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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冕与秦老

2017-01-10严阳

杂文月刊 2016年12期
关键词:黄世仁放牛娃王冕

严阳

《儒林外史》开篇第一回“说楔子敷陈大义 借名流隐括全文”,主要讲的是元代著名画家王冕的故事。而鉴于《儒林外史》是小说,所以,这里的王冕以及诸如王冕的邻居秦老、县衙门里的翟买办、朝中做大官的危老(危素)等人,应该是文学人物而非历史人物,我们不能太过当真。但是,这些人物具有相当的典型性,或者说足以从一定层面上反映这些人物所代表的那个社会阶层的特点则是毫无疑问的。

让我特别感兴趣的是秦老,一个曾经是王冕的雇主,后来又成为王冕的知音与保护人的乡村地主。

王冕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与寡母相依为命。因为仅仅是靠自己做针线活儿已经无法维持母子两人的生活,所以,王冕的母亲只好让儿子停下学业,到隔壁家的秦老家放牛。秦老虽为地主,但人却不坏,待小小的王冕真不薄。单单是就吃的来说,每天提供两餐“小菜饭”不说,早上还给他两个钱买点心吃,并且那“小菜饭”的“菜”也未必很“小”——从文中“或遇秦家煮些腌鱼、腊肉给他吃,他便拿块荷叶包了来家,递与母亲”看,至少有些日子是有“大菜”可吃的。而在王冕画画画出名气,知县、危老等登门索画,皇帝下诏让他“谘议参军”的时候,秦老则充分理解王冕的想法,积极为他出谋划策或者挡驾。因此,秦老给人以厚道之人的印象。

地主,在那些特殊年代,并非简单的经济概念,即拥有的一定数量的土地之人的意思,而是一个政治概念,属于剥削阶层,与心狠手辣、野蛮凶残、无恶不作联系在一起。比如说,三四十年前一旦提起地主,我们往往就会想到“黄世仁”“南霸天”,就会想到他们依仗自己有钱有势霸占民女、欺压百姓。所以,吴敬梓笔下的秦老真的有些不同寻常。或许,作为一个屡试不第的读书人在沦落到社会的底层之后,他真的看到了人世间的地主之人中不只有“黄世仁”“南霸天”?

我祖父辈上,家里也曾经有过几亩地,并且家里也曾经雇佣过如七岁大小的王冕一样的放牛娃。所不同的是,这位曹姓放牛娃是孤儿,很早就父母双亡,并且他后来一直待在我祖父家。与王冕不同的是,他不会画画,也一直没能走出我祖父家。此人在大约三十年前我看到过他一面,那次我是跟我父亲一起去的。他的年龄与我父亲相仿。我迄今还能清楚地记得的他的一句话是:“假如不是东家当初收留我,我早就饿死了。”听到他这话的最初一刻,我有些惊愕,但看他那副真诚的面孔,我以为他这话应该并非“虚情假意”,而很有可能是发自肺腑。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话也应该有一定的可信度:不论是什么时代,都有穷富之分;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中,都会有善良忠厚之人,也一定都会有奸刁刻薄之人。

我曾经插队农村。我所在的那个生产队里,我记得属于困难户的有好几户人家。这些人家为什么困难?有的是因为家底太薄,天灾人祸又多,比如说家中有人长期卧病在床;但也有的就是因为好吃懒做,不愿从事相对辛苦一些的生产劳动;还有的人家的穷则是因为不会过日子——不知道精打细算,“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在这里,我还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位性许的家里有上百亩地的地主,夏天家里拿煮蚕豆做小菜,从来不许家人吐出蚕豆壳,必须连豆带壳一起吃下去;平时他身上穿的衣服补丁加补丁,农忙之时到人家请工,也只有等快到人家的时候才会换上一件像样的长袍。同时,许地主请工,没有耀武扬威与盛气凌人,那是真正的求人:“今天有工夫没有?今天没有,那明天有没有工夫?”也因此,“许二先生请工——明天有没有工夫”竟然成了当地一条妇孺皆知的歇后语!

在今天,对于进行阶级成分划分的做法人们已经生疏也已经厌倦,但是我相信一条,不论是在什么时代,也不论是有钱的或者没钱的,有权的没权的,都一定存在好坏之分,而后一点或许才是更重要的。

【小黑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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