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小人”

摘 要：以古代“小人”一词的释义进行举例解释不同于现代“小人”的普遍认同义，运用时代、语言环境法梳理方式对“小人”之义说明，并采用共时方法解释“小人”之义的相对稳定，说明“小人”之义并非当代所理解贬义。

关键词：小人春秋公羊传注疏春秋穀梁传注疏春秋左传正义论语注疏

一、前言

“小人”在现代汉语中表示贬义，是指人格卑鄙之义。其实“小人”在古代典籍文献所表示的并非均指指贬义。《说文》：“小，物之微也。从八，丨见而分之。凡小之属皆从小。”“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此籒文。象臂胫之形。凡人之属皆从人。如邻切（注），《集韵》人古作。”从《说文》中对“小、人”的解释没有贬低之意。

“小人”在古代多指平民百姓，属于被统治的范围的人。如先秦《论语·阳货》：“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中的“小人”在《汉语大词典》解释为仆隶之义，但从整个《论语》所表现的语言环境和孔子本人话语习惯来说，“小人”应为平民百姓。《书·无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中根据句中前后事物的对应关系，“小人”应为平明百姓。《颜氏家训》：“闾里小人”在现在众多的一本中对“小人”的解释仍为平民百姓之义。《醒世恒言·白玉娘忍苦成夫》：“从古以来，富贵空花，荣华泡影，只有那忠臣孝子，义夫节妇，名传万古，随你负担小人，闻之起敬。”“孝子、夫、妇、敬”的联系，“小人”的解释仍为平民百姓之义。

二、“小人”

（一）《春秋公羊传注疏》《春秋穀梁传注疏》《春秋左传正义》的中“小人”

多数为心肠极坏的人

1.言民之从者，四年而后毕也。纪侯贤而齐侯灭之，不言灭而曰大去其国者，不使小人恶人加乎君子。

注疏曰：《春秋》子弑父，皆非子失教训之道，独於此见之何？有义而然，因其可责而责之。若商臣、蔡般之流，行同禽兽，不得为小人，非可责之限，故传详例於此。这里“小人”指人格，性情是卑鄙的人。

桓公本亦弑隐而立，君子疾同类相养，小人同恶相长，故贱不为讳也。

“同类相养”“同恶相长”意义相反，但都以物以类聚之义，“宋公冯与督共弑君而立，诸侯会於稷，欲共诛之，受赂便还，令宋乱遂成。”这里“小人”指人格卑鄙之人。

小人居之，必夺君之威权，故尹氏世，立王子朝；齐崔氏世，弑其君光，君子疾其末则正其本。以“尹氏世，立王子朝；齐崔氏世，弑其君光”说明这里“小人”指人格卑鄙之人。

2.当春秋时，出入无度，祸乱奸宄，多在不虞，无故卒然相要，小人将以生心，故重而书，之所以防祸原也。据原文所描绘春秋时代的现状，“称先君以相接，所以崇礼让，绝慢易也”的礼义前后反差。“小人”指自称，目的专注著书减少灾祸。

（二）《左传正义》的“小人”

1.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

面对对方地位比高时的自称，突显礼制的要求。

如：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痛其亲为秦所杀。不惮征缮以立圉也，曰：‘必报雠，宁事戎狄。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有死无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慼，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毒谓三施不报。”

语言对话者中面对出现公、侯、伯、子、男且高于自己等级身份的人，回答者以“小人”自称。如：齐侯曰：“鲁人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

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反之，可乎？”对曰：“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叔时谦言小人意浅，谓譬如取人物於其怀而还之，为愈於不还。

公曰：“君王何如？”对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

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福，养威仪以致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

稽首而告曰：“小人怀璧，不可以越乡，言必为盗所害。”“稽首”的行为动作以表明话语双方的的地位，言语者自称为“小人”。

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贰心乎？

曰：“臣小人也，不知纪年。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於今，三之一也。”“小人”为君臣之礼下的自称。

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废，小人降。”君子则废黜不得居位，小人则退给下剧也。“小人”意为平凡之人，被统治者。

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小人”为地位低的人的自称。

2.大夫伯比言济众者，非益众之谓也。其此伯比之意，当谓君宜抚慰小人士卒以言信也，教训诸司长率以令德，而威惧莫敖以刑罚也。

注疏曰：伯比之意，固当谓君教训众民而好以言辞镇抚之，召军之诸司而劝勉之以善德。见莫敖而告之，道上天之意不借贷慢易之人，不使慢易之人得胜，言其必须敬惧也，其意当如此耳。可知“小人”指民众，即平民百姓。

