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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悲壮的落幕

2017-01-12郑建光

福建文学 2016年12期
关键词:工作团清泉红军

郑建光

今年五月底探访杨道明出家的暗亭寺,亲眼见到磬扬禅师玉照,对我来说,也算是多少完成了曾祖母的一点遗愿。

《重建暗亭寺碑》记载暗亭寺的缘起及兴废:“隔溪烟火数家,界分永泰;绕殿岚光一色,地属尤溪。乃一方之古迹,亦百代之名区,往古有一观音殿在焉,不知创于何时何代。迨清康熙二年,卢祖师禅寂于此焚修功圆,见有灵光独异,时檀越与本境诸缘首就此亭以重建之,颜额曰暗亭寺……迄今二百有余年矣,剥蚀风霜,不免榱颓而栋腐,迁延岁月致成瓦解而墙倾……民国十八年住持释性懋、监院释性修等与诸缘首会议倒堂重建……”

落款:“民国二十八年正月 监院释妙玄、磬扬谨立。”

磬扬即杨道明的法号。

碑文后列各地喜捐缘金名单,“尤溪卢兴邦、林德芳、林大茂各一百元,卢兴荣五十元”等赫然在目。

根据碑文透露的信息,我所见到的这座禅寺重建于1929年,那时卢兴邦割据闽北,正是他人生最鼎盛时期。十年后监院释妙玄、磬扬为暗亭寺重建立碑时,卢部因为参加淞沪会战几乎全军覆没,已被蒋介石取消五十二师番号,卢兴邦成了光杆司令,卢兴荣也只是顶个军事委员会中将高级参谋的虚衔。

杨道明拖着疲惫的身影走进暗亭寺是在1935年夏初,刚重修几年的禅寺成为他凄凉的归宿。他于1934年8月份刚从苏维埃中央政府内务部副部长调任闽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没承想不到一年时间,自己居然投身禅林。闽赣省是以福建建宁、泰宁和江西黎川为基础和中心,于1933年5月建立的苏维埃政权。苏区中央分局此次对闽赣省领导人进行较大的调整,省军区司令员宋清泉、政治部主任彭祐、参谋长徐汉江等人与杨道明一样都是未满30岁的年轻人。宋清泉因为当过项英的通讯员,又有过在苏联学习的经历,骄傲自大,在中央主力红军转移之后,继续命令部队“囤粮坚守”,与敌军拼消耗,致使闽赣省武装力量损失惨重。

卢部(国民党陆军第五十二师)占领清流后,卢兴荣师长率领五十二师大部于1934年12月1日开赴宁化。驻闽红军面临卢部会同地方反动派大刀会的疯狂冲杀,已经丧失正面抵抗力量。1935年1月,钟循仁从赣南省委书记调任闽赣省委书记兼省军区政委,这一年他也才30岁。他到任后发现省军区司令员宋清泉等人有严重的“左”倾思想,遂于1月28日召开紧急会议,精简机关,安置老弱病残人员,将省委、省苏维埃政府、省工会合并组成闽赣根据地最高领导机关——闽赣省委工作团。会议决定避敌锋芒,主要在宁化、清流、归化等地的空隙地带与敌人周旋,开展灵活的对敌斗争。

1935年3月,闽赣省委接到中央分局最后一个电报指示,大意是:中央分局今后不再用电报与闽赣省联系,闽赣根据地的斗争必须独立自主地坚持下去,哪怕10年、15年,万一不行,可前往闽南,与陶铸领导的闽南特委会合。

这封电报拉开了一个悲剧故事的序幕。

省委委员方志纯建议闽赣省委工作团往闽北或闽西发展,向黄道部队靠拢,而宋清泉、彭祜、徐汉江等人不顾中央分局关于坚持闽赣地区斗争的部署,提出到闽南去开辟新的游击区。钟循仁革命多年,但他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加上闽赣苏区领导层闹派性由来已久,于是,默认了掌握实权的省军区司令员宋清泉的意见。

