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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与近代济南社会变迁研究

2017-01-25董建霞

中共济南市委党校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小清河济南河道

董建霞

黄河与近代济南社会变迁研究

董建霞

1855年,黄河改道袭夺大清河入海,这是近代济南及山东历史上的一个大事件,给济南及山东带来了多方面的深远的影响。黄河的泛滥决溢给近代济南地区带来无数次的水患,规模之大,持续时间之长,灾难之惨重甚于历史上任何时期。黄河灾害严重摧残了济南的生态环境,破坏了民众的生产生活,进而影响了济南社会的结构与风俗民情,限制了济南城市发展的空间。

黄河;济南;生态环境;社会变迁

在历史早期,济水是济南的母亲河,是孕育济南早期文化和文明的摇篮。魏晋以后,济水又名清河;北宋熙宁年间,黄河在澶州溃决侵入清河,清河于历城东北改道,循漯水故道入海;宋金之交,伪齐刘豫从历城以东挑挖济水故道以通漕运,是为小清河,而取道漯水故道入海的清河始称大清河;清咸丰五年(1855)黄河在铜瓦厢决口,夺大清河入海。自此开始,黄河成为影响济南的重要河流。

一、济南与黄河的历史渊源

自有历史记载以来,黄河下游河道曾经发生了很多次变迁,河道变迁范围,北抵今滹沱河、海河,南至今沙颍河、淮河一带,影响面积约25万平方公里。

禹河时期的黄河河道离济南较远,因而未对济南产生影响。周定王五年(前602)黄河河道首次重大迁徙后,其中一段河道北过馆陶县东,折向东经临清市南,高唐县南,北流经高唐县东入平原县境,过德州市东、沧州市北入海,这与济南的距离大大缩近。这条河道行至西汉武帝时已400余年,河床严重淤积,决溢渐多。汉成帝建始四年(前29)时,“河決馆陶,入平原、济南、千乘”。[1]这是黄河与济南发生关联的最早记录。不久,河平三年(前26),河复决平原,流入济南、千乘。王莽始建国三年(11),河又从魏郡崩决,“泛清河以东数郡,即平原、济南、千乘也。”[2]可见,济南与黄河发生关系始自西汉末年,黄河屡次溃决使得水患延及济南地区。

东汉明帝永平十二年(69),王景治河,筑堤自荥阳至千乘(今山东利津)入海口,形成了有史以来维持最久的“东汉河道”。这一河道比原河道向南迁移,据胡一三先生考证,其中一段经阳谷县西,莘县东,至东阿县城西南折而东北,经茌平县杜郎口、禹城西南、高唐县东北、临邑县城北,经商河县南玉皇庙以北,东北经商河东北45里之棘城南,进入惠民县境。[3]唐代时,河道又有小范围的变化。据孙幾伊先生考证,应为自聊城南,东行经“平阴、长清之西北,又东北经临邑、济阳、齐东之西北,而至惠民。”[4]另据清嘉庆《平阴县志》记载:“黄河去县十里。按县北原有黄河故道,俗云老黄河者是也。”[5]道光《长清县志》亦称:“古黄河亦经长清,唐五代时,黄河经县北境,距县五十五里。”[6]可见,东汉河道是距离济南地区(除现行黄河河道外)最近的河道,且流经现今济南所辖的商河、平阴、长清县界。

宋景祐元年(1034)年,河决澶州橫陇埽,河道又向北摆动。数十年间,数次变道。宋神宗熙宁十年(1077)七月,黄河大决于澶州曹村,致使“北流断绝,河道南徙,又东汇于梁山张泽泺,分为二流,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入于海,凡灌州县四十五,而濮、齐、郓、徐尤甚”。[7]北清河即流经济南的清河(古济水),10余月后就堵塞决口,不再流入清河。但是灌入北清河的河水在历城华不注山的东北冲出原河道,进入古漯水河道入海。原清河河道(即古济水河道)逐渐干涸,才有了后来的伪齐刘豫开凿小清河之事。南宋初年杜充决堤引河入泗水,黄河大部分南流入淮。金明昌五年(1194),“河决阳武故堤,灌封丘而东”,[8]河水又汇梁山泺分流入南北二清河。直到元代至元二十六年(1289),会通河筑成,北水渐微。由此可见,自南宋始黄河主流注入淮河,期间有近百年的时间里,黄河的一个分流汇入济南的大清河。

