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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教授”的高原苦旅
——重庆大学教授蒋兴良拓荒记

2017-01-20陈聪

发明与创新 2017年1期
关键词:雪峰山融冰重庆大学

文/陈聪

“民工教授”的高原苦旅
——重庆大学教授蒋兴良拓荒记

文/陈聪

▲蒋兴良(图/重庆大学电气工程学院网站)

湖南西部山路九曲十八弯。铺天盖地的是雾,隐去弯道咫尺之外的陡崖。一条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土路通往云雾深处的雪峰山试验基地。

这条险路,有一位科研工作者每年往返近20遍,走了整整8年。8年里,他一头扎进大山,整个人和这大雾纠缠在一起,一座自然覆冰试验基地在高山陡崖之间拔地而起。

从1985年到重庆大学攻读硕士开始,30年如一日,这位身材消瘦、左脚微跛、鞋上常沾泥土的教授,持续攻关覆冰防冰研究这项极具挑战性的国际难题。他就是先后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二等奖2项的重庆大学电气工程学院教授蒋兴良。

不可思议的拓荒:在覆冰最严重的雪峰山一砖一瓦建起基地

大雪封山,电线结冰。穿上棉服,披上实验大褂,蒋兴良两手拽住塔架,脚用力一蹬,奋力爬上9米高的雨凇塔,引线、测量、记录、加电压……

2008年南方那场大面积冰灾始终是蒋兴良心头的痛:13个省级电网受损,造成全国169个县停电,经济损失超千亿元。“如果能了解融冰规律,缩短融冰除冰时间,能给国家省下多少电!”

经调查,湖南雪峰山历年来覆冰重复频率高、覆冰类型多样、覆冰程度严重,是研究电网覆冰的理想场所。向雪峰山进军,成为蒋兴良和团队的目标。

山上雾大风大时,不说建基地,走一会儿衣服就能拧出水来;雪大时膝盖都陷进雪地里,车一打滑就可能滚落悬崖。

基地怎么建?几个人、几双手,填平了坑,锤碎了石,搭建了活动板房,建起了试验架,架设了试验线段,吊起了绝缘子,基地就开始运作。

艰苦不言而喻。现任重庆大学高压实验室主任的张志劲回忆,为了节省经费,蒋老师一边没日没夜地做试验,一边和他们一砖一瓦地建基地。寒冬腊月正是做试验的最好季节。冰雪来了,基地第一个项目“输电线路覆冰、融冰与脱冰机理”就赶紧启动。“在山上的第一个春节,蒋老师和我的年夜饭就是一碗稀饭,大年初一每人煎个鸡蛋,就算是开荤了。”

基地百事待兴。蒋兴良穿着粗布衣服、扛着铲子边干边让来帮忙的民工一块儿挖石铲土,民工打量了几眼蒋兴良,爱理不理——他们把蒋兴良也当成了民工。

蒋兴良属牛,身上就带着一股倔劲儿。覆冰最严重的数九天里,夜里也设置了闹钟,半夜铃声一响他就开始试验观测。从不同冰花千变万化的形态中,他建立起物理数学模型,绘出覆冰图谱和融冰模型。

在山更高处攻坚:四五千米海拔上熬出一个又一个数据

覆冰在自然界是怎么形成的,怎么除掉覆冰?

“西方一些国家在覆冰研究的不同领域走在前面,我们想要超过人家,就得实打实地干,一个数据一个数据地熬。”蒋兴良说。

谁能想到,早在雪峰山基地建立前,蒋兴良和他的团队为了攻关所需的试验数据,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上,在一个个寒风刺骨的不眠夜里,年复一年跋涉着。

从贵州六盘水的马洛青观冰站到青藏高原的风火山,从四川的大小凉山到宁夏固原的六盘山……2005年9月,蒋兴良从青藏高原试验结束回到重庆,同事一看,好家伙!蒋兴良简直就是一长条“黑腊肉”!

靠着一天天累积下来的数据和成果,蒋兴良的团队解决了青藏铁路供电工程外绝缘和隧道电气间隙设计这一世界难题。蒋兴良负责完成的研究成果“恶劣环境中电气外绝缘放电特性及其在电网中的工程应用”获得2009年度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直到2008年,蒋兴良在雪峰山再次开启新征程、建立基地,连轴工作与孤独生活从此周而复始。

“这么多年,看着基地一点点建起来,条件改善,取得成果,培养一批又一批吃苦耐劳扎实肯干的人才,比什么都高兴。我们把工作做在前面,后面的研究也能有个平台。”蒋兴良说。

如今的雪峰山试验基地已被业界专家誉为“独具特色、不可替代”。在这里,2013年度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电网大范围冰冻灾害预防与治理关键技术及成套装备”的系统理论与方法和关键技术获得突破,一个个重大重点研究项目得以完成。

钻心刺痛中燃灯:穷尽生命只为攻下一座座“山峰”

2005年在青藏高原试验时,蒋兴良就觉得腰腿疼痛,但他一直忙着试验研究,顾不上进行系统检查。直到2015年9月,他双腿几乎无法行走,这才住院检查。

胸后脊椎管瘤。此时,瘤子已阻塞了脊髓流通,严重挤压脊髓和神经。蒋兴良还想挣扎着搞试验,医生只扔下一句话:继续拖延,胸部以下都会瘫痪。

蒋兴良只得接受手术。医生建议至少卧床休息3个月,结果术后不到1个月,他就赶往雪峰山基地。2016年春节,这位“民工教授”又是在山上过的年。

这是近乎穷尽生命的热爱。

“今后的五年,我们有两个目标:一个是风力发电机叶片覆冰与防冰的问题,一个是完成‘自然环境特高压直流绝缘子长串动态覆冰放电机制及其数值模拟’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课题。”

正说着,蒋兴良又皱起眉头,身上一阵剧痛。

十几秒。每一分钟里他都必须忍受十几秒的刺痛。脊椎管瘤后遗症把他折磨得夜不能寐,受损的神经到现在都针扎似的疼,疼起来好像刀片剜着肉一样钻心!

攻坚30年,苦不称其为苦,累不称其为累。

“一辈子几十年,如果能做好覆冰研究这一件事,多少也能给国家和社会做些贡献,这辈子就过得值。”狂风拍打着窗户,窗外冰花儿在电线上不停地摇,蒋兴良眼里抖动着亮晶晶的光……※

蒋兴良爬上铁塔进行实验前的准备工作(何中然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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