从1934年12月初至1935年1月底,蒋介石在两个月时间内调集了五十二师、四十七师、四十五师、九师以及宁化、石城、长汀、连城等县地方武装计5万之众,进驻闽西北各县进行“清剿”,妄图把红军和地方革命武装彻底消灭。卢兴荣率部进犯宁化、清流、永安一线,强迫老百姓移民并村,开展清乡运动。宁化、归化等苏区逃亡地主豪绅,在中央主力红军实行战略大转移后纷纷返乡,配合国民党军队对苏区人民进行疯狂的报复。无数群众被杀害,致使许多人背井离乡。红军在组织反“清剿”中,遭到敌人的围追堵截,省委工作团部分成员从宁化县城突围后,转移到泉上,接着撤往枫溪,退守安远、长坊等地,红军在棠地再遭敌人伏击,牺牲数十人,张荷凤等六七十人被卢部俘虏。此时,卢部又迅速扑向红军驻地,像恶狗撵兔子一样,对闽赣省委工作团一路穷追猛打。

红军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且战且退,撤退到顺昌一个不知名小山村时才把追兵甩掉,疲惫不堪的队伍就地休整。不料,次日天色刚刚微明,敌军又追了上来。闽赣省委工作团分两部驻扎在小河两岸,省军区司令员宋清泉坚持带领在南岸宿营的工作团大部分人员,往南向沙县方向撤退。红军在沙县境内停留了十多天,因为已与中央分局切断电台呼号,一时又无法与福建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下一步的去向成为眼下最严峻、最令人担忧的问题。斗争形势进一步恶化,宋清泉与彭祐、徐汉江等人串通一气,不仅不与省委工作团研究工作,甚至架空省委和省苏维埃政府的领导,造成了“枪指挥党”的错误局面。处在小河北岸的省委工作团之一部,包括共青团闽赣省委宣传部部长、闽北独立师代政委曾镜冰等人在内约一个团兵员,撤出重围,开赴闽西与邓子恢会合。一年多以后重返闽北,建立根据地。今天回望80年前的这段历史发现,如果当年省委工作团坚决执行中央关于“应在中央苏区及其邻近苏区坚持游击战争”的指示,我不敢断言闽赣省红军一定能够坚持10年、15年,但绝不至于使闽赣省苏维埃政权几个月后就悲壮地落幕。曾镜冰坚持开展游击战争,1946年前后才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福州附近地区,他在新中国成立后担任福建省委秘书长、副书记、政协主席。

1935年遭遇罕见的倒春寒,皑皑白雪似乎要把闽西北彻底封冻。山坡上的苦竹、芦苇、灌木丛纷纷倒伏,在大雪压迫中残喘、挣扎,堵塞了山间小径,红军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平常行军的数倍体力。凛冽的寒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红军战士皴裂的脸颊,身材魁伟的郑隆渊连长搀扶着杨道明主席,踩着积雪艰难行进。一股寒风钻进杨道明的领口,他紧缩了一下身子,转身发现衣着单薄的郑隆渊禁不住打着冷颤。想起中央分局不再用电报与闽赣省联系的那份电文,一片阴影从他心头掠过,灰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被阳光抛弃般的伤感。如果继续朝闽南方向转移,必须从尤溪境内经过,警卫连长郑隆渊担忧地对杨道明主席说:“尤溪是卢部的老巢,我担心此去有危险。”宋清泉轻蔑地斜睨一眼郑隆渊说:“毛委员在五年前就说过,福建陈国辉和卢兴邦都是土匪出身,没有什么战斗力,我就不信会闯不过去那个土匪窝!”

