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生三世”的舆情热词看青年思想动态

文 | 李天豪

从“三生三世”的舆情热词看青年思想动态

文 | 李天豪

回顾2017年2月、3月两个月间文化产业所创造的女性向（舶来语，发轫于日本的ACG文化，其所代表的文化内涵在中国的网络小说、影视剧和游戏等新媒体内容平台广为传播）作品，《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无疑是其中讨论的热点、舆论的沸点与关注的焦点，它不仅引发了青年人阅读、观影、讨论、二度创作的热潮，并且能够反映出在“女性向阅读域”中青年人的思想动态和阅读需求。

为什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能够精准地戳中青年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的“嗨点”，从而成为现象级的IP作品？笔者搜集并分析了2月、3月来在青年女性群体中广为传播的舆情热词，并将其与《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相结合进行分析，所得出的结论如下。

舆情热词一：恶毒女配。这个词语出自豆瓣用户“月呀么”的影评《试论恶毒女配的政治经济地位》，后经自媒体大号“严肃八卦”和《新京报》两次转载，一时间引发热议。此文作者认为，《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设置了素锦、玄女、少辛、缪清这四个出身低微、家世贫穷的女配，并且将女配设定为恶毒残忍的反面角色，只有出身高贵的女主角白浅才能够和神族后裔夜华相匹配，而流行文化能够真实地反馈大众的集体无意识，因此“如今这种穷人必恶、富二代一定受过良好教育道德品行上佳适合婚配的观念，反映了我们时代在阶级逐渐固化之后，有产阶级对于底层民众的冷漠。就像作者要恶毒女配承担男女主不能顺利聚合的责任一样，我们的社会也在要求缺乏话语权的、同样也缺乏优质教育资源的底层民众。”正如“月呀么”所分析的，目前大众文学消费主力为以年轻都市白领为代表的中产阶层，他们的价值观念在这部作品中被精准捕捉，网络文学中出现了继“白莲花”“圣母婊”之后又一女性角色：“恶毒女配”。

舆情热词二：“老天你欠我一个夜华”与“为什么夜华不值得嫁”。自从《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开播以来，赵又廷饰演的男主角夜华频频上热搜，关于男主角的讨论也出现两极化现象：有的观众认为其为神族之后，玉树临风、厚爱深沉，是理想的伴侣；而有的观众认为其性格软弱、拖泥带水，不值得托付终身。这两种观感同时指向了一个现象：女性观众的男色审美，即女性从作为被凝视的欲望对象变身为主体，开始从自身欲求出发观照男性形象。这与新世纪独生子女一代的青年女性受众其独立自主的特质有关。而在这种特性之下，女性又呈现出矛盾化的心理：渴望得到类似“霸道总裁”式角色的垂青。这一点从所有网络自媒体传播的关于《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情感鸡汤文，都在论证“为什么夜华不值得嫁”便可见一斑：因为夜华优柔寡断、性情温吞，无法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情感纠葛，在一些关键时刻没有给予女主角白浅如飞来神力般的帮助与解救。不够“霸道”“决绝”，没能力“呼天唤雨”的夜华并不是所有青年女性的理想伴侣。而“十年修得柯景腾，百年修得王小贱，千年修得李大仁，万年修得陆励成，亿年修得何以琛”这一网络流行语更恰切地表述出青年女性观照下适婚男性的等级排序：青涩稚嫩的初恋情人——温柔体贴的男闺蜜——深情专一的青梅竹马——傲娇毒舌的腹黑总裁——集上述所有优点于一体的业界精英。“举案齐眉”式的婚恋想象变为“小白兔与霸道总裁”，“壁咚”“强吻”“刷卡”梗更是在女性向作品中屡见不鲜。这种矛盾化的心理呈现了当下青年女性的真实想法：既有主宰生活、改变境况的渴望，但同时又在阶级固化的男权社会中甚感无力，只有把这种渴望转嫁到男性伴侣身上，希望能有深情专一的“总裁”帮助其突破阶级壁垒，化身人生赢家。《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男主角“夜华”因其神族后裔的身份、“四海八荒”无所匹敌的法力和与对女主的柔情蜜意迎合了这种想象；但其优柔多情、隐忍无力的性格又与这种想象相背离，于是网络舆论出现两极化的争论，但本质上都是青年女性的欲求与焦虑在舆论场域内的投射。

舆情热词三：女性意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首播于2017年1月30日，在播出的将近两个月时间内，网络舆论发生了对韩寒贺岁档电影《乘风破浪》主题曲流露“直男癌”意识、借女权营销，女生节与妇女节之差别、“妇女”一词是否被污名化等多起围绕“女性意识”与“女权主义”的讨论。这些争论本身指向了一个事实：大众文化的主要消费群体——中产化的都市白领女性的自我意识正在渐渐觉醒，这种不断觉醒的女性意识也召唤着大众文化中出现新的作品。而《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杨幂演绎的女主角塑造了一个成长中的女性形象：三生三世的轮回中，第一世时女主角是在昆仑虚学艺的司音，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在师门情谊中逐渐成长；第二世里，女主角是被封印了法力的凡间女子素素，和夜华坠入爱河却最终遭遇不幸，感受到男权压制下柔弱女性寄希望于男人的被动与悲哀；第三世里，女主角成为神女白浅，重获法力、打败情敌、夺回爱人、匡扶天下。这种不断成长逐渐强大的女性形象与从二三线城市来到大都市读书求学、追求爱情、屡受挫败、自我重塑、完成逆袭的都市女白领的成长经历和阶段恰好相符。根据大数据舆情分析，《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最受关注、讨论度最高的两个省市为广东、江苏，而这两个省份正是金融、文化等知识密集型行业发达的省份，都市女白领阶层较多。

总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成功，正是根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又精确捕捉到青年女性的思想动态和情感需求，加上以微博为主的自媒体的强势营销，和粉丝经济的加持，才能够成为2017年第一季度的现象级的作品。由此可见，作为内容供给方，在作品定位上要符合青年人的阅读偏好，在思想内核上要满足并引领青年人的价值观念，在文化底蕴上要有深沉厚重的基础，在传播方式上要有跨媒介营销的观念和意识。

（本文节选自《中国青年阅读指数专题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