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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最后的时光,停药休学父子一起走天涯

2017-01-24北方

幸福·婚姻版 2017年1期
关键词:儿子爸爸

北方

一个“疯爸爸”,身患晚期肝硬化,被医生断言时日不多,却决然放弃治疗游中国;一个“熊孩子”,正值青春叛逆期,自私、任性、不懂感恩。这对父子,各怀心事,针尖对麦芒般地煎熬着。近乎绝望之际,“疯爸爸”提出“休业”,勒令儿子“休学”随其踏上旅途……

天下“最会撒谎”的爸爸

2008年8月,黑龙江大庆市民高铭远到医院例行B超检查,结果确诊其肝硬化腹水。医生说:“你随时有生命危险,一定要高度警惕。”时年37岁的高铭远脑袋都大了,陷入深深的恐惧中。24岁那年,他就被查出携带乙肝病毒。虽然小心翼翼,时刻保护身体,终究还是没有逃脱疾病的魔掌。时值盛夏,高铭远却如同置身冰库,脑海里浮现着四个字:“我要死了。”人都有求生的强烈本能,高铭远不想就如此放弃生命。他想西医不能救我,为什么不试试中医?于是高铭远立即停药,并买来《黄帝内经》和《本草纲目》,仔细研读。

做出停药的疯狂决定,高铭远的内心也非常忐忑。但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好孤注一掷。停药的日子,沙发是高铭远的地盘。他虚弱无力地躺在那里,开着电视机不停地调台,好让噪杂声提醒他,自己还暂时活着。儿子中午和晚上回家是高铭远最开心的时刻。“爸爸,我回来了。”儿子每次回来,都大声地喊道。高铭远经常没头没脑地问:“爸爸会死吗?”儿子总是坚定地摇摇头:“爸爸不会死!”儿子才满12岁,对于死亡不会有深刻的理解。可高铭远却怕,莫名其妙地怕。他怕自己一死,就离开所爱的亲人,看不到儿子长大。

高铭远18岁那年,父亲病逝。父亲去世前,也像他现在这样,一遍遍地问道:“我会死吗?”高铭远的回答和儿子一模一样。大学毕业后,高铭远教过书、经过商,拼命挣钱的同时,每天锻炼身体。然而,一面对儿子他就犯愁。儿子的作业本上,高铭远从未签过字。老师以为他没爸爸,找他谈话,儿子难过了好多天。在近乎散养的状态下,儿子的成绩很不理想。由于工作太忙,高铭远根本无法实现带着儿子看看外面世界的设想。儿子觉得,高铭远是“天下最会撒谎的爸爸”,食言而肥。

一次,朋友送给高铭远两只澳洲大龙虾,儿子大朵快颐,不顾及他人。高铭远一把夺过来,呵斥道:“老师没教你要孝敬老人吗?”儿子立即夺过去,反戈一击:“姥姥怕腥,妈妈不喜欢吃!”高铭远气得鼻子都歪了。2009年6月,高铭远停药9个月。经中国人民解放军302医院复查,他的腹水消失,肝区完全恢复正常。奇迹发生了!

此时,高铭远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念头死灰复燃——让儿子休学、父子一起走中国。他立即赶到学校,和老师、校长说了这一打算。听完他的故事,校长还是不认同他的做法,但终于看在与他是老同事的份儿上,同意了休学申请。

最正确的疯狂决定

儿子听说不用做功课,还能游遍各地,对高铭远的计划颇为期待。家人强烈反对并未奏效,只好作罢。既然打算走遍中国,那么四季衣物、毛巾、脸盆、牙刷都要带全。儿子想得更周到:“如果天黑了,找不到住的地方,睡袋一定能够用得上。”高铭远第一次痛快地批准了儿子的建议,买回了两个睡袋。

2009年8月9日10点39分,高铭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盘表总里程,12316公里。车子启动了,妻子拼命挥手的身影渐渐消失,熟悉的一切慢慢远去。看着儿子雀跃欢呼的样子,高铭远心里却有种隐约的伤痛——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这熟悉而温暖的家?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儿子漠然地看着窗外,气氛有些尴尬。“晚上我们住哪儿?”儿子突然问道。高铭远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儿子:“到了大同,先参加你张叔叔家孩子的升学宴,至于住哪儿再说吧。”很快到了大同,好友帮他们找了一个旅馆。没有露宿荒野,儿子明显舒了一口气。升学宴上,儿子和许多孩子“自来熟”,打成一片,临别还依依不舍地留下了联系方式。高铭远第一次发现,儿子其实有着出色的交际能力,这让他有了一点儿欣慰。

再往前走,是一片绿色的大草原。金色的阳光撒满他们全身,一匹母马在悠闲地吃草,一匹小马在母马的脖子上轻轻蹭着,自然而亲密。儿子躺在山坡上,仿佛鼓足了勇气:“爸爸,你爱我吗?”高铭远内心一惊,儿子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难道你认为我不爱你吗?”儿子摇摇头:“至少没有妈妈爱我。你,很少陪我。”高铭远心头一酸,儿子终于肯说心里话了。

