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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权县救联会与群众斗争

2017-01-07岳谦厚

关键词:左权县中农农会

岳谦厚, 范 璐

(山西大学 近代中国研究所, 山西 太原 030006)

左权县救联会与群众斗争

岳谦厚, 范 璐

(山西大学 近代中国研究所, 山西 太原 030006)

抗日战争爆发后, 全国多地成立了工农妇青抗日救国联合会, 旨在联合社会各个阶层, 组织群众运动一致抗日。 左权县因其独特地理位置及地形条件, 一度成为敌后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区域。 作为地方性抗日群众团体的左权县救国联合会将工作的重心放在了内部群众斗争上, 多次发动减租减息、 清理旧债、 组织生产等运动且收效明显, 迅速地掌握民心站稳了脚跟。

救联会; 群众斗争; 减租减息; 清理旧债

左权县原名辽县*1942年5月25日, 八路军高级将领左权(时任八路军副参谋长)因掩护主力部队突围牺牲于辽县麻田十字岭, 1942年9月18日, 辽县为纪念左权将军而易县名为左权县。 辽县曾于1941年9月因战略形势需要, 将县西北部划出为辽西县, 1945年11月再次与左权县合并。, 地处太行山脉西侧中段, 山脉延绵, 据险扼要。 1937年7月7日, 抗战全面爆发, 日军疯狂地蚕食中国领土, 荼毒百姓, 激起了广大民众的强烈愤慨。 而左权县凭借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地形, 使得八路军总部、 一二九师、 中共中央北方局等重要党政军机关先后在此隐蔽驻扎达5年之久, 成为名副其实的华北敌后抗战指挥中心, 左权县救联会也因此得到了有利的发展。 左权县救国联合会(以下简称为救联会), 名义上是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以下简称为全救会)的下属抗日群众团体, 成立时间并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 现存资料中救联会的最早出现时间是1940年, 第四区救联会一年的工作总结中提到了其在民国二十九年和民国三十年的退租情况。[1]目前关于救联会的专门研究较少, 学界对于救国会的研究多集中于新民主主义时期, 抗战期间关于救国会可供参考的研究成果仅散见于学界对于中间党派、 政治团体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的研究文章中, 救国会只作为其中一部分而有所涉及, 对于地方救联会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 西北各界救联会是地区救联会研究中较为亮眼的部分, 而关于抗日根据地关于救联会的研究则寥寥无几, 只散见于抗日根据地关于群众运动和群众团体的研究中, 且相对集中于青年团体运动研究, 对抗日根据地救联会并无整体且深入的研究与探讨。

救联会虽是全救会的下属群众组织, 但与全救会的关系十分疏远, 救联会深处太行山区, 对外联络不便, 无法同全救会形成有效的政策对接。 相反其与中共及八路军的联系却十分紧密, 中共的主张及政策在救联会的工作中得到了很好的贯彻, 这与全救会所宣扬的“我们不帮助任何党派争夺领导权, 不替任何党派争取正统, ……我们要努力保持高度的超然性和独立性, 而绝不愿帮助任何党派去攻击任何党派”[2]无疑是相悖的。

1 救联会的组织态势及工作内容

1.1 救联会之分布态势及会员构成

1942年, 根据地理位置及地势情况将救联会划分为七个区, 共含编村96个, 各区根据生产及人口状况又将编村划分为甲乙丙丁四等。 一区位于县境东部, 大约为今芹泉镇区域, 共编村15个, 其中乙等村1个, 丙等村14个; 二区位于县城南部, 大约为今龙泉乡区域, 共编村9个, 其中丙等村7个, 丁等村2个; 三区位于县城东南部, 大约为今桐峪镇区域, 共编村12个, 其中甲等村1个, 乙等村1个, 丙等村9个, 丁等村1个; 四区位于县境南部, 大约为今麻田镇区域, 共编村20个, 其中乙等村 2个, 丙等村17个, 丁等村1个; 五区位于县境东南部, 大约为今羊角乡区域, 共编村14个, 其中乙等村1个, 丙等村13个; 六区位于县境东北部, 大约为今拐儿镇区域, 共编村12个, 其中甲等村1个, 乙等村1个, 丙等村10个; 七区位于县境东南部, 大约为今粟城乡区域, 共编村14个, 其中乙等村1个, 丙等村8个, 丁等村5个。[3]今左权县总面积2 028平方千米, 下辖5个镇、5个乡, 共379个行政村, 在1942年的救联会行政划分中并未包含县境北部的寒王乡、 西部的龙泉乡以及县城的中心辽阳镇区域。 因此, 县救联会的主要活动区域包括县境的东部中部和南部地区,而此时的八路军总部正驻扎在救联会四区的麻田村,从编村的数量和位置来看,以麻田村为中心的四区是救联会活动的中心区域,不得不怀疑救联会与中共的微妙关系。

