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
2017-01-10张珑宇
张珑宇
那年秋天,我去了金寨县参加助学活动。山里,卧着一座破败的小学。周末,学校里的孩子不多,老师却都在校门口围着,迎接我们一行人,不说话,只是笑。
我径自走进去,教学楼门口是一大片土路,坑坑洼洼的黄泥里石子时隐时现,几棵枯败杂乱的树弓着腰立在一旁;左面,象征性地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升旗台,却没看见红旗,而这,就是操场了;两侧平房在“操场”后面蹲着,满目疮痍,有的落了白灰,撕扯出里面暗红砖做的血肉,有的熏成了黑面,面上布满纵横交织的皱纹。两间教室就成了教学楼。
我站在那里,凝视着这一切,眼底仿佛也被这黄泥充满。这里所有的一切,正以一种尖刻的卑微和清苦蚕食着我那珠华粉饰的自尊。我想我凝视的是一所学校,也是这片土地上祖祖辈辈卑微的总和。它所衍生的不仅仅是同情,也是长久的静默与叹息。
我继续一点一点地往教室里走,推门而入,只见半块灰蒙蒙的黑板斜挂在墙上,几只粉笔头碎落在地上,映入眼帘的还有三五张近乎不能称为“桌”的木头,它们正横七竖八地靠在水泥地上。屋内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细看去,却发现一木桌的拐角正缩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她正怯怯地抬着头,凝视着我,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又细又黄的头发搭在头上,拿着纸笔似是在写着什么。当她凝视着我的时候,我也正凝视着她。
一阵空灵的歌声似乎从女孩的眼底传出,星星在那眸子里微微闪动。她是那么害怕而不解地凝视着我,凝视山村之外的未知;我是那么怜惜而又错愕地凝视着她,凝视山村独有的清澈透亮。这不禁让我想起斯宾诺莎的一元论:我们每一个动作都只是上帝的一部分。那么,上帝究竟想要透过这样的凝视表达什么呢?是生来命运的不公,是求学的渴望,抑或无奈悲悯?在这世上,每一分每一秒无数个凝视里,上帝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助学活动的最后一刻,所有的人——参与者,老师和学生都站在校门口合影。也只有这一刻,时间静止,树叶转停,在山村的黄土地上,所有的人,都凝视着镜头,笑了。
〔责任编辑 袁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