十几天后,这支600多人的队伍从沙县龙湖进入尤溪,驻扎在九阜山麓京口村张氏祠堂。张氏祠堂建于清嘉庆年间,坐落在一个山坳向阳的坡底,三进院落,主体为悬山顶石木结构。除了清明节和七月半祭祖,平时没有什么人到这里来,相对隐蔽。祠堂有近百个房间,勉强可以容纳六百多人的队伍。

省委工作团自长坊突围以来,一路奔波,能找到这座大宅院休整,大家的心情像久雨初晴的天空一般。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这一天,太阳躲进厚厚的云层里,张氏祠堂显得阴森、恐怖。省委工作团的领导们围坐在二堂“丕振箕裘”匾额下,讨论部队下一步开拔问题。突然,负责警戒的郑隆渊冲进来报告说,发现远处有形迹可疑人员。红军自从在张氏祠堂休整以来,从未发现这一带有老百姓活动,过分的安静早已令钟循仁和杨道明等人感到不安,方志纯也认为在卢部老巢不宜久留,但没料到形势说变就变。

红军匆忙撤离京口村,往草洋村方向转移时,在一个山坳里遭到卢部特务营的伏击。特务营营长林德芳是当地人,十分了解地形,对大大小小的山路了如指掌。遭遇特务营,郑隆渊的担心恐怕就要变成现实了。

郑隆渊一米八九的个头,魁梧、健壮,站在人前就像一尊门神。他保护杨道明一路撤退。当红军从山洼逃到另一座山头时,又陷入特务营的围困。红军虽然兵力远胜于敌人,但由于不熟悉地形,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省委工作团伤亡过半,剩下三百多人杀出一条血路。郑隆渊不幸在战斗中牺牲。林德芳见他人高马大的样子,以为击毙了红军高级干部,心想这回有资本邀功请赏了。他在欣喜若狂中却只搜到一本证件,别无长物,打开一看,原来只是一个连长,泄气地摇了摇头。方志纯在战斗中腿部负伤掉队,被特务营在清扫战场时俘虏。他被押到卢部尤溪留守处时,一口咬定自己是教书先生,后被关押进尤溪监狱。方志纯1933年初随红十军到中央苏区,先后任红三十一师师长、政委,中共闽赣省委常委兼黎川中心县委书记,黎川军分区司令员、政委,闽赣省军区组织部、宣传部和地方工作部部长等职,富有革命斗争经验。监狱长听说他是位文化人,经常让他抄写一些公文和囚粮名册,把省下来的一个编制公费填了个人的腰包。两年后,方志纯得到进步群众营救脱离魔窟。此时,国共两党为了抵御外侮,共同抗击日寇入侵,尽弃前嫌,实现第二次合作。方志纯在新四军的帮助下辗转去了延安。

弃尸荒野的郑隆渊是我的曾祖父。行文至此,我再也抑制不住流下眼泪,只得用“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自我安慰,并告慰在那场战斗中飘逝的两百多个英魂。这次探访暗亭寺,瞻仰磬扬禅师遗像,主要是因为我曾祖父当过杨道明的警卫连连长。我曾祖母活到1976年,她说,曾祖父三十大几时抛下家小去闽北讨生活,不知怎么就参加了红军。因为一度失去联系,曾谣传他被山洪卷走了呢。当她打听到有限的一丁点儿消息后,十分害怕,那时谁也不敢声张家里有人当红军。我刚懂事时曾祖母就仙逝了,那时处在“文革”中,很少人再提卢部与红军打仗的往事,她临终时却对我们说,找个机会去那个战场看看。事平无处觅遗骸,里党于今称烈士,到了新世纪之后,我才触碰到那悲壮的一幕,太迟太迟了。

1935年5月初,闽赣省委工作团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摆脱卢部的包围和追击,当撤到永泰与德化、仙游三角地带的紫山时,不幸又被仙游、德化民团和国民党保安团包围,真是方脱虎口,又入狼窝。险恶的斗争环境使省军区少数领导丧失信心,他们经受不住挫折,对革命悲观失望。省委工作团到达紫山的第三天,仙游县保安团派一位便衣摸上山,宋清泉、徐江汉与他密谈了一夜。次日早上,省军区司令员宋清泉派指导员杨良生与那位便衣下山,到仙游县民团司令部谈判,暗中策划叛变投敌。杨道明主席发现这一情况后责问宋清泉:“你着急派杨良生下山干吗,去仙游联系投降?”宋清泉否认说:“只是去探摸一下情况。”杨道明满脸严肃地说:“不经过省委工作团研究,对这么重大的事情能私下做决定吗?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闽赣省委工作团领导感到处境危险,决定把部队向山顶转移。在转移途中,钟循仁对宋清泉、徐江汉、彭祐等人的悲观情绪和错误行为,提出严肃的批评和严正警告。当晚,省军区武装人员驻扎在宿营地外围,负责保护省委工作团。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已经悄然发生,宋清泉、徐江汉于下半夜带领省军区的队伍偷偷下山了。直至次日清晨,杨道明才发现军区驻地四周静悄悄的,山上只剩下省委工作团和省军区一些不愿走的战士了。

