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在“新”“旧”对冲中寻底企稳

2017-01-11任蕙兰

新民周刊 2017年1期

任蕙兰

目前，去产能、去库存进入攻坚期，要让经济增长的新动能对冲衰减的旧动能，李克强总理强调的“双创”显得尤为重要，而“双创”的关键在于释放民间投资的活力，盘活实体经济。

“三去一降一补”

2016年是“十三五”开局之年，前三季度GDP增长均达到了6.7%，制造业经济指标也很“提神”，11月PPI（工业品出厂价格）同比上涨3.3%，环比上涨1.5%。全年保持在6.7%增速几乎是板上钉钉，合乎“十三五”期间定下的GDP增速目标6.5%-7%。

不少外媒对中国经济也从看空转向看多。“尽管外界存在种种怀疑声，但中国2016年还是连续3个季度实现了6.7%的经济增长，历时4年的工业品出厂价格收缩即将结束，主要制造业指数与2012年之后的高点持平。”彭博新闻社日前报道称。

“稳中有进”是年底多项经济指标给人的一致感觉。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字，11月PMI指数（采购经理指数）为51.7%，比上月上升0.5个百分点。PMI指数50是个分水岭，50以上代表经济相对比较活跃，50以下表示经济在衰退。

“PMI指数上升说明制造业投资在抬头，有迹象表明生产活跃度提高，这也证明了经济在寻底过程中企稳，没有继续下滑，有缓慢复苏的迹象。2016年10月以来，制造业投资下降的节奏开始转头。”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沈桂龙告诉《新民周刊》。

中国11月给出的经济数据整体超出市场预期，这一点成为外界的共识。美国“商业内幕”网站近日刊文称，“这不仅仅是中国经济给出的良好信号，更意味着全球经济将开始回暖。”美国《财富》杂志12月初刊登的文章则指出，这些经济数据不仅给了中国经济更多的发展动力，更意味着中国的经济改革以及刺激增长的政府调控取得了初步成效。

外界最关心的一项政府调控，就是去产能、去库存目标是否顺利实现。2016年7月以来，钢铁、煤炭等大宗商品价格出现上涨，有数据表明，2016年前10个月中国钢厂利润增加310%，11月全国钢产量同比增加1.7%。很多人开始乐观地探寻，我们去产能、去库存目标已经提前实现？现在到了全面补库存的时候？

沈桂龙指出，我们应该对去产能、去库存的进度保持谨慎乐观，要防止因短期价格上涨而放松产能调控，甚至盲目扩张产能。“钢铁等大宗商品价格上升，这只是短期现象，部分原因是受国际大宗商品上升的影响，另外，石油价格上升和中东战争的局势有关，不能完全归因于去产能因素。”

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明确提出，2017年要继续深化推进“三去一降一补”（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

民间投资需要激活

年底制造业投资的亮眼数据，让人们对2017年宏观经济形势信心增强。按照目前的经济结构，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投资占了最大的比重，而制造业投资又在投资整体占了大头。从2015年经济数字来看，制造业投资的贡献占总投资32.7%，房地产占17.4%，基础设施投资占18.4%，这样的结构比例这两年基本稳定。

但2017年的制造业投资仍面临一些不确定因素，其中最大的隐患在于民间投资下滑。2015年第四季度以来，民间投资大幅下滑，下降比例甚至大于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降幅。7月18日，李克强总理主持召开了各省（区、市）政府负责人促进社会投资健康发展工作会议，国务院所有在京领导，以及31个省（区、市）政府负责人和各部委负责人齐聚中南海国务院第一会议室，只为了部署一件事：促进社会投资健康发展。

作为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民营经济近年来每年创造了60%左右的国内生产总值，80%左右的社会就业，超过50%的财政税收。民间投资更以超过社会投资的速度快速增长，占到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60%以上。但从2015年四季度以来，民间投资增速出现了回落现象。因此政府抓紧出台措施，激活民间资本的投资意愿。

沈桂龙分析，民间资本投资意愿降低有几大因素，一个是减负政策的红利还没有完全释放。根据世行与普华永道发布的最新报告，2016年，中国企业的总税率达到了68%，位列世界第12位。据不完全统计，涉及企业税费的超过10种。

“2016年一季度营改增全面铺开，但对于一些资本规模不大的企业来说，降成本的效果并不明显，税率上去了，抵扣不明显，税负下降不明显。减费力度也不够大。” 因此不难理解，“降成本”成为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五大任务之一。

