,第53—55页。书中包括他翻译的《论语》和《明心宝鉴》。该书被翻译为英、法、德、意等多种语言。②闵明我:《上帝许给的土地:闵明我行记和礼仪之争》,第2页。回国后他升任红衣主教,他的中国著作对启蒙时代思想家们如伏尔泰等具有一定的影响。③参阅《大汗之国:西方眼中的中国》,第126页。《上帝许给的土地:闵明我行记和礼仪之争》,第2页。

另外北堂藏书中还有一套总集性质的游记大全,是游记这一文类中篇幅最为浩繁的一种。其书所用语言为法语,其中包括了当时已知世界中几乎所有地方的叙述。这就是No.586的《旅行通史或陆地海洋旅行总集新编》(Histoire generale des voyages ou Nouvelle collection de toutes les relations de voyages par mer et par terre)。全书有60卷,于1748—1759年在巴黎出版。另外还有16卷的补编,即卷60—76,其中卷18—20是《中华帝国游记》(Voyages dans l’ Empire de la Chine),卷26—29为《鞑靼、西藏、布哈拉、中国游记》(Voyages dans la Tartarie, le Tibet, La Bukkarie et la Chine)。

三、北堂藏西文游记入华成因分析

耶稣会成立于文艺复兴时代,首任会长罗耀拉(Ignatius Loyola, 1491—1556)虽然军旅出身,却十分注重学问的训练。耶稣会职能之一为一学术团体,在欧洲各地建有耶稣会大学,大学中都配备图书馆。教会大学为培养耶稣会士规定了长达15年包括地理学在内的各种学科的学习方案。④彼得·C.哈特曼(Peter C.Hartmann)著,谷裕译:《耶稣会简史》,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年,第2页。使耶稣会士大多成为渊博的学者,有的在欧洲甚有声望。早期来华的耶稣会士设想在中国建立耶稣会大学,并配有相当规模的图书馆。也正因此,大量各类书籍传入中国。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1623—1688)在1680年致罗马书信中说道:“此刻我们北京耶稣会学院藏书之富,为我在欧洲众多中型耶稣会大学所未见。”⑤Golvers, Noël, Circulation of Western Books Between Europe and the Jesuit Mission in China: Outline of the History of the Xitang/Nantang Library in Peking (ca.1610-1810).《基督宗教与近代中国》,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255页。

来华耶稣会士放弃了传统的传教方法,而采用“书籍传教”方式进行传教活动。其原因在于:第一,中国方言庞杂,即使传教士掌握了汉语官话,也不能与各色操方言人等进行交流。⑥李奭学著:《中国晚明与欧洲文学:明末耶稣会古典型证道故事考诠(修订版)》,北京:三联书店,2010年,第49页。其次,早期来华传教士大都出身地主、贵族,有的甚至是大贵族,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走了上层传教的路线,⑦谢和耐、戴密微等:《明清间耶稣会士入华与中西汇通》,北京:东方出版社,2011年,第17—19页。而当时中国的上层主要是由士大夫构成。利玛窦经过长期摸索,从初期“西僧”的自我塑造转变为“西儒”,研习儒家经典,通过学问、文化与中国士大夫、官员结交,最终被晚明士大夫阶层接受。在与饱读诗书的官员和士人的交往中,传教士用书籍进行传教成为了最得力的方法。他们翻译、创作了大量汉文书籍。这使得早期耶稣会士对各类西文书籍有着很大的需求。具体到北堂所藏的西文游记来说,这可以说明传教士对地理知识有着广泛的需求。利玛窦自欧洲带来的世界地图打开了明末中国人的视野,使见到地图的官员学者无不惊讶,重塑了这些中国人的世界想象。⑧方豪著:《中西交通史》下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574—79页。随后,从明末直至清中期,西方传教士几乎成为了中国官方勘测、绘制地图的不二人选,当然,也有中国学者的参与。以法国为例,先后入华的三大修会,即耶稣会、遣使会和巴黎外方会的法国籍会士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中国地图的绘制⑨《明清间耶稣会士入华与中西汇通》,第182—190页。。自从康熙年间以后,来华的法国耶稣会士与法国皇家学院关系密切,如国王数学家、耶稣会士张诚(Gerbillon Jean Franois, 1654—1707)本身就是法国皇家学院院士。因此,他们也同时负责皇家学院在远东的地理测绘工作。⑩艾田蒲著,许均、钱林森译:《中国之欧洲》下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9页。北堂藏书中这些游记就成了传教士们测绘、编制地图,撰写地理著述的重要参考资料。

另一方面,耶稣会入华的16世纪,正是天主教在大航海和地理大发现的时代背景下,向整个已知世界传播“福音”的时代,他们几乎涉足已知世界的每一片土地,天主教这时不再是欧洲的宗教,而第一次变成为“世界的”宗教。①布鲁斯·雪莱著,刘平译:《基督教会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17页。入华传教或远东传教也是这一历史潮流的一部分。在传教史上,来华的耶稣会又是天主教传教扩张运动中最为强大并意志坚定的修会之一。②同上,第328页。因此,藏书中大量的游记也正与天主教全球传教的布局相吻合。这些游记涉及的地区可以说都在他们的战略视野之下。此外,探险旅行本身便与传播基督教的事业密不可分,二者是互相强化的关系。正如1498年当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Vasco da Gama,1460—1524)到达印度港口时,当地统治者问他所需何物,他回答“基督教徒和香料。”传播信仰成为了发财致富的脱罪符和强心剂。③《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636—627页。另一不应忽视的原因是当时欧洲非常希望能够找到一条从陆路通往中国的道路,他们希望通过俄罗斯打通这条道路。④Noël, op.cit., pp.297—300.

