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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我一起成长的“亚姐”

2017-01-20前卫

青春期健康 2017年1期
关键词:哑巴上学钢琴

前卫

亚姐是刘姨的女儿,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因为她是个哑巴,街坊邻居都叫她“亚姐”,很少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也许是住得近的缘故吧,我每天跑进跑出都能在街上遇见她。亚姐虽然不会说话,但她爱笑,看见熟悉的人,睫毛弯弯,笑成一朵花,嘴里还会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但不成音不着调,没人听得懂。

我一直相信亚姐能够看懂周围人说的话,要不,她不会在我邀她一起去玩时喜不自禁地猛点头。亚姐很孤单,同龄孩子都嫌她是个哑巴不愿意和她一块玩,有时还会欺负她,年纪小的,又似乎很怕她,看见她后都会躲起来,但她似乎很想融入人群中。

亚姐常常独自站在阳台,眼巴巴地望着在街上玩耍的我们。有时觉得她挺可怜,而身边又无其他玩伴时,我会向她招招手,大声叫:“亚姐,你过来陪我一起玩吧!”看见我摆动招唤的手势,亚姐“咿呀”应着,欢天喜地从楼上跑下来。

我们玩抓迷藏时,我让她捂住双眼,整个人趴在墙上,然后我跑得远远的躲起来。亚姐很听话,我让她趴在墙上,她就趴着,好一会后才松开手。她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连一个小树丛也不错过,找得甚是认真。可她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我,看她挠着脑袋,焦急地跑来跑去时,我会连蹦带跳地跑出来,笑着叫:“亚姐,你没找到我!再来一次。”

我们的游戏周而复始地进行着,在亚姐面前,我是“常胜将军”,而她也甘愿输,毕竟在她孤单的生活中,我是仅有的一个愿意跟她玩耍的小伙伴。

孩童时代,不懂事的我,虽然会找亚姐玩,但也会欺负她,觉得她是哑巴,没办法告状。有一次街上清理水沟,很多孩子都好奇地跑去看。虽然臭气熏天,但我们却觉得工人穿着连体的水鞋捞淤泥很新奇也很有趣。

人很多,大家挤来挤去。我站在亚姐后面,被她挡住了视线,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后,我用力去扯她,原本是想把个头比我高的她拉开,但没想到,我脚下一滑,顺势就把亚姐推到了水沟边堆放的烂泥浆里,我自己也摔了一跤。

亚姐整个人趴在泥浆里,吓哭了,被工人扶起来时,整个一“泥人”。我见状,赶紧爬起来,顾不上拍身上的土,从人群中溜了。“是浩子推的。”“浩子跑了。”旁边的几个孩子,怕被牵连,都争先恐后地出卖我。

我害怕被家人问责,不敢回去,躲在了离家不远的树丛后,近距离观察家里的动静。那些个不讲义气的小伙伴,早早跑到我家向我妈告状了。我看见她拿了把鸡毛掸子挂在门边,还在门口左右张望,估计是等我回家“就地正法”吧。我才没那么傻,愣是躲在长满毛刺的树丛后,半天不出来。

父母见天黑了我都没回去,开始四处寻我。我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但我害怕“鸡毛掸子炒肉丝”的滋味。不知什么时候,我注意到亚姐和刘姨也加入了找我的“大队人马”中。还是亚姐有经验,找了我一阵后,她突然一个人朝我藏身的树丛后走来。我紧张的心悬了起来,担心被她逮个正着。正准备再次逃跑时,亚姐张开双手,一下跳到我面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她是笑着的,可我笑不出来,眼眶中正噙着泪。

老妈见到我后,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她边拍打着我的屁股边说:“做错了事,躲起来有用吗?”刘姨急着上来说,是亚姐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和我无关。老妈把目光转向亚姐,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亚姐够义气,没出卖我……

到了上学的年龄,亚姐去了离家很远的特殊教育学校,我也开始了自己的学生生涯。很少见到亚姐后,我总是郁闷不乐,因为没有人能够像她一样听从我的派遣。

我还曾好奇地问过我妈:“亚姐干吗要到那么远的城郊上学呢?她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上学。”妈妈对我说:“你亚姐是个哑巴,她到普通学校听不懂老师的话,也可能被其他同学欺负。”特殊教育学校于我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那个学校和我们学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学校里的学生会不会欺负亚姐?有过担心,却无能为力。

只是很快,我在学校就认识了很多好朋友,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玩乐,慢慢地,我就渐渐淡忘了亚姐。亚姐一个月才回来一趟,她来找我玩时,我每每都和班上的新同学正玩得欢,她无法参与进去。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不希望亚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毕竟她是哑巴,她来找我玩,会被身边的同学嘲笑,影响我在学校的声誉。我躲开亚姐,让她找不着我。几次之后,亚姐可能也明白了我是在躲着她,于是不再来找我。

