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区活记忆 雪铁龙SM（1972年）

金子浩久

2011年3月11日东日本发生大地震时，我最耽心居于东北灾区朋友的安危。

随时间流走，陆续收到朋友报平安的讯息，虽然能够松口气，但最后仍有一位居于宫城县气仙沼市的菅原恭（38岁）没有音讯。

气仙沼市是面对太平洋的，与周边的陆前高田市及大船渡市等受灾甚大。相信很多人都看过相关新闻片段，发生地震后灾区受巨大的海啸冲击，海浪吞没建筑物，汽车像纸玩具一样随浪漂流。报道说短时间内灾区的电话不能接通，但我还是决意直接打到菅原家，果然接不通。在不安的情绪下，每天透过互联网浏览报导灾区安危的揭示板。

约超过半年后，在网上发现了像菅原的投稿。由于那人用笔名写博客，难以确认身份，但按内容记述，应该是他。内容提到个人及家人都平安，还以冷静理性的笔触写出地区状况及朋友的遭遇。再过一段时间，内容更深入提及与父亲一样珍而重之的四部车，宝马2002、Caterham Super Seven、雪铁龙AX、铃木SX4，还有居所的损毁情况等。

2002及Super Seven纵然停在有闸门的车库，受海啸巨浪冲击，闸门撞上天花板，后侧的门被冲走，AX及SX4同样被冲到远处，接到相识人士的通知找到该处，只看见被压得一塌糊涂的残骸。我尝试留言给他，很快收到回复，果然是菅原，收到讯息一刻，我满心欢喜，激动得只能写下：“知道你平安，甚为高兴！”

那年暑假到气仙沼跟他见面。一边换乘雪铁龙Xantia及雪铁龙CX，同时从复兴顺利的地区，进入复兴速度甚慢的区域。“金子，很多人景况很凄惨，请细心观察。”菅原说。

看见很多没有报导过的景物，不断使我感到惊心动魄。“这次震灾引发很多从未经历过的事，更要面对无法克服的困境，曾经多次感到很绝望。”菅原说出内心话。

菅原家从曾祖父年代起，已经在当地开牙科医院。现在为县及市的警察提供协助，为在灾区发现的遗体鉴定牙齿资料，以确认身份。菅原是一个不轻易说气馁话、表现退缩的人，但从他的谈话中，流露出一丝强忍精神及肉体超出负荷的感觉。“每晚与家人吃饭后，驾驶Xantia或CX绕现在路线一圈，是唯一放松方法。”

Xantia及CX装备液压气动悬挂系统，其独特之处是创造柔和舒适的乘坐感及敏锐的操控，在暗夜行走犹如在异次元空间快速移动，这样确实可以放松精神。我十分认同这辆雪铁龙着实是家人以外能让疲惫不堪的菅原回复能量的泉源。

冬天临近之际，收到菅原的短讯，准备放售CX买SM，法国车中，菅原始终最爱雪铁龙。收到买了SM的讯息，并说要花时间整备发动机，终于顺利完工。刚好11月1日在岩手县盛冈市AEON超市屋顶，举行法国车爱好者“French.French”聚会，于是我们相约这天见面，那时盛冈开始吹起冷风。

在超市的屋顶，聚集了标致、雷诺、雪铁龙，还有少见的Uqier等。虽有多部古典的雪铁龙DS或2CV等，SM仍是大放异彩。独特的两门车身像雕刻品，与其说是车，不如说像马蹄蟹等甲壳类生物。

SM的特色之一是拥有雪铁龙当年旗下玛莎拉蒂的2.7LV6发动机。1955年的DS开始使用液压气动系统，是用名为Sphere的球体盛载LHM液压油及气体，并于车上四个角落各装设一套，取代悬挂的弹簧和避震器，四个角落连动起来制造平稳如坐水床的舒适感，强烈显现这辆车的特点。

早前雪铁龙宣布不再开发这套系统。制造SM的年代曾对这套系统的未来发展寄予很大期待，CX或GS及后来中大型雪铁龙车种都用上，现在只有C5及C6使用。“这台SM是美式设计，所以车头灯是固定的。原本欧洲设计的车头灯会按方向盘转的角度而左右动起来，何故考虑到这处也用液压气动设计，真令人想不通啊，哈哈……”菅原虽然语带调侃之意，但还是流露对雪铁龙的钟爱。

放眼现在，SM采用液压气动系统产生的效果，透过电子芯片及传感技术同样能实现。然而，距今40年前的年代，用有限技术努力追求，实现了堪称是个人理想主义的目标，从SM可以反映出那种疯狂而执着的信念。27年前，笔者也驾驶过CX，多少能理解这种感受。

菅原让我坐在前座，开车由盛冈直往气仙沼。沿山间的国道顺畅前进，途中交换由我驾驶。我曾经驾驶过其他系列的车，但驾驶兼备液压气动系统的舒适感，玛莎发动机动力的SM，感觉着实截然不同。

加速及转弯是不能光靠踏油门，还要留意转换姿势。刹车的前冲力及加速的后仰力虽然极为轻微，但仍有很大左右摆动。吸气与化油器连动，操控油门的动作幅度要轻微。再者，刹车的行程非常短，必须用柔劲踩踏板。整体操控要有独特方法，要让身体立刻记起来。不仅SM，雪铁龙采用液压气动的各车系外形风格独特之余，连驾驶感觉都有个人一套。这点是令人爱上雪铁龙的魅力，我也沉醉其中。

到达气仙沼毗邻的陆前高田市时，太阳开始西沉。当地背景山峦连连，面向太平洋的街道是受海啸冲击破坏的地点，当时只剩下几个铁架构造的大型建筑物，其他建筑都成为颓垣败瓦或被冲走，两万居民变成一无所有。现时已陆续移去瓦砾，重建位置正筑起一处17米高的避灾地。因单靠泥头车运输建材的效率不足，所以设置了巨型运输带，直接运送山上削出的泥石到工地。两年前到访时，没有这些设备，沿海也没建有巨大的海堤。

重建的力度与工程数量非常多，可是，灾区居民还会回到原址生活吗？“这很难确定，意料之外的事着实太多。但是，不继续重建便不能实现复兴。”菅原说出重点。

重回两年前到过的汽油站，现时仍然经营，高处的广告板标示着“海啸水位15.1米”。海啸竟然冲到这么高的位置，现时再看仍然难以置信。套用陈腐的词语，就是想起自然威力之大和人类的渺小。SM停在路旁，我们伫立没说话。

其后向北行沿国道38号再访当地住宅区，与两年前没有很大变化，以不破坏为前提进行重建。看当时相片，其中一间建筑物被海水浸到约四层楼高。听说为了保存震灾的记忆，特意留下这印记。今后我会继续把握机会到访这里，无论到访多少次，相信不会有看惯了的感觉，仍会联想翩翩。

每次到访都由菅原驾驶SM接载，到气仙沼味尝美味的海鲜，沿途畅谈，令人心情愉快，即使如此，仍是忘不了震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