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乔羽：共建生态可持续的水电工程

记者 / 吴冠宇 编辑 / 李颜岐

郭乔羽：共建生态可持续的水电工程

记者 / 吴冠宇 编辑 / 李颜岐

白鹤滩葫芦口大桥 摄影/ 黄正平

梯级电站的生态保护涉及到优化调度、累积影响的问题，在讨论如何实现生态流的问题上，比单体大坝需要更长的时间、面对更为复杂的系统。做好梯级电站的生态调度工作，我们需要建立更长期的水生生态系统监测，做好更深入的物种研究，理解生态系统，才能说出来在哪些时间段、哪些地点，哪些物种最为敏感，它们有什么样的具体需求，然后充分尊重这些需求，与其他经济目标相比，能够平等甚至优先地对待这些生态目标。

中国三峡：郭乔羽博士，您好！您同大卫·哈里森共同开创了TNC长江淡水保护项目，这个项目的主旨和内容是什么？

郭乔羽：TNC长江淡水保护项目的主旨是保护长江的淡水生态系统，减缓目前受到的各种威胁，遏制生态系统不断恶化的状况。主要内容是实践生态可持续水电，实施生态流，减缓水电开发对生态系统的影响；推动小流域综合规划以及生态系统修复；加强长江流域水生生物保护，推动保护区能力建设；推动建立更为有效的水生生物监测网络。

中国三峡：在您看来，水坝的修建会对水生生态系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如果水坝的修建对水生态有影响，我们是否就应该停止和反对建坝？

郭乔羽：水坝的修建会对水生生态系统造成物理阻隔，切断洄游鱼类的洄游路径；淹没水生栖息地；造成水库段水流变缓泥沙沉积水文分层；水坝下游水文节律改变，泥沙量减少，从而改变水生生态系统特征。虽然水坝会造成一些负面的环境影响，但一般水坝本身还承载着防洪、发电、供水等作用。我们目前还没有一种能源方式是完美的，水电作为传统清洁能源之一，一直以来也被认为是在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解决世界能源需求的有效方式。我们需要做的是共同努力探索和实践生态可持续水电。

中国三峡：您在今年的大坝学会年会上提到了萨凡纳河，它是一条什么样的河流，是否实现了生态可持续？

郭乔羽：萨凡纳河是美国南卡罗来纳州和佐治亚州的分界河，生物多样性丰富。美国陆军工程兵团在萨凡纳河上先后建设了哈德威（Hartwell）、罗索尔（Russell）和瑟尔门德（Thurmond）三座大坝。水坝修建后破坏了生态系统的完整性，改变了河流天然的季节流量过程，使特有水生物种难以生存；限制了河流漫滩地区滩地阔叶林的生长，进而影响水质，使得依赖于河水和漫滩森林的物种存活率持续降低；阻断了洄游通道，使得洄游鱼类被迫迁移产卵场，导致其种群数量越来越少。

为改进这种状况，美国陆军工程兵团邀请TNC共同解决问题，启动了“生态流推荐方案”，根据方案对大坝运行进行调整，调整旱季和雨季、春天和冬天鱼类不同需求下的流量，帮助恢复并增加了洄游鱼类的产卵场；所设计的低流量过程促进了漫滩阔叶林的萌发和生长，进而提高鱼类产卵和幼鱼的成活率；在高流量运行过程中，则促进漫滩森林各类植物种子的散播，补充漫滩土壤的营养物质，为鸟类提供了理想的栖息地。

萨凡纳河的实践表明，在经济可行的基础上，能够探讨实现其生态可持续，即不会对所在河流的生态系统造成毁灭性影响，并仍能维持生态系统的健康。

中国三峡：一条河流上建有多座大坝，在中国也有此类情况，是否金沙江现在的处境跟当时的萨凡纳河其实是非常相似的呢？

郭乔羽：萨凡纳河上的大坝其实并没有金沙江上的坝那么大规模。金沙江梯级大坝水库规模更大，未来长期运营后对生态系统的影响不会比萨凡纳河大坝的影响小。金沙江的生态保护工作，还是需要重视的。

中国三峡：我们知道，三峡集团和TNC已经合作多年了。在对金沙江流域生态保护方面也早已开始着手，关于金沙江流域的合作是开始于什么时间？合作内容包括哪些？

郭乔羽：三峡集团和TNC从2005年开始接触、讨论可能开展的合作，2008年就金沙江流域的合作签署合作备忘录。双方致力于探索建立一种生态环境友好的水电开发最优模式，合作的主要内容包括探讨金沙江下游梯级水电开发建设和调度运行在现行环境条件下的最优模式；深化研究维持下游水生生态系统健康的流量、水温、泥沙等方面的阈值，并尽可能将这些阈值融入大坝调度运行方式；探索建立金沙江下游乌东德、白鹤滩、溪洛渡、向家坝等四座梯级电站的生态调度模式和适应性管理体系。

① 三峡水库 摄影/郑斌

中国三峡：目前已经达成的金沙江流域合作内容进展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取得一些成效？

郭乔羽：梯级电站的生态保护工作涉及到优化调度、累积影响的问题，在讨论如何实现生态流的问题上，比单体大坝需要更长的时间，面对更为复杂的系统。三峡集团和TNC已经合作了很多年，双方在合作过程中建立了信任，促成了三峡生态流、黑水河流域修复以及三峡海外水电开发等内容的合作，而这些合作当中有些已经显现成效，例如过去五年在三峡大坝所进行的春季生态流放流，已经对下游四大家鱼的产卵孵化产生明显积极作用。

另外，双方在金沙江的保护合作才刚刚起步。向家坝-溪洛渡水电站将会在运行中根据物种的生态需求按季节进行调整下泄流量的试验，也就是期间会根据旗舰物种生态需求的具体内容，尤其是针对春季产卵，来调整流量多少、水温高低和高流量过程等内容。我个人非常期待这个试验，并希望能得到比较积极的监测结果，以证明水库运行后对旗舰物种的产卵行为没有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

② 眺望金沙江 摄影/ 黄正平

中国三峡：白鹤滩水电站马上就要核准开工了，对白鹤滩电站建设和金沙江流域梯级电站运营中的生态保护工作，您有何建议？

郭乔羽：希望我们能和三峡集团一起，在现有向家坝 - 溪洛渡生态流建议方案的基础上，尽快纳入白鹤滩水电站的调度运行方案，尽早制定出切实可行的生态流建议。

在做好梯级电站的生态调度工作方面，我们需要建立更长期的水生生态系统监测，做好更深入的物种研究，理解生态系统，才能说出来在哪些时间段、哪些地点，哪些物种最为敏感，它们有什么样的具体需求，然后充分尊重这些需求，与其他经济目标相比，能够平等甚至优先地对待这些生态目标。

郭乔羽博士，TNC大河伙伴项目顾问。

2004年加入TNC，担任办公室主任并负责创建TNC北京办公室。2005年出任TNC淡水项目总监，同大卫·哈里森共同开创TNC长江淡水保护项目。期间，构建同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三峡集团、水科院、发改委和农业部等重要合作伙伴的合作关系，并完成长江生态可持续水电资金机制可行性研究报告。2012年，郭乔羽博士担任TNC大河伙伴项目技术顾问，在继续支持TNC长江项目的同时，还负责为亚洲其他流域淡水保护项目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