如：君子小人，物有服章。尊卑别也。注疏曰：别，彼列反。贵有常尊，贱有等威，威仪有等差。

子服惠伯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君子考虑长远的结果，平凡的人只在意当前的事。“小人”指平凡人。

大劳未艾，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

小人农力以事其上。

对曰：“吾侪小人，食而听事，犹惧不给命而不免於戾，焉与知政？”“知政”表明言语环境和双方的身份地位。“小人”是自称。

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

前者“小人”为平凡之人，后者”小人”为自称。

厨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可借使死难。”“小人”指自称。

及馈之毕，原以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属，足也。言小人之腹饱，犹知厌足。“小人”只重于温饱的寻常百姓。

今小人僔々沓沓相对谭语，背则相憎，主於竞逐为恶者，由人耳。因以讽谏惠公，言善恶由公耳。“僔”为谦逊之意，“沓沓”“背”可知“小人”是人格卑鄙之义。

如：服虔云：“复，反也。阴盛於上，阳动於下，以喻小人作乱於上，圣人兴道於下，万物复萌，制度复理，故曰复也。其筮六爻无变者，故言其所遇之卦而已。”

书名者，宠近小人，贪而多马，为国所患。

后十一世，当周惠王时，昭公好奢而任小人，国人作《蜉蝣》之诗以剌之。

1.贾人如晋，荀罃善视之，如实出己。贾人曰：“吾无其功，敢有其实乎？吾小人，不可以厚诬君子。”由言语环境可知“小人” 是对平辈自称的谦词。

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才。“小人”为自称。

张趯使谓大叔曰：“自子之归也，归在此年春。小人粪除先人之敝庐，曰：‘子其将来。今子皮实来，小人失望。”“小人”均为自称。

2.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

（三）《论语注疏》

1.孔曰：“疾小人多言，而行之不周。”“小人”为言行不一的，人格卑鄙之人，孔子认为君子就是子先行其言，德行高尚之人。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孔曰：“忠信为周，阿党为比。”）小人比而不周。”

正义曰：此章明君子、小人德行不同之事。忠信为周，阿党为比。言君子常行忠信，而不私相阿党，小人则反是。“小人”为人格卑鄙之人。

色庄者，不恶而严，以远小人。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小人嫉贤乐祸，而成人之恶，不成人之美，指人格的扭曲。

正义曰：“其争也君子”者，射者争中正鹄而已，不同小人厉色援臂，故曰“其争也君子”。

2.子曰：“人之过也，各於其党。观过，斯知仁矣。”孔曰：“党，党类。小人不能为君子之行，非小人之过，当恕而勿责之。观过，使贤愚各当其所，则为仁矣。”“小人”这里指见识短浅之人。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3.子曰：“君子怀德，（孔曰：“怀，安也。”）小人怀土，（孔曰：“重迁。”）

君子怀刑，（孔曰：“安於法。”）小人怀惠。”（包曰：“惠，恩惠。”）指“小人”的思想维度没有君子高的平民百姓。如：

小人唯利是亲，安於恩惠，是怀惠也。

子曰：“君子喻於义，小人喻於利。”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平民百姓注重的是生活大计，财富是他们人生中极其重要，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郑曰：“坦荡荡，宽广貌。长戚戚，多忧惧。”

正义曰：此章言君子小人心貌不同也。坦荡荡，宽广貌。长戚戚，多忧惧也。君子内省不疚，故心貌坦荡荡然宽广也。“小人”指平民百姓。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小人”指平民百姓，也有地行的的一面。

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也只有平民百姓的生活状况能大起大落。

“小人”在《春秋公羊传注疏》出现多指人格卑鄙的人、《春秋左传正义》多出现封建等级之义、《论语注疏》中的重在人的德行方面。

一词表多义展示语言词汇的词义丰富性和历史演变所带来的变化。

三、结语

“小人”一词在《春秋公羊传注疏》《春秋穀梁传注疏》《春秋左传正义》和《论语注疏》中侧重的含义有所不同。时代背景、语言环境法梳理方式对“小人”之义有明显影响，并采用共时法说明“小人”之义的在同时期具有相对稳定性，同时说明“小人”之义均并非当代所理解贬义。

参考文献：

[1][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2009.

[2]王云路.词汇训诂论稿[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2.

[3]王继如.训诂问学初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6.

[4]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14.

（冯俊 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 5302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