成长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再次注意到亚姐已经是几年后的事。

那次亚姐参加了一个挺大型的比赛,刘姨特意来邀请我们一家去赛场为亚姐打气。当我看到缓缓走到舞台中央身穿一袭带蕾丝的白色公主裙的亚姐时,我眼前一亮——这个长相俏丽宛若仙子的女孩是亚姐吗?她什么时候变漂亮了?更让我惊讶的是,亚姐居然会弹钢琴。

她优雅地坐在钢琴前,十指在琴键上跳动、飞舞,神情投入。一束聚光灯把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中,偌大的礼堂里,唯有“叮咚”起伏的琴键声,我仿佛听到了山林里鸟雀的啁啾,清泉的流淌,花开的声音,小草的点头,有如天籁。

掌声如雷般响起时,我才惊醒过来。远远望着裙裾飞扬,长发飘飘的亚姐,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她像落入人间的美丽精灵。

我开始留意亚姐的动向,时常会走着走着就信步走到她家。我想看看,她是否回来了。每一次去,只要她回来了,都会在家弹钢琴,可能是受琴声的牵引吧,我总是身不由己。

我站在她家楼下的玉兰树下,一个人长时问地呆立着,忘神于那美妙的琴声,而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亚姐微笑的脸。

我和她之间已经陌生了,我很后悔之前的那么多年,我都干吗去了?我怎么可以嫌弃我的朋友是哑巴?怎么可以认为她会丢我的脸,我就故意疏远她?听刘姨说,亚姐没什么朋友,同学间的交往也很少,每次从特殊学校回来后,她都是独自呆在家里与钢琴作伴。

我算过亚姐学钢琴的时间,正是我们都开始上学后,我一次又一次故意疏远她,而她只能孤独地一个人玩,偶然的一次,亚姐看到琴行里有一个小男孩在弹琴,于是她第一次很强烈地向父母提出,她想学琴。或许那个时候,她是太孤单了。每次这样想时,我就在心里埋怨自己,我居然错过了那么多与亚姐一起成长的时光。

再次和亚姐面对面时是在我家,她和刘姨一起过来。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我们都有些尴尬。我不知说什么好,其实是有许多话想告诉亚姐的,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清楚她现在是否可以看懂我说的话,毕竟太久没在一起了。

在妈妈和刘姨拉起家常时,我还是勇敢而果断地把亚姐叫进了我的书房。我的书房是亚姐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爸爸收藏了很多小人书,对她诱惑很大。我看着亚姐,犹豫一阵后才连比带划地问:“你一直来都好吗?”她微笑着对我点头,然后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问她。

亚姐摇了摇头,又笑起来。看着灿笑如花的她,我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她和小时候一样,依旧那么爱笑。她比划着告诉我,说我比小时候高了很多,也更帅了。我心花怒放,乐着对她说:“女大十八变,男孩也一样。”

打开话匣子后,我们不再拘束,渐渐找回过去的熟络。

说来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能够通过亚姐的手势和表情知晓她想要表达的话,而她也能够看懂我说的话。我知道她不仅学了钢琴,她还参加学校的舞蹈队。我也把自己在学校的情况一一告诉她。我猜想,她一定很想知道我们普通学校里的事情。

当我听说学校要和特殊教育学校搞联欢时,我真是喜不自禁,直呼——校长英明!我相信亚姐一定会来,她不仅要跳舞,还要弹钢琴。我相信她高超的琴技定会获得大家的喜欢。

“特殊教育学校里都是些残疾人,他们的表演能看吗?好怕怕哟!”

在我沉浸于自己的喜悦中时,我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于是怒火升腾,对着那个碎碎念的男生嚷:“你嘲笑别人残疾?我看你的心灵才残疾。”被我一顿吼,那个男生马上面红耳赤,他恶狠狠地说:“管得着吗?”“谁爱管你?心灵残疾。”我伶牙俐齿,再加上周围同学的正义声援,男生灰溜溜地闭嘴。

亚姐真的来到了我的学校,他们一行人个个精神抖擞。学校用最隆重的仪式欢迎他们的到来,并且派出校舞蹈队参与演出。联欢嘛,总得轮流上台表演。虽然我只是台下黑压压人群中的一员,但每一个节目上演时,我都拼命鼓掌,恨不得亚姐能听到。

特殊教育学校的同学,表演了很多精彩的节目,特别是听到主持人介绍她们学各种技艺的艰辛时,大家由衷地赞叹,掌声雷动。

我听刘姨说过,亚姐初学钢琴时经历的种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她完全听不到自己弹的钢琴声,但她一直都在坚持练习。和亚姐以及她的同学们相比,我们是幸运的,可是我们从来都不知道珍惜。我们总想着玩,挥霍青春,可是亚姐她们呢?她们通过勤学苦练,用自己精彩绝伦的表演赢得了我们的尊重和掌声。谁有资格嘲笑她们呢?

我悄悄溜到后台,找到亚姐,把自己早早准备好的可乐递给她,我知道那是她最爱的饮料。可能是我摇晃了太久,亚姐旋开可乐瓶盖时,一股激流从瓶中喷涌而出,可乐喷撒得漫天,亚姐“啊啊”地惊叫着,脸上却绽放着最灿烂的笑容。

(编辑 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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