宋清泉、徐江汉叛变投敌了。他们把大部分队伍秘密拉出,投向敌人,被国民党第九师缴械收押。随后,彭祐也偷偷下山,背叛革命。

他们是一群为人世疗伤、普度众生的人,但在他们当中也有人达不到把自己的痛苦化作他人幸福的高度。一旦失去信仰,为革命赴死的决心就会动摇,就不会相信今天的牺牲一定能变成种子长出新绿,催开满山艳丽的鲜花为人间增添暖色。此时,省委工作团红军仅仅剩下六十多人。国民党军队动用了两个团的兵力,逐步对紫山缩小包围圈。红军指战员团结一心与敌人进行殊死战斗,壮烈牺牲了二十多人,十多人被俘虏,钟循仁失踪,最后只剩下二十人逃脱。

敌人知道还有红军藏在山里,继续增兵,把紫山包围得水泄不通。此刻,万籁俱寂,夜幕四合,似乎预示着闽赣省苏维埃政权即将落幕。杨道明认为敌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趁星夜冒死突围是最后一条路,但不一定是生路。大家一致表示服从杨道明主席的指挥,宁死不屈,坚持战斗到底。他们强行冲出敌人重围时,又有十几位战士倒下。杨道明带领九死一生的6名战士,逃到玉壶村的一座大山里隐蔽了一天,直到天擦黑时才摸到山脚,惊喜地与钟循仁重逢。向老乡买一点地瓜填充两天来粒米未进的辘辘饥肠,并打听到一条抵达嵩口的安全路线。但从玉壶村到嵩口必须渡过大樟溪,杨道明决定分两批过渡,却在第二批渡河时被岸上碉堡里的敌人发现,两位战士腿部中弹。老百姓将他们搭救上山。其余6人成功渡过大樟溪后,隐藏在东坡村的一座大山里,几天后再转移到月洲山躲藏,然后,从月洲山来到小白杜村。我们在指责宋清泉等人在险恶的斗争环境中丧失信心,对革命悲观失望,不再相信他们做出的牺牲还有意义的同时,我也在想,他们如果跟同志们一道坚守紫山,可能与留在山上的所有的人命运一样。事实是他们投向敌人,活下来了。假如,这些活下来的人两年后走上抗日战场,是不是比死在紫山上更有价值呢?因为他们背叛了革命,永远都见不得阳光,当然也不允许做这样的假设。

此时,中央主力红军还在长征途中,尚未到达陕北。自从苏区中央分局与闽赣省切断电台呼号之后,省委工作团再也没有与组织取得联系,这支千余人的队伍剩下形单影只寥寥几人。面对目前无奈的处境,集体商议后决定尊重和同意陈长青等几位同志的个人意愿与选择,支持他们化妆成农民离队返乡。因为现实情况根本不可能“独立自主地坚持斗争”,也没有必要“与陶铸领导的闽南特委会合”,继续执行中央分局的指示已经没有实质性价值。钟循仁1905年出生,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春参与领导兴国高兴圩农民暴动。先后任崇(贤)高(兴)游击大队副大队长,中共高兴区委书记、兴国县委书记。1931年冬任中共公略中心县(吉安、吉水交界地区)县委书记。杨道明比钟循仁小5岁,于1930年在兴国参加农会,1932年任兴国县永丰区苏维埃政府主席,同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3年任兴国县苏维埃政府主席。钟、杨二人是兴国县出名的共产党干部,在闽赣地区蜚声四起,是反动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老家根本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所以,决定留下来寻找组织,对党和人民必须有个交代啊。在小白杜村与陈长青等人最后一别时,千言万语化作了相拥而泣。对于一个真正的革命者,有什么比失去组织和完不成组织交给你的重任更加痛心,更加不可原谅自己的呢?