另一方面，企业的商务成本逐年增高，目前一线城市的土地、劳动力成本已接近发达国家，导致制造业投资外流。这也是为什么曹德旺投资10亿美元到美国建厂的消息，引发社会如此大的关注。事实上，海尔、海信等制造业佼佼者都已在美国设厂。随着人口红利消退、各种成本上升，中国将如何迈过中等收入陷阱？这是一个必须面对的考验。

民企投资不振，国有企业也不容乐观。投资效益不佳、杠杆率高，这些都成为国企2016年的考评。“去杠杆主要目标对象就是国有企业。这几年流动性增加，2015年M2目标是12%，最后是达到13%;2016年M2目标是13%，最后大概在14%。流动性注入国企的概率比较高，但到了国企手上往往流动不起来了，一方面是流向房地产，一方面是流向金融，没有很好地进入实体经济，以前说是‘脱实向虚，现在已经是‘脱实成虚。”沈桂龙说。央行近日提出加强对金融机构表外业务的监管，释放出降杠杆的信号。

应该说，2017年制造业投资还存在不确定性。而另一个投资大头房地产投资，在三轮调控政策下也开启了下行通道。有理由相信这次调控不会再短时间内松绑，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可见楼市调控决心。短期内楼市价平量缩，开发商纷纷放缓开工节奏，延长建设周期，2017年房地产投资可能会下降。

“房地产明确下降，制造业前景还不确定，那么基建投资会成为2017年投资的着力点。在‘一带一路倡议下，西部公路、高铁、机场都会成为增长点。”沈桂龙说。

贸易壁垒或将加剧

另一驾马车——进出口拉动经济的作用如何？从2016年形势来看，1、2月份出口形势严峻，后期略有好转。据海关统计，2015年1-11月，我国进出口35655.3亿美元，同比下降8.5%，其中出口20523.2亿美元，同比下降3%，进口15132.1亿美元，同比下降15.1%。

“目前外部环境依然严峻，虽然近些年中国进出口仍保持顺差，但国际贸易增长下滑，全球市场需求低迷，大环境不好。尤其是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标志性事件就是英国脱欧、特朗普上台。”沈桂龙表示。

特朗普竞选时的政治主张中，对贸易方面的诉求十分强烈，他明确反对全球化格局，不满意在全球化格局中，美国的获益少于新兴经济体，一直指责中国“偷走美国人的工作岗位”。而特朗普获胜的结果也表明，他的主张在美国中下层民众中很有市场。因此存在一定的可能性，特朗普上台后，美国贸易保护主义将被放大，中国对美进出口形势会雪上加霜。

事实上，中国近些年已经成为国际贸易保护主义的靶子。这几年，国际倾销案的对象集中在中国。“很多国家盯住中国，连印度也发起不少针对中国的反倾销。”

“一个国家要证明进口的某种中国商品倾销，只要选择性以特定国家同类商品价格作替代比较，如果比中国的价格高，中国就有低价倾销嫌疑。这些国家常常自主选择价格参照系，以反倾销为由抵制进口。”沈桂龙说。

“按照2001年中国入世时签订的协议，15年后中国自动获得市场经济体国际地位，也就是应该在2016年成为受到国际认可的市场经济体。如果中国得到这个地位，其他国家就难以轻易对中国发起反倾销。因为如果是市场经济国家，那么出口商品的价格无论高低，都是市场运行的结果，不存在倾销。比如我们的劳动力成本比其他国家低，所以商品价格低，别的国家就很难找到倾销的依据。”

然而，欧美拒绝承认中国市场经济体地位，违背了当初的协定。欧洲国家没有明确抵制中国获得市场经济体地位，但表示市场经济体地位和倾销脱钩;而美国直接声明抵制。

因此2017年中国的进出口形势也充满不确定性。但是在严峻的形势中也不乏亮点，比如装备制造出口形势一片大好，中国输出的高铁装备和技术受到国际市场认可，奠定了相当不错的口碑。中国技术实力受到认可，制造业结构升级初见成效，使得在一些领域的投资信心有所恢复。

最后一驾马车消费，近年来对GDP的贡献率上升，但整体份额还不大。2016年11月CPI在2.3%，CPI处于2%-3%之间说明社会消费意愿是在温和活跃阶段。和房地产有关的消费在整体消费中占到最大份额，有数据表明，消费类排名第一的是建材消费，占到14%。由于房地产处于调控期，和房地产有关的消费也有下滑可能。路透社援引瑞银最新发布的“2017—2018年中国经济展望”称，预计未来两年消费可能随着收入增速放缓而走弱，不过整体应会保持稳健。