救联会会员发展情况较为良好, 1942年《左权县各救会会员成份统计表》显示, 截至1942年 12月救联会共开除会员689人, 新发展会员1 381人, 会员总数达到了14 810人, 当时左权县总人口约58 000人, 各救会会员人数所占比重约1/5, 会员数量及成份统计如表 1~表 4 所示。[4]

表 1 左权县农救会成员成份统计表

表 2 左权县工救会成员成份统计表

表 3 左权县青救会成员成份统计表

表 4 左权县妇救会成员成份统计表

从人数分布上来看, 第四区救联会在七个区中所占人数最多。 第四区地处县境南部, 远离县城, 属于中共和八路军的实际控制区域, 也是救联会发展会员的中心区域。 当时左权县人口多分布于农村, 从事农业活动, 理论上农救会在人数上应处于优势地位, 但数据显示妇救会与农救会各占县救联会员总数的1/3, 可见救联会对于妇女工作的重视。

从各救会员的阶级成份来看, 中农和贫农人数占据优势, 但并不排斥富农, 甚至在青救会和妇救会中有地主阶级的参与。 作为一个抗日群众组织, 会员的划分以带有中共色彩的“阶级成份”为依据(工救会除外), 说明此时的救联会早已被打上了红色群众组织的印记。

救联会干部构成广泛, 着重偏向于贫苦大众, 其中以中农、 贫农、 雇农为主要构成, 1942年《三年来干部统计表》详细记录了各救会干部人数和干部的流动状况。 干部的划分仍然以阶级成份为基准, 除青救会有1个外来干部是地主成份外, 各救会干部主要由富农、 中农、 贫农、 雇农和知识分子构成, 其中中农和贫农占据主要地位。[5]1942年10月 1日的《左权县村农救会主席调查册》显示, 七个区的农救会主席全部为贫农、 贫中农和中农, 其中贫农21人, 贫中农4人, 中农(贫苦) 2人, 中农34人, 中农(富裕)15人, 共计51人。[6]

各救联会根据自身情况, 下设主席、 组织、 宣传、 秘书等职, 作为工作中心区域的第四区救联会, 组织机构设置明确, 资料详细且具有代表性。 截至1942年底, 第四区共计编村20个, 干部总数共计191人, 其中农救会55人, 工救会33人, 青救会43人, 妇救会60人。 各救会干部成份分布如表 5 所示。[1]

表 5 各救会干部成份分布

1.2 救联会主要工作内容

救联会工作重点主要集中在发动群众斗争、 领导生产和扩大组织方面, 借助农村政权、 农会*在实际工作中, 农会与农救会, 工会与工救会界限模糊, 群众习惯性的认为农会就是农救会, 工会就是工救会, 而众多资料也显示救联会默认了这种称呼。、 村公所的力量帮助农民获取利益。 斗争方式主要以召开各种形式的大会为起始, 开会讨论之后确定斗争对象, 斗争的对象往往是村中的老地主、 老财主及少许富农, 之后组织农民、 工人一起到地主、 债主、 雇主家中要求减租减息、 退租换约、 清理旧债。

这些斗争确实帮助中农、 贫雇农、 债户、 劳工夺回了一定的权益, 但在斗争过程中也暴露出了许多严重的问题。 例如每次发动斗争前都主观地判断后即开始斗争, 没有进行深入地调查。 斗争过程中有些干部表现急躁, 过分地利用民众的仇恨心理, 出现了斗争过激的现象。 斗争后的收尾工作做的也不尽如人意, 如结束后不能及时巩固群众情绪。