明初时期,黄河主流渐次南移,一般自徐州、宿迁入淮入海。直到乾隆年间,河道淤积时有溃决,从而殃及济南平阴一带,如“乾隆十六年八月,黄河水溢溃入清河,沿河民居尽被漂没,西北一带禾稼尽伤,居民附树为巢,不火食者二十余日”。[9]及至清咸丰五年六月十九日(1855年8月1日),黄河在河南兰阳(今兰考)北岸铜瓦厢发生大决口,黄水先流向西北,后折转东北,至山东张秋镇穿过运河,趋汇大清河入海。直到光绪二年(1876)菏泽贾庄大工告成,全河均入大清河,是为今之黄河河道。1938年6月国民政府在郑州花园口决堤阻止日本侵略军,使得黄河改道入淮,1947年3月堵口,黄河复回大清河道。此河道迄今行河已150余年。黄河在济南的河段是自泰安市东平县的鱼山流入济南的平阴县境,经长清、槐荫、天桥、历城、章丘至济阳的下界出境,全长185.25公里,流域面积2778平方公里。[10]

综上可知,咸丰以前,黄河对济南的影响主要有二:一是水患漫延波及;二是宋代河水侵入北清河导致其脱离原济水故道而入漯河。咸丰改道后,黄河代替大清河成为横贯济南的一条重要河流,对济南的生态、社会等产生了重要影响。

二、黄河改道与济南地区水患的形成

1855年黄河在铜瓦厢决口之后,黄水奔腾北泻,滔滔下注,水面漫延数十里甚至百余里不等,豫、鲁、直三省的40多个州县顿时一片汪洋。而此时的清政府正在忙于应对如火如荼的太平天国起义,无暇无力顾及河工,遂采取“设法疏消”、“暂行缓堵”的方策,致使黄水任意泛滥,并无固定河道,无疑更加剧了这场灾难的广度和深度。黄水漫流的20余年间,水灾主要集中在濮州、范县、巨野、郓城一带,四处漫流的河水到济南一带水势减小,沿河居民又自发筑起民埝,因而济南一带受灾程度稍轻。

经过多年的争论,山东地方官看到复故道无望,遂开始整修两岸堤防,光绪元年至三年(1875—1877)铜瓦厢至张秋间两岸堤防筑成。自此,原本漫流的河水被固定在河道内,全部汇注大清河。大清河原本是一条窄深弯曲的地下河,宽仅十丈,深仅数尺,深阔均不及黄河三分之一,平常水量大时,就经常漫溢,现在全部黄河之水皆注入,加上河身弯曲,洪流急速而下,下游堤岸,无不被其冲决。以致沿河州县,到处汪洋一片。自光绪九年(1883 ) 始,下游堤坝开始修筑,南岸自长清达于蒲台,北岸自东阿达于利津。随着下游黄河两岸堤防培修完成,输入大清河的泥沙迅速增大,河道淤积加快,河床不断淤高,逐渐成为“地上悬河”。光绪九年(1884)山东巡抚陈士杰勘察黄河后奏称:“现在两岸高者离水不过四尺,低者仅二三尺。而在光绪元年时,河身去水尚高二丈及一丈四五尺不等,今不及十年,而情形变迁至此。如若这样,不出四五年,河水必将平岸,再经数年,河岸恐变为河身。”[11]果不其然,至光绪二十二年(1896)时,河底已高于平地,“昔之水行地中者,今已水行地上。”[12]因此,自光绪初年堤防修筑开始,黄河巨流全部注入大清河,致使济南河段及下游河道淤积加快,泛滥溃决日益频繁加重,乃至于“无岁不决,无岁不数决”。