“综合投资、进出口和消费，总的来看，2017年宏观经济政策应该稳中求进，GDP预期应适当调低，适应新常态。”中国社科院对2017年GDP预测是6.5%，沈桂龙也认可这个数字。

调结构与高增长难以两全

12月9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指出，2017年坚持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适度扩大总需求。调结构依然是当下经济的主要任务。

从全球范围来看，经济结构层次比较高的国家和地区，第三产业对GDP的贡献大于第二产业，可以归纳为两个70%：服务业占比超过70%，生产性服务业在整体服务业中占比70%以上。目前国内一线城市已完成前一个70%，比如上海服务业占比在75%左右。

各国对生产性服务业日益重视，呼应了制造业回归的趋势。一切为生产提供的服务都可归入生产性服务业，比如研发、展览等等。很多制造业企业不再局限于提供产品，转型为客户提供一整套解决方案，比如售卖打印机的企业转型为客户提供办公室工作流程优化方案，正是生产性服务业和制造业的对接。

“调结构一方面是提高服务业比重，另一方面是在制造业内部调结构。比如我们以前出口原材料为主，现在扩大了高端装备制造出口，就是体现优化制造业结构的效果。当然我们离调结构目标还有距离，比如我们在航母上用的钢板，要质量轻，但是韧性强，我们和美国福特级航母的材料还有距离。”沈桂龙表示。

从国际经验来看，服务业占主导的国际经济增速必然会放缓，因为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低，不支持经济高速增长，所以调结构和高增长难以兼得，在调结构的过程中，需要制定合理的经济目标。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首次系统阐述新常态，第一条就是不片面追求高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与之相对的是经济结构不断优化，人民生活水平提高。

中国经济步入中高速增长的“新常态”，用更形象的说法是，在“L型”的那一短横上前行。“我们在寻底过程中企稳。现在已经过了刺激经济追求GDP数字的阶段，不过多刺激，经济也不会下滑太严重，过多刺激反而留下隐患。但我们也要有底线意识，要完成2020年翻两番的目标，‘十三五期间GDP增长目标是6.5%-7%，平均不能低于6.5%。我们要在调结构和稳增长之间找到平衡。”沈桂龙表示。

当然，横向比较来看，中国经济的中高速，已经是其他国家不可企及的高速。2016年10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7年按PPP计算的世界GDP增长率为3.4%。其中发达经济体GDP整体增长1.8%，美国增长2.2%，欧元区增长1.5%，日本增长0.6%，其他发达经济体增长1.9%;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GDP整体增长4.6%，中国增长6.2%，印度增长7.6%，俄罗斯增长1.1%，巴西增长0.5%，南非增长0.8%。

“看空中国的人或许将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新加坡《海峡时报》道出了真相。

2017年，经济发展六大信号

中共中央政治局2016年12月9日召开会议，分析研究2017年经济工作，审议通过《关于加强国家安全工作的意见》。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主持会议。会议认为，2016年我国实现了“十三五”良好开局。2017年要召开党的十九大，也是实施“十三五”规划的重要一年和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化之年，做好经济工作意义重大。

会议字里行间的表述，传递出2017年我国经济发展六大重要信号。

一、明确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是治国理政重要原则

会议强调，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是我们治国理政的重要原则，对指导2017年经济工作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要在保持社会稳定的前提下，推进关键领域工作取得突破。

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步入“深化之年”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当前我国经济工作的主线。会议明确，2017年是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化之年。

三、加快推进一批基础性关键性改革

破解发展难题需要全面深化改革助力。会议提出，2017年要加快推进国企、财税、金融、社保等基础性关键性改革，更好发挥经济体制改革的牵引作用。

四、大力振兴实体经济

会议提出，大力振兴实体经济，培育壮大新动能。专家指出，经济下行压力之下，资本“脱实向虚”令实体经济发展面临更多挑战，会议释放提振产业发展的重要信号。

五、加快研究建立房地产平稳健康发展长效机制

2017年房地产市场动向备受关注。会议提出，2017年要加快研究建立符合国情、适应市场规律的房地产平稳健康发展长效机制。

六、多举措释放扩大开放积极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