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效率影响研究*
——基于创新投资异质性视角
2017-01-10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博士后流动站顾群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博士后流动站 顾群
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效率影响研究*
——基于创新投资异质性视角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博士后流动站 顾群
本文以深圳证券交易所中小企业板2008-2013年的高新技术企业为样本,分析了财政补贴对科技型中小企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基于创新投资具有异质性这一特点,将创新分为探索式创新与开发式创新,并利用数据包络分析法测算企业的创新效率。研究发现:财政补贴对科技型中小企业的创新效率具有负向作用;财政补贴对异质性创新效率影响存在差异,即财政补贴对开发式创新效率存在促进作用,而对探索式创新效率则不发挥作用。
财政补贴 创新效率 探索式创新 开发式创新
一、引言
企业进行技术创新是为了增强市场竞争力、保持可持续发展能力。但创新投入风险大,周期长,大量占用企业资金,所形成的研究成果往往不具有实物形态,难以进行观察与控制,并且容易被新技术所取代,因此进行技术创新的企业总是会面临融资约束(顾群和宋舒然,2013),表现为企业的研发投入低于社会最优投入水平,技术创新产生“市场失灵”(Nelson,1959;Arrow,1962)。此时已不能依靠市场这只无形的手来解决问题,只有依靠政府有形的手进行干预。因此,政府会采用补贴的方式解决研发的“市场失灵”现象。
政府补贴与企业R&D投入之间的关系最早是Blank& Stigler(1957)研究的,目前存在两种对立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政府对企业的研发进行补贴,同时也需要企业进行相应的配套资金投入,这时政府补贴就会产生杠杆效应,会促进企业进行研发投入(Hussinger,2007;González& Pazó,2008;王遂昆和郝继伟,2014),具有“激励效应”;另一种观点认为即便政府不进行补贴,企业也会进行研发,政府的补贴行为会造成企业将原本用于研发的资金转移到其它用途上,从而挤占了企业自身的研发投入(Lach,2002;杨晔等,2015),存在“挤出效应”。可以看出目前国内外学者在研究政府补贴效应时往往只关注其对企业研发投入行为本身的影响,并没有考虑研发产出问题,为了更好的帮助政府制定细化的创新政策,就需要综合、系统的考虑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产出,即创新效率问题。目前有少量学者对此问题作了有益的探索,白俊红和李婧(2011)研究发现,政府的研发补贴对企业的创新效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李左峰和张铭慎(2012)研究发现,由于企业研发强度的不同,政府补贴对创新效率的影响存在差异。由于行业宏观数据无法深入解释财政补贴对微观企业创新影响的机制,单一的创新型企业领域数据中既有高技术企业,也会存在低技术企业。因此,本文以科技型中小企业作为研究对象,原因在于科技型中小企业具有潜力大、高成长的特点。科技型中小企业对转换增长动力、保持经济持续稳定增长有着重大意义。国家为了扶持科技型中小企业发展制订了一系列政策,投入了大量的资源,但是否能真正的发挥作用,投入产出比是否达到预期却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基于双元创新理论,创新投资具有异质性这一特点,将创新分为探索式创新与开发式创新,提出了财政补贴对异质性创新效率影响存在差异的观点。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财政补贴与创新效率技术创新的“市场失灵”表现为研发活动的全部成本由企业承担,而全部收益企业只能享受其中的一部分,这样造成企业的个体收益低于社会平均收益,降低了企业技术创新的积极性。因此需要政府对企业的技术创新进行干预,通常采用的手段就是补贴。企业的研发成本与风险由于受到补贴的影响会大大降低,研发成本处于企业可以接受的水平,并且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也在增强,使得企业个体收益与社会平均收益之间的差距在缩小(Romer,1986)。企业在财政补贴这一利好消息的影响下,可以继续进行技术创新活动,提高企业创新的积极性。然而政府决策层远离技术创新的前沿,他们并非是专业人员,在项目资助的选择上政府与企业之间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容易被企业误导,就难免会出现选择补贴项目失误的问题。另外政府对于补贴资金缺乏有效的监管,企业有可能将政府补贴挪作他用,而没有用于企业的技术创新。这样就造成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效率的提升产生不利影响。Guan&Chen(2010),肖仁桥等(2012,2015)研究发现,政府资金支持与企业创新效率之间存在负相关的关系。冯宗宪等(2011)认为,政府投入与创新效率之间是不显著的负向关系。肖文和林高榜(2014)认为,政府支持并不利于提升企业的技术创新效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一个假设:
