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翁一心

文 / 李颜岐 摄影 / 黎明 编辑 / 田宗伟

再访翁一心

文 / 李颜岐 摄影 / 黎明 编辑 / 田宗伟

翁一心

向家坝小学两年前的四月，在三峡坝区举行的放流仪式上，这个学校有五名学生参加了活动，其中就有翁一心。之后的夏天，杂志策划“金沙江上学记”特刊，因为一次电话采访，我们了解了翁一心背后的故事。那一年她10岁，在向家坝小学上三年级。我打去电话采访她，没有面对面的慢慢熟悉，对着电话另一头陌生的声音，她显得怯怯的，问一句，答几个字，说得很少。照片里，这个女孩穿着桃红色的连衣裙，胳膊很细，安静地站在爷爷奶奶中间。

老人曹大琴、翁祥右夫妇以儿子的名义收养了翁一心，她叫他们爷爷奶奶，平日里三人生活在一起，家就在向家坝小学背后的路边。2004年的农历八月十二，奶奶在赶集回家的路上，抱回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一床包裹身体的小棉被，一张写着出生时间的纸条，就是这个女孩来到世上的凭证。

到向家坝小学时正是周日上午。学校大门紧闭，守门的夫妇热情善良，听说我们来寻翁一心，一边说着这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一边快步走到操场中央，向着翁一心家房子的方向，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翁一心——翁一心——有人找，快来呀……”很快，爷爷回答的声音传来，不巧的是翁一心不在家，去镇上找同学玩儿了。

约一人宽的小路，连接着学校和翁一心的家。爷爷沿着小路很快就来到学校，得知我们以前采访过翁一心，一边联系奶奶带一心回来，一边跟我们随意聊起天来。正好学校的汪校长也到学校办事，我们一起在学校里转了转。整个学校并不大，教学楼有两栋，都只是一层的平房，学生也不多，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操场是这几年新修的，铺着塑胶跑道。校长说，这个孩子特别乖，成绩好，素质也全面，虽然有些内向腼腆，但跟同学们的相处很融洽。对于她的身世和家庭情况，老师、同学们都知道一些，说不上对她特别照顾，主要还是她自己上进。

很快，奶奶和翁一心赶到了学校，一走近，大家都感叹，孩子长高了，稚气也褪去不少。她领着我们到自己的教室去看看。桌椅一行行一列列整齐地摆放着，讲桌也干干净净，这是同学们平日用心维护的成果。教室后方的黑板上，是作为班长的翁一心组织班里的一些同学一起办的黑板报，笔迹稚嫩，但一笔一划都显露出认真；班级活动留影以及班里同学照片组成的照片树贴在窗边，照片上的翁一心害羞地笑着；教室外面的墙上还贴着她和同学们的绘画作品。早就知晓她一直是成绩拔尖的好学生，可也猜测过，因为身世和家境，她会不会有些封闭、内向。好在她虽然话不多，在向我们展示自己与同学们一起努力的成果，和自己取得的一些成绩时，是由衷地骄傲着的。奶奶说，一心很聪明，除了考试成绩好，别的像画画剪纸，都一学就灵，做得很好。

从学校出来，我们想去她的家里看看，于是一行人也沿着小路慢慢地走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一条乡村公路的路边，路边的矮坡上，就是翁一心的家。房子有些简陋，除去外墙的贴砖，内部没有刷墙，更没有铺地板砖。家具都是不成套的老式木制家具，拼拼凑凑，一张方桌是平时吃饭、写作业的地方。

这个家庭的生活并不宽裕，房前屋后几分薄地，种着花生、玉米和一些容易管理的蔬菜。爷爷没有工作，也就没什么收入。奶奶几年前想办法买了社保，每个月有900元，维持着三人基本的日常生活。爸爸有残疾，在镇上做小生意，收入也一般。翁一心还有个表哥，是姑姑的儿子，现在在外当兵。

之前隔着遥远的距离，电话两端的一问一答，只是感受了这个家庭里每个人对女孩的爱和珍惜。见到真实而生动的人，走过孩子每日上学的道路，看过她的学习成果，坐在这个简单的家里喝一杯热水，才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家庭里每个人的生命气质。这个家里的人并不悲苦，他们有着朴素的勇气和善良，在命运所给予的可施展手脚的空间里，诚实而努力地活着。爷爷奶奶不曾向孩子隐瞒她的身世，在她稍微懂事的年纪就将真相坦然告知。也不曾向她灌输报恩与索取的念头，只是担心两人年事渐高，今后孩子的生活是否有保障。

翁一心今年上五年级，两年前与她一起到三峡大坝参加活动的同伴中，好几名已经从小学毕业。她也期盼着能快点儿上初中，学得更多，也更好。这个女孩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她对自己命运的接受，对未来的笃定，似乎比许多年纪更大的人都成熟。很早以前，她就告诉爷爷奶奶，今后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师。

说到日子飞快地过，一心很快就要毕业上初中，奶奶显得忧心忡忡。而爷爷的谈吐间，带着些乐天知命，只说看她自己考得怎么样，成绩好，就可以去县里的好中学里接着读。爷爷也一直都鼓励翁一心以后报考四川师范大学。在他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家里虽有些困难，可只要孩子有出息，总会有办法让孩子实现自己的梦想。

与我们道别的翁一心

为了赶路，我们无法停留太久，只好匆匆道别。临走时，奶奶执意拿出家里新收的花生，塞到了我们手里。翁一心站在家门前同我们告别，快上车时回望，她还在那里，轻轻挥着手。想起她刚刚站在镜子前整理头发，专注地扎马尾时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