高铭远和儿子一起录影

为了避免旅途乏味和尴尬,高铭远提议,遇到问题一起想办法。儿子郑重地点了点头。高铭远的坦诚相待很快有了好效果,儿子开始主动和他聊天,吃饭时还给他夹菜,提醒他:“这个烫,慢点儿吃。”仅一天的工夫,儿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也许是生活规律改变的缘故,高铭远感到全身乏力,看看镜子中苍白的脸色,他吓了一大跳。旅程才刚开始,如果身体有个万一,该如何继续前行呢?儿子打回热水倒进水盆,用手试试水温,端到高铭远脚边说:“爸,你开车太累,以后每天晚上我给你打热水泡脚解乏。你也教教我怎样按摩,我来帮你做。”

本来,高铭远担心自己有些鲁莽的决定耽误了儿子,并因此惴惴不安。儿子的改变,让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儿子。他由此坚信:“这个疯狂的决定,一定是万分正确的。”

父子的心灵在震颤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高铭远和儿子先后病倒,他们的最高体温飙升到39摄氏度。在山东待了整整47天后,他们才上路。路上父子彼此关照,终于度过了难关。奔赴南京的途中,高铭远发现一个打入的陌生手机号码。他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接。后来,这个电话又打过来几次,高铭远接了,一问才知道,对方的妻子患有肝癌,连儿子的婚房也卖了都无济于事。更为不幸的是,不仅这位求助者也患有肝硬化,他们的儿子也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我们能帮助他们什么呢?除了可以分享治病的经验,几乎帮不上忙。”高铭远还在犹豫的时候,对方从烟台乘坐客车赶到南京,还带来两箱大苹果。说到动情处,求助者热泪盈眶。高铭远和儿子决定,到烟台去见见求助者的妻子。经过一夜颠簸,他们见到了那位肝癌患者。她掉光了头发,瘦骨嶙峋。从高铭远的故事里,她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力量,握着他的手紧紧不放松。

逛完苏州园林,儿子从兜里掏出五个龙眼,那是当地的好友送给他的。“实在太好吃了,没刹住嘴,只留下这几个。”高铭远看到,其中两个还挤开了壳,流出黏糊糊的汁液。可是,他还是被感动了。如果在以前,要想从儿子嘴里夺食吃,简直比登天还难。只是五个龙眼,却是儿子第一次把最爱的东西留给自己。

从安徽黄山下来,高铭远的腰扭了,加上连续驾驶疲劳过度,休息数日都没缓过劲来。躺在床上,高铭远抱歉地说:“你自己去黄鹤楼如何?”儿子没同意:“你都这样了,我还有心思玩。”热乎乎的小手轻轻按摩着,高铭远觉得轻松了不少。儿子突然想起车厢里有条中药护腰,那是高铭远的老同学送的。可是,往他腰上一围,比他的腰围足足多了一尺。儿子主动请缨到前台借针线,一针一线地缝补起来。

缝好后的护腰正合适。从此以后,高铭远无论身体酸痛是否严重,都会主动“示弱”。每次,儿子都细心照料他,不仅给他按摩、洗衣服、买饭,还掌管了财政大权。因为前一日超支,他们在沈阳故宫博物馆没舍得购买两张总额为100元的门票。儿子趴在门缝上看了很久,那个背影让高铭远心疼,终生难忘。历时365天,行程54016公里,这对针尖对麦芒的父子达成了和解。

世界尽头再相逢

儿子回到学校,由于英语成绩不理想,如果继续读下去,最多考个二本大学。2013年5月,高铭远为就读初三的儿子选择了美国西雅图某国际学校。这无疑又是一次巨大的冒险。初到异国他乡,儿子进入寄宿家庭,压力非常大。通越洋电话时,高铭远经常听到儿子叹气的声音。

那么,该如何陪伴儿子度过这段最艰难、最孤独的时光呢?高铭远与儿子约定,半个月给对方写一封信。通过长长的信,高铭远既把自己想说的话表述完整,又可以让儿子感觉到温暖,也疏导了儿子的心理压力。除此之外,他还经常发一些旅行时有故事的照片,看到照片儿子就会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从而慢慢地找回自信。

没有考“托福”的留学生到美国后,首先要考英语,级别分五级,一级为最低,五级为最高。儿子考了二级,也就是说要从二级学起,为此情绪低落了好多天。高铭远和他开玩笑:“看来小高先生有成为最优秀企业家的潜力啊,王石哈佛求学,英文也是二级。”儿子破涕为笑:“哈哈,我俩处于一个水准。”在高铭远的循循善诱下,儿子只身海外却从未觉得是一个人在“战斗”。

2015年夏,学校国际部的老师找儿子谈话:“如果你不能在夏季学期结束的时候通过四级考试,你将在秋季开学时被迫转学。”于是儿子每天只睡五个半小时,感觉梦里都在学习,最终通过了四级考试。在美国,每年有两次长假。儿子告诉高铭远,他要到不同的国家做背包客。目前,儿子到过韩国、日本等十多个国家。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化风情,让儿子快速成熟起来。

受儿子的启发,高铭远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环球看世界。不久前,他启动了“征帆”活动,将微信名称改为“征帆”。此次航程4.2万海里,历时24个月。作为“船长”,高铭远将驾驶一艘无动力帆船,与分别来自全球的56名随行体验者,探访丝绸之路沿线40个国家的52座城市。如今,儿子已经19岁,正读大学预科班,爷俩计划儿子毕业之后到加拿大学习经济学。父子俩约定,两年后在世界的尽头,位于北极圈的阿拉斯加再相逢!

编辑:莫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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