假设1:政府补贴对于企业的整体创新效率具有负向影响
(二)财政补贴与异质性创新效率根据创新活动的异质性,Kamien&Schwarttz(1978)把创新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探索式创新,另一类是开发式创新。探索式创新着眼于未来,一般周期较长,风险较大,通过这种创新企业会产生一系列差异化的产品与工艺技术,以迎合新兴市场的需要(张建宇和蔡双立,2012)。开发式创新着眼于当前收益,周期短、风险低,以满足现有市场为目标,可以迅速投放市场并产生经济效益的研发项目(张峰和邱玮,2013)。
由于探索式创新的风险程度远高于开发式创新,因此进行探索式创新的企业相较于开发式创新的企业其融资约束程度较高(唐清泉和肖海莲,2012;顾群,2014),探索式创新的企业更希望获得资金的支持,并且政府自身也偏好于这种“远期”的技术创新活动(肖文和林高榜,2014)。随着政府增加创新投入,提高创新补贴,政府从政策与资金层面引导企业增强创新能力,会让企业将眼光更关注未来发展空间与长远利益,这会促使更多的企业参与探索式创新,不断在产品市场与技术方面推陈出新。这时仅仅只考虑短期效益的可能性在降低,因此选择开发式创新的可能性逐渐减小,最终使产品更新换代的周期变得越来越短。从这一方面来看,财政补贴对于探索式创新效率可能会有提升作用,而减弱开发式创新效率。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政府部门由于领导任期的问题,都希望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看到补贴的效果,体现自己的政绩,在补贴项目选择时可能偏好于见效快,风险低的开发式创新,这样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企业开展探索式创新的意愿,企业在创新资源的分配上会有所侧重,可能会忽略对探索式创新效率的支持。因此,财政补贴对开发式创新效率会有正向影响,而对探索式创新效率则不会有正向促进作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2:政府补贴对探索式创新效率与开发式创新效率的影响是不确定的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2006年《企业会计准则第6号——无形资产》根据面临的风险与不确定程度的差异,企业内部研究开发项目的支出区分为研究阶段支出(R)与开发阶段支出(D)。本文依据唐清泉和肖海莲(2012)的做法,企业只要有研究阶段的支出(R>0),而无论是否具有开发阶段支出(D>0或D=0),则归为探索式创新;企业如果只有开发阶段支出(D>0),而没有研究阶段支出(R=0),则认为是开发式创新。本文所需的研发数据由作者从企业年报中手工翻阅获取,政府补贴数据来自于企业年报的营业外收入,企业财务数据来自RESSET数据库与CCER数据库。
本文使用专利申请数量作为创新产出,专利数据来源于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Griliches(1990),Croby(2000)认为,专利授与的不确定性因素较大,原因在于容易受人为因素的影响,因此为更能反映创新产出的真实水平,应该使用专利申请量衡量创新产出。专利分为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与外观设计专利,使用三者的总和作为企业当年的创新产出总量。发明专利是一种技术方法,注重的是创造性,实用新型专利与外观设计专利是具有一定形状的产品,注重的是产品的实用性。因此用发明专利申请量作为探索式创新的产出,实用新型专利与外观设计专利申请量作为开发式创新的产出。
为了获取数据的方便,本文以深圳证券交易所中小企业板中的高新技术企业为研究样本,样本被科学技术部门、财政部门、国家税务局、地方税务局整体认定为“高新技术企业”,并具有证书。剔除了被ST的公司,以及重要解释变量数据缺失的公司,最终选取了2008-2013年的364个样本观测值,其中,探索式创新223个,开发式创新141个。
表1 观测值数量
(二)创新效率评价对企业创新效率的评价方法既可以采用随机前沿分析法,也可以采用数据包络分析法,考虑到本文数据特征采用数据包络分析法测算企业的创新效率,具体采用的是非阿基米德无穷小的C2R模型。
本文令IE=θ*度量企业的创新效率,将投入指标企业研发投入,产出指标企业专利申请数量这些数据带入C2R模型,运用DEAP2.1软件测算创新效率IE。
(三)模型构建与变量定义