民国初期,军阀割据混战,经费拮据,河防工程多年失修,黄河灾害并未减少。国民政府时期针对黄河连年泛滥的险恶形势,曾一度加大了对黄河下游的治理力度,一些基础工作取得了新的进展。但是随着日军侵略的深入,国民政府治黄工作未能继续。据统计,自1855至1938年花园口决口期间,山东黄河行水83年,在济南河段有22年发生决口,占行水年数的26.5%,口门68个,按济南堤防98.86公里计算,平均每1.45公里即有一个口门。[13]

黄河水患给沿岸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济南沿黄地区同样如此,黄水所经,一片汪洋,田庐冲没,死伤甚重,灾民荡析离居,饿莩遍野,惨不忍睹。刘鹗在《老残游记》第十四回中曾记述了黄河决溢后的凄惨景象:“看见那河里漂的东西,不知有多少呢,也有箱子,也有桌椅板凳,也有窗户门扇。那死人,更不待说,漂的满河都是,不远一个,不远一个,也没人顾得去捞。”[14]各类史志中有关黄灾的记载更是不胜枚举:咸丰五年(1855年7月),长清县境内,黄水自大清河涌出,河西平地水深丈余,村庄淹没甚重。光绪九年(1883)五月,黄水冲决历城北岸的张家庄、南岸的小鲁庄、堰头镇民埝,淹百余村,水势直逼省城北关外。1937年伏秋,黄河在长清县宋家桥漫决,水深漫及屋顶,冲没龙王庙村、古冢坡村,张庄飞机场、北商埠与火车站一带及历城、章丘等县数百村庄和大片农田被淹。

频繁的黄河水患迫使灾民辗转迁徙流离,他们或者去城市、外地逃荒,光绪九年(1883)时济南城内曾聚集了灾民10余万人;或者背井离乡而走西北、闯关东、南下等,据统计,光绪十三年至二十六年间(1887—1900),“每年山东移居东北人口数,达10万之众”;[15]甚而聚集为匪,光绪十五年(1889)有谕令称:“山东、河南流民,纷纷南下,所在多有,会匪之案,层见迭出,饥民丛集,尤恐乘机蛊惑,酿成事端。”[16]长清的黄崖山寨曾是附近民众及流民的避难所,最盛时容纳了数千家万余人。为了救助黄河滩区的村民,光绪十五年(1889)至二十年(1894),山东地方政府也先后三次组织黄河沿岸堤内的民户迁往堤外,其中历城迁移21庄,章丘迁移11庄,长清迁出62庄,平阴迁出23庄。[17]山东巡抚以赈捐的方式,在大堤外附近高阜之地建立新村,按照章程分给村民宅基、义地和钱文。村民自行迁居也时常出现,如历城的南小街村、北小街村、卧牛山村,皆是因光绪十一年(1885)黄河决口,原来的村庄被淹没,从堰里迁到堰外而建的新庄。近一个世纪持续的灾患,近期影响可能显现的是对经济的破坏,长期影响的则是济南的社会结构与风俗民情。

三、黄河水患对近代济南生态环境的破坏

黄河自咸丰改道以来,给山东沿河各县带来的更多的是水患、灾难、破坏。黄河对于近代济南来说,像是一头桀骜不驯的巨兽,横卧在济南城北。它时常会驰骋咆哮,动辄吞噬几千人的生命,淹没几千里的膏腴沃野,威胁着城市的安全。

(一)土地沙碱化对农业生态的危害

黄河向以多沙闻名中外,黄河溃决不但淹没大面积的农田、村庄,而且洪水所携带的大量泥沙,给地面覆盖了厚厚的沙土层,许多良田被沙淤压,耕地的肥力大大降低,甚至无法耕种。沿黄地区有民谣称:“一片沙碱草不长,风起满天白茫茫。”如历城王家梨行一带黄河屡次决口,造成遥墙一带2万余亩沙荒地。[18]章丘县境黄河“所辖南岸计长四十余里,自同治光绪间,河身淤浅,屡经口决,沿岸数百村迭遭水患,房屋冲没,地多沙押,民生凋敝”。[19]济南城区北郊的鹊山一带,东、南两面濒临黄河,黄河曾在域内多次决口,形成了许多洼地坑塘、沙丘高岗及沙荒地,至20世纪80年代初,仍有沙荒地1628亩。[20]

