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鸫鸫的诗(五首)

2017-01-07

台港文学选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河童贩卖机冰水

鸫鸫,台湾好烫诗杜社长。作品入选台湾多种诗歌选本。现居台北。

河童卷

切开小黄瓜

用熟悉的米饭包裹它,我们习惯它

爱上它。

“不但没有长蹼

游泳也没有比较快呀”

“我们都还是人类

即使贪恋

膜拜

甚至把河童卷起来

放进胃袋”

只能更远

对向的列车

跟此向的列车

同时启动

列车里的镜子

跟对向的

列车里的镜子

都往更遥远的地方移动

而我不在这里

我在的地方有雷声

失去雷声之后

我也不会在那里

你的午睡跟着列车离开

座椅上有霉味

有你没吃完的饭盒

漂白的竹筷

进入雨

也进入雷

我想我哪里也不在

不在月台

不在长椅

更不在贩卖机

就连贩卖机都越来越远

也许我才在车上

也许我才是车

但车需要轮子

我们曾经共有脚

用它愉快地走路

某天脚底磨平了

你成为轴

我成为轮子

你我走进各自的工厂

成为各自的存在

还能去哪里呢

下了雨看起来就在流泪

进到沙坑就变得肮脏

之后就忘记有过脚

也忘记害怕

无法自己移动

偶尔从梦里醒来

怀疑自己成为了梦

直到梦也远去

雷声远去

下了雨

就当成正在流泪

空酒杯

牢骚最后还是不会变成酒或药方

关于酒我做过很多梦

梦里通常都醒着

每次醒来我喝冰水

从手的皱褶联想到肺的皱褶

(枕头也是充满折痕的)

冰水每次都让我咳嗽

原来喉头的肌肉跟

“咳哈”的可笑声音

是如此永久的事

我们还是多么努力地不去死

在高处的居所装上铁窗

尽可能不思考

甚至戒酒

在阅读一本食谱的时候

我怎么可能不后悔

在七月的某个山路旅行——我们

居然苟活了

没有在社会版上占一个小角落

没有背负非殉情的关系

分别在不同的公墓睡着

我对你说我的酒杯一直空着

那是个必须的谎言

我曾经在没有人的时候将它倒满

嗅了几口后喂给水槽

我猜我们的名字都还孤独活在彼此的日记扉页

书背肯定一直是湿润的

扉页上的我也肯定还是醉鬼

其他页数都分别关上了灯

或许我的眼皮是甜甜的棺椁

我每一次眨眼就送葬了一次眼球里

倒映的你

我一次次遇见你的死亡

那是比一滴胶水干掉更短的事

但锅子无论如何

只能在流理台上空着

这些想象在一张餐桌上发生

我弄掉了筷子

你去了旅行

我在酒杯倒了冰水,永久地咳嗽

你在对面安坐

但你还没回来

阿婉

阿婉拿到了纸就烧

有许多她不愿意记起的纸

以及她不愿意忘记的纸

阿婉流眼泪

她忘记

一开始是怎么迷路的

反正就是迷路

阿婉于是成为了迷路

阿婉捧了碗

上头的保鲜膜缺缺破破

一个冰冷的冒水珠的碗

在夜晚她捧着那个碗

其他人说

冷掉的食物

是必须被微波

而微波

必须在保鲜膜上

捅上许许多多

大大小小的洞

某个末日的预言再次失败

其实并不恨你

只是你开过的抽屉全都忘了合拢而微张

你买过的鱼都有土味最后没有烹煮搁在冰箱

你的信摊开折纹有液体的痕迹

其实老早有人预言末日

我们毫无兴趣却

对于一贯的清晨感到怀疑

那天你的身体变得像被船撞上的油井

我的悲哀黑而浓稠地从各个毛孔里流出

其实也不是石油并没有经济价值不符合

利益

其实我像脏拖把一样抹拭没人看见的油渍之

后我打开了

电视(预言失准的归咎)

洋芋片(是脆的)

果汁(直到回收日才发现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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