钟循仁和杨道明与战友挥泪作别后,向着西天的晚霞,漫无目的地默默前行。一天傍晚,他们来到永泰西部安秋垄,迎面看见九座寺,触动了投身禅林的念头。但他们仅在此借住一宿,次日就被妙智法师以九座寺过往行人繁杂,不便久留为由赶走。我不敢想象,这两位为劳苦大众求解放而舍生忘死,真正具有普度众生大慈悲胸怀的人,却跌入走投无路的境地,那该是怎样一种心境啊!此刻,我从发黄的资料中分明看到钟循仁和杨道明落寞的身影,披着迷蒙的细雨离开安秋垄九座寺,一头钻进密林。淅淅沥沥的雨点渐渐密集,滴滴答答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打在对前途极度迷茫的这两个人身上,岑寂的林间传出孤单的跫音。

1935年夏初,钟循仁化名黄家法,杨道明化名谢长生,两位并肩战斗的战友相互搀扶,悄然走进位于尤溪与永泰交界处的暗亭寺。

暗亭寺住持品香法师于当年农历七月初四,为钟循仁和杨道明剃度,钟循仁法号妙圆,杨道明法号磬扬。两位有着远大理想的青年,为形势所迫,一夜之间皈依佛主。这对于他们的革命人生也许是一种嘲弄,但对于个体生命来说也算是完美的涅槃。度人如度己,度己亦度人。度己度人是大乘佛教的宗旨,提升自己能更好地帮助别人。从此,昔日的闽赣省领导人隐于峰岫浮云之中,与松萝桧柏、淙淙山泉为伴。

两年后的8月13日,抗日战争中的第一场大型会战——淞沪会战打响,中日双方共约一百万军队投入战斗,战役持续了3个月,卢部(国民党陆军第五十二师)在这场战役中几乎全军覆没,被取消番号。卢部也这样落幕了,堪称悲壮。时间又过去两年,磬扬成为暗亭寺的监院,为本禅寺重建立碑,那是国共合作时期,他对卢部参加抗战应该有所耳闻,在镌刻喜捐缘金名单时,没有回避当年对闽赣省委工作团穷追猛打的卢部军人,所以碑刻中留下了“卢兴邦、林德芳、林大茂各一百元,卢兴荣五十元”等字迹。

佛陀曾对弟子慨叹:不是不慈悲,而是自己前世与她无缘,无法度化。我不敢妄议磬扬、妙圆佛缘深浅,但从相关记载证实磬扬在剃度39天之后行止大度,此后严谨履行说法、安众、修造职责,立碑纪实就算不上大功德了。

钟循仁直到1981年4月逝世,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身世,也不让磬扬透露,人们只知道妙圆而不知道他的俗名。1988年,钟循仁的真实身份才向社会公开。杨道明在改革开放后一直担任福建省政协委员、省佛教协会副会长、顾问,直到1999年5月逝世。在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之际,我站在与革命事业似乎毫无关系的禅寺前,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对胜败的定义、对功过的定义……我们应该记住一支没有分享过胜利喜悦,为配合中央主力红军转移而留在南方坚持游击战争的队伍;我们应该记住虽然只是短暂存在,却温暖过无数贫苦大众的闽赣省苏维埃政府;我们应该记住像杨道明和郑隆渊那样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却没有佩戴上军功章的先辈们!遗憾的是,我至今还没有凭吊过尤溪草洋村那个战场,所以,探访暗亭寺,只能说是稍稍实现了一点曾祖母的遗愿。

责任编辑 陈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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