因变量IE表示创新效率,自变量SUB表示政府补贴,本文将政府补贴数据滞后一期以避免内生性影响;其余变量为控制变量,参考相关研究成果,使用股权集中度(CR)、净资产收益率(ROE)、企业规模(SIZE)、产权性质(CON)作为控制变量。各变量衡量方法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定义表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表3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本文首先测算了企业的创新效率,样本总体的平均创新效率为0.1965,说明样本总体的创新效率提升空间很大。探索式创新与开发式创新企业的创新效率分别为0.2209与0.2837,说明开发式创新企业的效率较高,可能受政府补贴的影响更大。政府补贴比率均值为0.0086,开发式创新企业得到的补贴均值(0.0098)高于探索式创新企业的均值(0.0066)。本文也报告了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3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模型(3)自变量的两两相关系数由表4报告,结果显示变量之间不存在显著共线性(相关系数小于0.5)。
表4 变量的相关系数矩阵
(二)回归分析分别对全部样本、探索式创新样本、开发式创新样本数据拟合模型(3),采用普通最小二乘回归方法,回归结果见表5。列(1)(2)(3)只考虑了股权集中度、净资产收益率、企业规模、产权性质等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从中可以看出,净资产收益率与企业规模与创新效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其余控制变量则与创新效率并不存在显著相关关系。从表5可以看出,在1%显著性水平下,全样本列SUB的系数显著为负(-0.3238),这说明从总体上而言,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效率具有负向影响,从这个层面上看政府支持作为企业创新活动的外部动力,财政补贴资金投入的提高并没有对企业的整体创新效率提升发挥作用,假设1得证。但当本文考虑到创新的异质性时,却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探索式创新的SUB系数为正(0.3616),但不显著,而开发式创新的SUB系数显著为正(1.1409)。这说明政府补贴对开发式创新效率提高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而对探索式创新效率并不发挥作用。开发式创新见效快、风险低,因此,财政补贴能够对企业的开发式创新发挥杠杆效应,企业愿意投入更多的资金加速转化为创新产出。由于财政补贴对开发式创新的偏好,在创新资源配置的机制设计上倾向于开发式创新,抑制了企业开展探索式创新的意愿,形成财政补贴对探索式创新效率影响不显著。以上结果与假设2预期相符。
表5 回归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本文采用政府补贴/期末资产作为政府补贴的代理变量,再次对假设1、假设2进行了检验,结果见表6。检验结果表明除了显著性水平会发生一些微小改变以外,实证结果基本保持了一致,说明了本文的研究结论是可靠的。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
五、结论
本文以深圳证券交易所中小企业板中的高新技术企业为样本,期间为2008-2013年,探讨了财政补贴对科技型中小企业创新效率的影响,最终得出了以下结论:(1)科技型中小企业的财政补贴与创新效率之间是负相关关系,财政补贴金额越大,企业的整体创新效率越低;(2)财政补贴对异质性创新效率影响存在差异,财政补贴对开发式创新效率存在促进作用,而对探索式创新效率并无明显影响。因此,为了使企业有限的创新资源发挥最大的经济效益,政府应对不同的企业采取有差别的补贴政策,进而形成不同的创新行为导向目标,而不是像目前所采取的单一形式的政策。
创新模式可以分为探索式与开发式两种,但报表只会披露企业当年的创新投入总体金额,本文只能根据研究与开发具有的不同性质,而将只进行开发阶段投资的认为是开发式创新,其余的则归为探索式创新,这种做法只是对创新模式分类的一种近似做法,因此,对于研究结论的可靠性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本文系天津市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天津市高新区科技型中小企业融资风险及其防范研究”(项目编号:20142142)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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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彭文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