在游记的起源研究中,西方学者认为古代的基督教有一种以旅行来象征精神探索的观念。耶路撒冷成为了朝圣的对象,所以旅行就变成为必不可少的事情。我们在乔叟(Geoffrey Chaucer,1340—1400)的《坎特伯雷故事集》(The Canterbury Tales)中也可以看到朝圣之旅。在中世纪以后,朝圣的理想逐渐转化为伴随着海外殖民扩张的传教模式。⑤《文化批评与西方游记研究》,第59页。同时天主教也强调拯救需借助事工和外在的圣地、圣物的作用,我们可以看到明末天主教来华传教士第一人沙勿略(Francis Xavier,1506—1552)在上川岛的墓地于后来的传教士眼中俨然成为了必须前去瞻仰的圣地。关于圣物的例子,我们可以想到明末西安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的发现,此事在当时一经传开,很多传教士纷纷前往查看、研究、拓片等。旅行和游记本来就被天主教使用,旅行甚至成为了获得拯救的某种手段,而游记的骑士探险精神、朝圣、寻找圣杯等又与传教士的传教精神之间存在着某种宗教及心路上的相通之处。⑥同上,第59—60页。因此来华传教士带来大量游记,对游记作品喜闻乐见也就不足为奇了。

四、研究反思

北堂藏西文善本游记除澳洲游记尚未寻见外,当时已知世界大部分地区的游记都有收藏。对于这批珍贵书籍的使用,笔者认为今后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展开。第一,这些游记是西方全球扩张背景下的产物,也是对当时西方扩张与殖民的某种生动描述,如果把这些游记对照西方国家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史来看,很能反映西方主要大国在早期现代时期各自势力此消彼长的变迁。这批游记无疑为世界史(World history)和全球史(Global history)研究提供了珍贵的材料。第二,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用中文翻译、著述了大量作品,其中有一些是地理、地图书籍,如艾儒略(Giulio Aleni,1582—1649)的《职方外纪》等,传教士译述的这些地理书籍对当时的中国知识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有些还曾经过皇帝的阅览,收入了《四库全书》。⑦参阅邹振环:《晚明汉文西学经典:编译、诠释、流传与影响》,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7章。而传教士的这些地理译述当年所依据的底本可能就有北堂所藏的这批游记作品。如能找到、确定西文原本,将中西文文献对照研究,则一定会推进现有的研究水平。第三,北堂藏游记中有很多中国游记和东方游记,可以说是西方早期汉学以及东方学的重要成果。有些如利玛窦、金尼阁的《基督教远征中国史》,基歇尔的《中国图说》等本身就是西方早期汉学的名著。它们为西方提供了早期关于中国的知识和中国形象,为西方主流思想家提供了思想与比较的资源,也为此后西方汉学的发展提供了基础和讨论的话题①钱林森:《作为汉学研究的西方中国游记》,《国际汉学》2007年第1期,第12—25页。。对这些中国游记的深入研究不仅有益于西方汉学、形象学和文化、文学关系的研究,甚至对西方主流思想家的理解也不无裨益。第四,目前中国的游记研究还不很发达,正如前面所说,大多数当下的论文和著作都局限于研究19、20世纪英文的中国游记作品。对19世纪以前的英语游记和除《马可波罗游记》《曼德维尔游记》(The Travels of Sir John Mandeville, 1356)等个别作品之外的非英语游记的研究还不多见。但是,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北堂所藏善本游记基本是19世纪之前的非英语游记作品。这将为学术界加强、深化对游记的研究提供不可多得的珍贵文献。

著名汉学家牛津大学教授杜德桥去世

英国著名汉学家、牛津大学教授杜德桥(Glen Dudbridge,1938—2017)于2017年2月5日因病去世。

杜德桥教授专攻8—17世纪的中国文学与宗教文化,主要研究方向为叙事传统和俗文化。著有《〈西游记〉祖本考的再商榷》(His-yu Chi: A Study of Antecedents to the Sixteenth-century Chinese Novel,1970)、《李娃传》(The Tale of Li Wa: Study and Critical edition of a Chinese Story from the Ninth Century, 1983)、《妙善传说:观音菩萨缘起考》(The Legend of Miaoshan, 2004)等。

杜德桥教授于1938年出生在英国克利夫登郡,1967年在牛津大学获博士学位。1965—1985年在牛津大学任现代汉语讲师,1985年任剑桥大学中文系教授,1989年成为牛津大学邵逸夫中文教授,并担任该校汉学研究所所长。他先后还在耶鲁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北京师范大学和香港大学执教或授课。1984年他被推选为英国国家学术院院士,1996年成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院士,1998—2002年兼任欧洲汉学研究会会长。杜德桥教授的仙逝是汉学研究领域的一大损失。(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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