在收集到的有关救联会的资料中, 占比重最大的是各个区的工作总结报告, 报告中会将这一年或者近期的工作做一个详细的总结。 除各式各样的群众斗争之外, 救联会的另一大工作重点就是组织生产, 救联会经常组织民众进行“春耕”“秋耕”“秋收”, 建立各种形式的农业互助组以及合作社, 带领民众兴修水渠, 造肥集肥, 帮助农民到区政府贷款, 解决耕地困难和救济灾荒, 成效显著。

2 群众斗争之层级及其反映

2.1 地主、 债主: 强硬—诱骗—屈从

群众运动主要的斗争对象是村中的地主、 财主以及部分富农, 这些人往往是村中的头等户, 占据村中大部分的土地。 第二区堡则村共有土地1 376.7亩, 其中地主14户, 占土地413.9亩, 土地占有率为30.06%, 户均占有29.56亩; 富农16户, 占土地543亩, 土地占有率为39.44%, 户均占有33.94亩; 而占村中人口多数的中农、 贫农和雇工39户, 土地只有419.8亩, 土地占有率为30.50%, 户均占有仅为10.76亩。[7]第六区甲等村拐儿村共有土地2 967.1亩, 其中地主、 富农共137人, 占土地824.6亩, 人均占有6.01亩; 中农445人, 占土地1 579.1亩, 人均占有3.55亩; 贫农417人, 占土地563.4亩, 人均占有仅为1.35亩。[8]第四区熟峪村地主户均土地35.8亩, 人均占地6.50亩; 富农户均土地27.48亩, 人均占地5.97亩; 中农户均土地7.86亩, 人均占地 2.48亩; 贫农户均土地3.60亩, 人均占地0.86亩。[9]地主占有村中高产地, 不需要劳动就可获得大量农产品。

大部分地主的家业都是祖辈积攒下来的, 他们往往子承父业, 坐享其成, 剥削的方法也都大同小异。 二区堡则村大地主马锡蕃, 其父在世时靠租地、 开作坊、 喂猪生活, 赚了钱就出去放账, 由此筑下了根底。 “他与他父亲剥削人的办法是相同的, 自己没钱时便到城内顺义公书店, 1.5分利息借上, 回来2.5分利息放账出去, 自己从中取1分利。”[10]四区麻田村大地主刘三珠, 在村中处于绝对统治地位, 父亲为光绪年间的翰林, 原在县城内居住, 曾在麻田村与村中李姓人家合开酒坊和商店。 “他父在外进了翰林, 回来待到麻田放债放账, 用欺骗强迫的手段剥削农民, 放债‘二八扣’押房地、 拉牛驴, 并在他家设警备室, 常常骂人打人捆人。”[11]地主也有一定的知识文化水平, 掌握村中统治大权, 部分地主的家庭成员与国民党联系甚密, 如第二区堡则村地主马锡蕃从小在外念书, 曾在太原师范上过学, 当过两年的教书匠。 同为二区地主的王修文有四个儿子, 其中两个儿子是国民党, 大儿子曾在山西省国民党党部就职。[10]第五区高家井村地主高翔是前清的秀才, 民国时期曾担任该村村长及边防团团长, 政治派别就是国民党。[12]

对于减租减息、 清理旧债的法令, 地主和债主最开始的态度相当强硬, 在他们眼中, 自己就是这个村子的法令, 该收多少租、 多少利息, 是祖辈定下来的, 不能轻易变更, 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 救联会便会组织召开各种形式的群众大会, 将地主和债主也“请”到会上集中讨论, 并质问地主为何不执行政府法令。 通常有了前期救联会的宣传鼓动, 农民们热情高涨, 各种减租退租、 清理旧债的口号响彻会场, 对地主产生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地主见人多势众, 便采取一些诱骗手段, 如借口账本不在家, 文约已经丢失拖延时间, 或收买部分农民和农会干部, 散播谣言或者拉拢农民大打良心牌“咱们几年来都很不错, 我不要你的租, 你们经常过这年头哩, 干部又不常在咱村”[11]。 还有些债主则恐吓债户“你狗们不用闹了, 等将来天晴了, 你狗们就到了倒运时候了”[13], 乘机分化农民阵营。 救联会对于地主软硬兼施的手段也有应对之策, 适时揭露地主的谎言, 及时安抚动摇群众, 重燃斗争激情。 “今天减租退租是实行政府法令, 是对的、 有理的、 合法的, 这也并不赖呀。 再说八路军是永远不会离开咱们的, 今后咱们的生活只有一天比一天好, 不能一天比一天赖, 你怕什么?咱们一年劳动不能吃饱饭, 而地主不劳动偏吃好的, 这真是地主没良心。”[11]在强大的组织和群众压力下, 地主不得已而选择了妥协, 但这种退让也只是暂时的, 甚至在个别村庄还出现了地主反攻的事件, 如第四区上麻田村“十余地主富农报复, 搜集我们村干部的材料, 竟将村农会随便捆起送区, 加上了贪污的大帽子, 后经区署调查清楚后, 才击破地主们的阴谋”[13]。 总之, 地主在面对政府法令和群众斗争时, 也只是面服而心不服, “政府是穷人的政府, 团体是穷人的团体, 八路军是穷人的军队, 你不看八路军不是吃不上白面, 吃米还活不下, 要是吃白面更是了不得。 说法令是照顾穷人的法令, 法令不法令呀对咱们车球蛋*车球蛋, 左权方言, 意为一般般, 没有用。, 当面拥护背地议论”[14]。