黄河每次泛滥后,决口处皆会遗留下数处大潭坑,坑内或低洼之处的积水无法排泄,浸泽日久,水去盐留,形成了大面积盐碱地。同时,沿河地区常年受“悬河”外渗的影响,背河约有千米左右范围的土地盐碱化。土地沙化和盐碱化导致土地营养流失,生产力退化,严重危害了农业生产,破坏了农业生态环境。如光绪二十四年(1898)历城王家梨行决口的行洪溜道,造成章丘高官寨以西1.2万亩涝洼碱地。[21]在黄河与小清河之间,西起玉符河,东到遥墙镇的溞沟,由于黄河决口加之修堤取土造成大面积坑塘和沙荒盐碱地,单盐碱地就有13.99万亩。[22]直到20世纪80年代,济阳县沿黄的8个公社仍有盐碱地16万亩,占总地面积的44%。平阴、长清滩区形成常年积涝的“十二连洼”近4000亩。[23]这些区域的土地瘠薄荒芜,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碱灾,有“野生碱卤,地尽不毛”之称,故有民谚云:“冬春白茫茫,夏秋水汪汪。种一葫芦收一瓢,麦收过后外逃荒。”

(二)黄河水患对水文、地理环境的影响

黄河改道对所经之地的水文环境产生了严重影响。济南地势南高北低,每当夏秋雨季,众水倾泻北下,在黄河改道之前,章丘以西及历城诸水大多北入大清河。可是自大清河河道被黄河袭夺后,水量大增,河身淤垫,黄河堤坝逐渐加高,向来入大清河之水,为黄堤阻挡,无处宣泄,于是巨大的水流都涌入小清河。而小清河经年失修,难以容纳如此巨流,每逢夏秋大雨时,历城、章丘北郊一带半成泽国。同时黄河洪水决溢也时常侵入小清河,据《山东黄河志》统计,咸丰改道前黄河侵犯小清河仅1次,咸丰改道后则有19次,[24]使得小清河淤垫日高,时有倒灌全城的危险。这种情况下,光绪年间山东巡抚对小清河进行裁弯取直、展宽筑堤、开挖支河的彻底整修,泺水又成为小清河的源头。为了排泄西北郊的积水,光绪三十一年(1905)又从长清睦里闸庄西,引玉符河水东流,开挖新清河。这样,章丘以西、历城南来之水多入小清河,小清河代替原来的大清河成为济南最主要的泄洪之道。

黄河的决溢泛滥也改变着周边地区的地理面貌,或是河湖被淤平,或是洼地积水成泽。如济阳县,自黄河改入清河,数次决溢,携沙灌入,以前沟渠率皆淤成平陆,境内除徒骇河尚通畅外,即马颊河已俱淤塞,“两岸田地一同积沙加高丈余及一二尺不等,向来高阜之区,或被冲刷,或周围新淤,转致成洼,高下悬殊”。[25]唐宋之前,济南城北的鹊山华山之间曾是浩淼的鹊山湖区。金、元时期,黄河屡次溃决冲入济南大清河道,大量泥沙随之进入鹊山湖沉积,湖面逐渐萎缩。咸丰黄河改道大清河后,鹊山湖区域成了黄河河道及滩地,随着黄河堤坝的修建,鹊山湖也彻底消失。泺口铁路大桥修建之时,曾在其下“六十余丈得大虫及石莲子无数于泥层中”。[26]虽然鹊山湖的消退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有着多方面的原因,如小清河的开凿,湖区的开垦等,但黄河袭夺河道、泥沙淤积应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