2.2 农民、 债户: 观望—觉醒—认可

从参加斗争的人数上来看, 中农和贫雇农为主要构成, 他们同时也是主要受益群体。 第二区温城编村, 全年共斗争4次, 参加人数485名, 地主 16人, 富农72人, 中农211人, 贫农138人, 工人48人, 全村共151户, 得到利益的就有119户。[14]虽然中农和贫雇农占村中总人口的大多数, 但其土地、 农产品及牲畜占有率却远不及村中的地主, 他们不得已要租种地主的土地, 还要将土地收成的半数或者多数缴纳地主, 遇到灾荒年地主剥削更甚。 乡村中迷信、 封建思想盛行, 农民对于地主的剥削大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在斗争开始前, 大部分农民和债户处于飘忽不定的状态, 还有一些在斗争前期都还在观望。 原因是大家对于新法令的权威性和稳定性存在一定的怀疑, 对新政权和新农会信任度不高。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受良心思想的羁绊, 毕竟租的是地主的地, 借的是债主的钱, 交租付息也是“天经地义”, 现在突然逼地主、 债主减租退租、 退还文约心里总过意不去。 地主也利用这两点乘机威逼利诱, 导致有些村前中期的斗争进展不太顺利。 这时救联会便会开展心理战术, 召集佃农座谈或者个别谈话, 和农民深入细致地讲解政府法令, 细数地主的种种剥削行径, 激发农民反抗心理。 并阐明组织力量的强大, 告诉他们农民联合起来斗争就一定会取得胜利, “团结不只是能要粮, 而且团结能打败日本, 只要大家团结拥护政府、 爱护军队, 什么事情都能作斗争, 咱们应该参加武装保护自己的利益, 参加生产谋长期利益”[1], 彻底打消农民的后顾之忧。 “农民对政府法令不十分了解, 九一八开始新精神教育, 佃户会员彻底了解减租法令才敢大胆的提出三年来地主根本没有减过租。 说的佃户起了火, 减租是政府法令, 我们应该执行政府法令, 这是和他说理的, 咱们大家可以问他为什么不执行政府法令, 如果不给退租就要斗争地主。”[1]经过救联会的宣传动员, 凭借领导政策上的灵活转变, 农民们逐渐打消了顾虑, 愤怒与反抗的情绪逐渐替代了之前的消极与悲观, 开始积极学习相关法令、 参加斗争。 救联会员在运动中的推动作用, 也是促成农民情绪转变的另一个原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真正的树立起较好的明显的会员, 组织力量的农会工青妇, 也援助了斗争, 认识自己的组织力量”[1]。 表现积极的会员往往是运动中的中坚力量, 使农民再次意识到了组织的强大。 经过多次斗争, 群众可以比较系统地了解政府法令, 对群众斗争的运动流程也有所掌握。