(三)黄河泥沙严重摧残了周边地区的生态环境

唐宋时期,济南北郊为烟波浩渺的鹊山湖,华不注美如芙蓉,为济南第一名山,鹊华烟雨美轮美奂,济南“风景似江南”。金元时期尽管鹊山湖已不复存在,但北郊依然是济南风光的“绝胜处”,鹊华秋色声名远扬。明清时期随着城区人口激增和城市功能提升,北郊沼泽湿地开发明显提速,然而一望无际的菜圃、稻田、荷塘,终究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但自咸丰黄河改道后,洪水泛滥,泥沙淤积,淹没了附近的湿地和沼泽,树林和泉眼也消失了,北郊风景大为改观。每当洪水退后,堤埝内外黄沙漫漫,黄尘遮天蔽日。往昔曾被济南人引以为傲的鹊华烟雨的奇景胜赏从此消失,最为著名的华不注山也变得灰头土脸,了无生机。特别是一遇风吹,华山周围黄土飞扬,生态遭到严重破坏。对此,晚清诗人濮文暹在《华不注》一诗中咏叹道:“荒无林与泉,顽无壑与丘。一朵枯菡萏,掷之河东头。……杰出不得地,湮没河之洲。我闻济水南,沧桑变未休。……天风拥黄沙,不消此浮沤。零落几点烟,嗟哉古齐州。”[27]鹊山一带也经常风沙弥漫不见天日,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每年平均起风沙39天达50次,[28]百余年来,风沙和黄水曾逼迫鹊山人民三移家园。

四、黄河与近代济南的运输业

明代永乐以前,小清河与大清河是济南重要的盐运通道,时称“舟楫浮于二河,商盐遍于齐鲁,诸道水利,鲜与为俪”。[29]永乐以后小清河经常淤塞决溢,以致无法通航。大清河成为济南与山东各县、河南、山西、陕西诸省贸易惟一的水运要道。船只一般自利津县所属的永阜盐场装盐,由河口溯流而上,经蒲关抵泺口,或分运各州县,或至东平转往大运河,再运送各地,主要销售地有济南、泰安、东昌、兖州及江苏、安徽、河南等地。济南城北的泺口一带,盐船往来如织,成为山东引盐(即官盐)最大的转运枢纽,跨大清河两岸设有4个大盐仓,占地300余亩,各州县引盐皆从这里转运。乾隆年间,历城额设盐引9999道(盐引即食盐运销特许证,每道盐引清初为200斤,康熙时增为225斤),济南已形成茅、范、关、尚四大盐商,每家均握有数千道盐引额。

咸丰五年(1855)黄河改道冲断大运河,黄河遂成为山东与河南、山西、陕西诸省贸易的水运通道。黄河改道初期,自河口经泺口上溯一直到河南开封、郑州,水路开阔,航行较为便利。后来由于泥沙淤积,泺口下游的河道逐渐淤塞,航运受阻,贸易运输逐渐衰落。因而泺口成为上游民船航运的终点。鉴于此,山东地方政府开始整修小清河河道,特别是经过光绪十七年至十八年(1891—1892)的彻底治理,小清河全线浚通,并新辟羊角沟入海口,使得断流170余年的航运得以恢复。自此,运输船只由黄河上游驶到泺口卸载,或从泺口转往各需求市场,或从泺口运至黄台板桥转船由小清河运抵羊角沟出海。泺口从而成为上下游船只的目的地,故有“黄河沿岸之第一码头”的称号。通过黄河由山东东部、中部地区运往河南的货物主要为盐、砂糖、煤油、火柴、棉纱、海产品等;由山西、河南、鲁西运往山东内地及沿海地区的货物主要为棉花、小麦、大豆、木材、煤炭等农副产品。