佃农和债户可以从斗争中得到利益, 才是群众对救联会认可度的重要衡量标准。 以第四区救联会为例, 土地斗争方面, 全区共租地2 868.3亩, 原出租数为1 202.5石, 1940年共退租697石, 1941年共退租589石, 受益人数达 856人。 清理旧债方面, 全区共债主42户, 债户1 229户, 1942年共抽回文书2 231张, 抽回租地数70亩, 退利洋达117 934元。 农民得到切实的利益, 对救联会和抗日政府的认可度也水涨船高。 第四区的雇工反映“参加工会就会有人给做主, 能增加工资。 在前几年, 谁管咱们的痛苦, 每年赚下钱一个人都养活不住, 看现在政府给工人公布出劳动保护法令, 咱们就能改善生活, 如有病时还能在雇主家养病。 参加工会真正好, 咱们应该爱护工会的组织”[1]。 第二区温城村“在斗争后, 群众对工作积极, 开会能随时到, 说参加农会好, 农会不洪(哄)人, 能解决困难, 过去咱不能说话, 现在咱们能说话呀”[14]。 可见, 群众把救联会当作能替自己做主的组织, 当作了自己同地主、 债主做斗争的坚实后盾。

2.3 救联会: 宣传—组织—胜利

救联会共分农会、 工会、 妇救会和青救会四个部分, 其中农会因涉及土地、 债务、 生产问题, 与农民关系最为紧密, 权力较大, 工会次之, 妇救会和青救会权力较小。 因此, 群众斗争的主要发动者、 组织者和领导者大都是农会。 在发动群众斗争之前, 会有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期, 这个时期救联会的主要任务是宣传相关法令、 制定斗争策略。 救联会的宣传手段也较多元化, 通常会先了解村中的基本情况, 针对不同斗争主体采用不同宣传手段。 对大部分农民采取集体教育的形式, 如召集农会会员、 佃户开教育大会, 打破天变良心的思想, 打消农民的顾虑和怀疑; 或者鼓励农民上夜校, 了解政府相关法令, 强调农会教育, “在教育当中讲解政府土地政策、 减租法令及租地原因与受剥削原因, 打破天变良心迷信情面等, 个别教育算大帐, 说明饿肚问题, 急(激)发他们抓破脸的去干及非干不行”[1]; 对于少数踌躇不决的农民, 则采取个别谈话的方式晓以利害。 宣传工作期间另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提出运动口号, 这些口号需易懂上口, 不同阶段的口号也不相同。 第四区麻田村, 在宣传动员期的口号是“退租清债斗争是有理的、 有利的、 执行法令的”, 在斗争前期又提出了“拥护抗日民主政权执行法令”, 斗争后期如果地主仍不能及时答复, 农民们就会高喊“说甚算甚, 立刻就退, 不给就不走, 不给就要挣工钱”, 斗争胜利总结大会则响亮地喊出“团结有力量, 组织有力量”等口号。[1]

宣传工作基本完成之后, 救联会召开组织会议和群众大会, 各个村庄召开会议的形式有些许不同。 发动土地斗争之时, 召开佃农佃户大会, 发动清理旧债斗争之时, 召开债户会议, 有些村庄则直接召开救联会会员大会或者群众大会。 会议的内容和过程大同小异, 会议起始会将本次斗争的对象一并“请”来参会, 大会主席提出减租清债法令并质问地主为何不执行, 接着农民高喊口号要求地主答复。 由于前期宣传造成群众舆论, 削弱了地主的力量, 大部分地主在会上表示同意减租清债, 此时农会立刻对地主财产账目进行全面清算。 然而地主不会善罢甘休, 在散会后会找佃户拉家常、 讲良心企图收买农民, 或借口账本不在家中, 没有粮食无法退租。 更有甚者直接言语威胁佃户:“说退退哇, 咱不要叫上级知到(道), 退回你在(再)借给我, 不了明年就不叫你们种地了。”[1]农会则戳穿地主谎言, 表示地主只想拖延时间不想退租, 并组织农民进行游行, 到地主家中要求执行法令。 如果地主仍不执行法令, 农民则会住在地主家中, “我们佃农是拿不上粮食不走, 住在他家喊口号‘说什么是什么, 反对拉时间, 说退就退, 马上拿出粮食来’, 佃农住在家里要。 各救会员向地主责问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如要不给, 我们同住在你家”[1]。 经过一系列的群众斗争, 农民和债户成为了最大的受益群体, 农民对原本陌生的救联会有了新的认识, 救联会也因此得到了农民的认可:“进一步的认识了农会、 救联会, 从斗争大会到现在平均每天总有十余个问题要求救联会解决, 债主要找政权, 债户说: ‘我找救联会, 也是一样解决问题的’。”[10]

斗争取得胜利后会召开斗争胜利总结大会, 系统总结斗争的成果和存在的问题, 以及斗争前后区村所起的变化, 确立今后斗争的方向。 这样的群众斗争, 每个月都会发生, 第六区的寺坪村只在1943年 1月就发动群众斗争达6次之多。[15]一次群众斗争从前期宣传到最后胜利几天到几个月不等, 参与人数几乎涵盖全村。 因为看得到实际利益, 群众在斗争结束后纷纷加入各救会。 如第四区九腰会村“群众得到利益后非常高兴, 都知道各救会团体是群众的救星, 大批的农民加入。 加入农会10个, 妇救会18个, 青救会加入4人”[1]。 第四区救联会在1942年吸收会员数达560人, 救联会也因此得到了发展。

3 群众斗争之成效与缺憾

群众斗争最大的成效是切实为农民阶层, 特别是中农和贫雇农谋得利益, 从经济上极大地削弱了地主的力量。 最具代表性的第四区麻田村1942年12月份发动的一次土地斗争中:“佃户149户, 共得到玉茭55石4斗, 麦子36石3斗, 黄豆7石6斗, 谷子7 640斤, 花生200斤, 得到冀票4 079.8元。 得到土地户48户, 土地148亩。 这一次斗争大都是群众和中农得到利益。”[1]同属第四区的九腰会编村“二十九年三十年共退出粮食64.287石, 退麻 75斤 15两, 劳工费920元, 核桃63 390个, 柿15 864个, 花椒8斤3两, 得到利益有24户, 其中中农2户, 贫农 21户, 雇农1户”[1]。 清债方面也取得一定成效, 如第四区在1942年9月清理旧债时规定“超过原本一倍者, 停利还本, 超过两倍者, 本利停止, 抽回文约, 还有的退利洋”[13]。 经过斗争后, 共抽回文本174张, 共计大洋3 773.733元, 放弃原本70.5元, 停利还本33.5元, 退租利洋2 717.5元, 烧文本10张。[13]在第四区全区1942年的土地斗争中, “三百多雇农现在已变成贫农, 二百多贫农也变成中农, ……退租得到人数856人, 共退租1 226石, 清债得到人数1 229人, 共退洋117 934元, 羊706只, 牛6头, 驴2头, 房30间”[1]。

群众斗争另一个受益者便是救联会本身, 一方面树立了威信, 赢得了民心, 经过数次群众斗争, 群众看到了救联会的力量, 对救联会评价居高不下。“群众在大街上、 饭场上、 家里路上等都是说的心服(腹)话, 说现在政府观(关)心咱, 不是退租饿死哇, 现在咱们有组织, 有了问题找农会, 生活改善不成问题, 咱们还当是不对, 不相(想)是有理哩, 执行法令哩, 只就团结起来就能胜利。”[1]另一方面发展了会员, 完善了组织, 如第四区麻田村仅1942年就吸收新会员560人[1], 组织机制更加完善, 建立健全了会议汇报制度。 在运动中表现不佳或有生活作风问题的会员则被清理出了组织。“同时和群众运动蜜(密)切结合, 是发现积极分子, 吸收好会员, 洗刷坏会员。 很坏的开除会籍, 锻炼好会员当干部。”[1]