光绪三十年(1904)胶济铁路通车后,黄河运输业受到冲击。因此,山东运署遂修建自黄台板桥至泺口码头的轻便铁路,名曰清泺小铁路,专为运盐之用。津浦铁路通车后,应盐商要求,清泺小铁路又与津浦铁路泺口站相接,为津浦铁路泺黄支线。这样泺口黄河码头与小清河黄台桥码头及胶济津浦铁路都连接起来,济南成为了铁路、水路联运的重要枢纽,从而极大地提高了济南的市场地位。此时期,黄河水运路线是,由胶济铁路及小清河下游地区运来的工业品、盐和各类杂货,一般先集中于黄台桥北岸,然后转运泺口,从泺口经由津浦路或黄河水道运往鲁西、江苏、河南等地;而河南、山西、陕西等地出产的杂粮、铁锅、铁货、水烟、药材等,通常先由黄河民船运至泺口,再由泺口转往黄台桥或津浦胶济铁路,然后运往沿海各地。如宣统元年(1909),由河南运往泺口,再转装胶济铁路运往坊子、蛤蟆屯的大豆达10000吨,宣统三年(1911)增至40000吨。[30]但是铁路运输兴起后,大量货物改走铁路,20世纪20年代后,黄河运输日渐衰退。据统计,清末民初时期,在济南黄河从事航运的船只约有3000只,而到1927年底时黄河船只减少到2000余艘。[31]由于河流运输成本低,因而在运输业中仍占有部分市场。特别是低值粗重的货物仍依赖河运,此时期黄河泺口中转贸易以煤油、粮食两业最盛。在贸易旺季,泺口码头每天靠泊货船数百只,泺口、黄台桥之间每天有两列货车转运货物。

由上可知,明永乐时期至清代前期,大清河为济南惟一的水运漕道。黄河夺占大清河后,黄河与小清河联运成为近代济南及山东的水运要道。铁路运输兴起后,大量货物改走铁路,黄河及小清河航运只能处于从属地位。黄河在近代山东历史上更多的是灾害的记载,通航运输则是其兴利的方面。黄河的舟楫之便、鱼盐之利,促进了济南商品经济的发展,同时为一些工业企业的创设发展提供了条件。如光绪元年(1875),山东巡抚丁宝桢创办的山东机器局,就选址在济南城外泺口迤东赵家庄,意在借助黄河的运输之利。位于济南商埠迆北官扎营的成丰面粉厂,所需小麦多购自黄河流域及津浦路线一带。位于济南商埠三里庄的惠丰面粉厂,其所产面粉多行销于本地及黄河上下游等处。

五、黄河改道对济南的影响

黄河改道袭夺大清河入海,是近代济南及山东历史上的一个大事件,给济南及山东带来了多方面的深远的影响。黄河冲断京杭大运河,使得黄河以北的大运河逐渐枯竭,从而“割裂了山东和华北平原水利的整体优势,使其失去了南北优势互补、矛盾自消的条件,造成华北平原极为严重的缺水问题”。[32]同时,千余年来的漕运逐渐衰退乃至被迫停止,海运和铁路运输趁势发展,自此山东经济重心由运河一带逐步转移到东部沿海及胶济铁路沿线地区。

黄河决溢给济南地区带来无数次的水患,规模之大,持续时间之长,灾难之惨重甚于历史上任何时期。黄河灾害严重摧残了济南的生态环境,破坏了民众的生产生活,进而对济南社会的民情、济南文化产生了影响。大量灾民涌入省城求生,济南包容保守性格的形成有其影响。古代济南人杰地灵,名士辈出,近代济南则乏有名人,乃至整个山东地区从人文荟萃之地,沦为了东北地区开发的主要来源地,沦为了土匪猖獗之地,黄灾应是其中重要因素。

黄河对济南城市形态的塑造起着重要作用。百余年来,面对黄河,政府百姓皆惧之远之,不断加高堤防,黄河成为济南城市发展不可逾越的天堑。因而济南城市主要向东西拓展,形成了东西狭长的城市形态和空间布局。直到2003年的城市规划中才提出要“积极谋划,创造条件,选择时机跨黄河向北发展”。随着社会的发展与科技的进步,黄河已经与济南和谐相处,并成为造福济南的兴利之河。现今,济南市提出加快实施北跨战略,变“跨河发展”为“携河发展”的宏伟蓝图,黄河必将为济南生态环境、经济社会、文化风貌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广阔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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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胡爱敏)

董建霞,济南社会科学院文史哲研究所所长,助理研究员,硕士(邮政编码 250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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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6359(2017)02-0110-06

济南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济南黄河历史文化资源的开发与利用”(JNSK16B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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