当然在斗争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例如发动群众斗争前急于求成, 在没有充分调查和动员的情况下盲目发动斗争。 “组织不细致, 指挥不起作用, 主席盲乱, 会场紊乱, 还是没有足够的调查估计对象的财产。”[10]“在宣传动员方面只是教育了经济, 没有在政治上很好的教育, 有的会员和群众形成发财观点。”[1]缺少了细密的组织, 许多顽固分子、 地痞流氓借着农会的名义发横财。 “我们农会本来是执行法令、 说理的, 结果叫顽固分子两面买好, 一面想把群众掌握在他手中, 一面到地主面前骂干部‘这是干部叫我来要的’, 如苏公村有这样的事情。”[1]还有一些领导干部对法令也是一知半解, 有些干部甚至不会计算减租数、 退租数, 也不懂得将群众运动限定到法令允许的范围内, 导致某些群众出现斗争过左现象。 如第四区麻田村在和地主刘三珠作斗争时, “到他家后, 地主还是拉长时间说文本没在, 账没在家, 这时农民很凶, 吃他红心烟、 猪肉、 大米、 羊肉等。 我们干部尽量说服也不行, 不但不听, 而且有个别说这个干部拿了老财的钱”[11]。 群众斗争胜利后没能及时地巩固群众情绪, 导致有些群众在得到利益后, 盲目扩大斗争目标, 不择对象地乱斗, 甚至有些贫苦的抗属也被当作斗争目标逼迫退租, 退不起就被迫买地。 因此, 救联会在每次斗争结束后都会进行会议总结, 针对不同的问题提出应对之策, 如在群众斗争过火时, 提出“有理有利有节”口号, 及时对干部群众进行教育, 把群众运动限制在法令范围之内。 通过各式的群众斗争, 救联会深刻地总结了教训, 鞭策了自我。

4 结 语

在烽烟四起的抗日战争时期, 各类抗日群众团体层出不穷, 有的已然昙花一现, 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左权县救联会不仅在艰难的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而且不断发展壮大, 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历史资料, 而它的成功也绝非偶然。 首先, 左权县救联会深处太行山区, 目标较小, 行事多以村政权和农会作为掩护, 不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 其次, 左权县救联会处于中共和八路军实际控制范围之下, 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中共的影响与保护。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左权县救联会的工作内容敢于直面农村封建旧势力, 敢于打破农村根深蒂固的封建旧思想, 真正地站在广大农民的角度想问题, 解决问题。 当时左权县大部分农村的佃户、 债户长期受到地主压迫, 有些甚至麻木到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救联会的出现仿佛成为一剂振奋良药, 将他们从机械的思维中唤醒, 有组织有计划地带领农民同地主、 财主等封建旧势力作斗争, 为自己的利益振臂呐喊, 将他们从受压迫、 受剥削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也许, 在抗战动员方面左权县救联会所做不够, 但也正是因为能从农民的切实利益出发, 直击农民迫切之点, 它才能在短短几年内, 迅速获得民心掌握权力, 贯彻好抗日政府法令, 更好地推进抗日事业, 成为真正救民于水火, 真正属于群众自己的组织。

[1]第四区救联会一年工作总结: 194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5.

[2]周天度. 孙彩霞. 救国会史料集[M].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6.

[3]辽县各区村名数目表: 194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2.

[4]左权县各救会成员成分统计表: 1942-1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2.

[5]三年来干部统计: 194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2.

[6]左权县农救会主席调查册: 1942-10-1[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2.

[7]两个月的斗争总结表: 1942-1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8.

[8]左权县第六区十一、 十二两月斗争总结: 1942-12-31[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32.

[9]熟峪村支部考察: 1942-12-23[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5.

[10]二区救联会一个清债斗争的总结: 1942-1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8.

[11]麻田村工作材料整理: 1942-1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5.

[12]第五区高家井斗争总结报告: 1943-1-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52.

[13]工农青妇救联会工作汇报记录: 1942[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13.

[14]左权县第二区温城编村群众工作检查: 1943-4-18[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28.

[15]第六区救联会一月份工作总结: 1943-1-31[Z]. 左权: 左权县档案馆馆藏, 1-1-54.

National Salvation Association and Mass Struggle in Zuoquan County

YUE Qianhou, FAN Lu

(Institute of Modern China Studies, Shanxi University, Taiyuan 030006, China)

There were many rescue associations in China which aimed to unite all social hierarchies and organized the masses to resist against Japan. Owing to the unique geographical position and topographic condition, Zuoquan county was once the central region of anti-Japanese bases.However, as a local anti-Japanese mass organization, National Salvation Association of Zuoquan county concentrated oninternal fight and got the friendship from common people, gained a firm foothold by starting many rent and interest rate reductions,settling the debts, organizing production campaigns.

National Salvation Association; mass struggle; reduce rent and interest; clean up the old debt

1673-1646(2017)01-0001-07

2016-10-12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 太行山和吕梁山抗战文献整理与研究(16JZD035)

岳谦厚(1969-), 男, 教授, 博士, 从事专业: 中国近现代史。

K265.9

A

10.3969/j.issn.1673-1646.2017.0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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