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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
——庄弘醒水彩画艺术展”研讨会述略

2017-01-01整理

中国美术馆 2017年5期
关键词:水彩画水彩绘画

由 广 整理

2017年8月10日,“梦里依稀——庄弘醒水彩画艺术展”研讨会在中国美术馆七层会议室举行。参加研讨会的嘉宾有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安远远、张晴、《中国美术报》执行总编王平、《美术》杂志主编尚辉、南京艺术学院院长刘伟冬、南京艺术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李安源、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陆庆龙、《艺术与财富》杂志副主编朱小钧、中国美术馆研究与策划部负责人邵晓峰、中国美术馆展览部主任裔萼、中国美术馆公共教育部主任徐沛君、中国美术馆收藏部副主任王雪峰、中国美术馆艺术品修复中心副研究馆员邓锋、中国美协水彩画艺委会委员高柏年、北京大学教授朱青生、南京博物院古代艺术研究所所长庄天明、南京艺术学院原院长章文熙。本次研讨会由王平(代理)和尚辉共同主持。现将研讨会嘉宾的发言摘录如下:

安远远:欢迎大家的到来,特别感谢大家出席“梦里依稀——庄弘醒水彩画艺术展”研讨会。中国美术馆在做这类展览的时候,都要举办研讨会,一个是请有关专家就观看展览的一些感受发表一些意见,同时有的人很熟悉作者,有的人不一定熟悉作者和作品,我们在作品展览的同时,也对作者和创作作品的时代环境、背景做一系列的深入研讨。这样的研讨有一个好处,就是我们面对作者和作品的时候会有美术史式的观察,会有一些新的感受,有一些艺术家的作品在分散的看的时候和在一个展览过程中看,会有很不一样的感受,所以我特别感谢大家的到来。

朱青生:我跟庄老师并不熟悉,因为我跟他有渊源所以就被请来了,我们都是南京师范学院的校友,庄老师是我的学长,也是我们的前辈。我刚才还是比较仔细地看了每一幅画,这些画把我们带离了中国当代现状,达到了比较奇特和奇异的境界,它既是中国历史段落的一个轨迹,也是我们今天要进行整个艺术反省的一个个案。

首先我一看到庄老师的画就感觉回到了学校,庄老师的画一下子就把我带回去到我1979年告别绘画之前的感觉。我看他的画就想起了我们当年怎么画画的,就是我上面说的这个痕迹,这个痕迹是源远流长的。 20世纪60年代的时候,西方艺术学院整体地转型,但却把这个艺术“绝学”留在了中国,留在了中央美术学院,留在了南京师范学院。

庄弘醒先生被选择在美术馆展出,我觉得这是一个范例,我在展厅中看到了一个跟自己如此有渊源的绘画,可以思考今天世界上的艺术学院已经经过如此的天翻地覆以后,如何来确定绘画的意义和价值,我就这个问题先做一个简单的表述。

王平:其实我对水彩也很感兴趣,一般来讲,大家都觉得水彩是轻音乐,可是今天看到了庄老师的展览后,我们觉得是一个交响曲,我们在这些作品中看到了油画等艺术形式在他的水彩画中的综合。庄老师的绘画很有人文性,虽然这里面画了他很多的生活记忆,比如说家乡和行走的足迹,我觉得对于他家乡江南过去的回忆是带有人文性,而不只是一个故事性的呈现,我们在这些作品里面更多地看到了画家对过往的记忆和对人文层面的一些传达,而不是对江南的一些建筑和生活的描绘。他的一些绘画作品跟文学是相关的,这更直接地把人文性的东西连接起来,甚至他对于行走于西方的一些足迹也是通过人文视角去表现的。在他的绘画中,可以看到画家本身的气质,他的绘画当中带有一些诗意和浪漫的叙述。他展览的主题叫“梦里依稀”,的确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真正把水彩作为自己一生艺术追求的人不多,可是脉络一直存在,庄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位。今天我们在中国美术馆以一个个展的方式来呈现一个艺术家对水彩画的探索,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

刘伟冬:庄老师画册的前言是我写的,里面有一些我对庄老师作品的评价。我建议把庄老师作为一个重点画家通过媒体平台介绍和推介一下,把庄老师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画家推出去。我们有这样的责任让庄老师这样追求一种美的本质的艺术家的作品被外界广为知晓,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看看我写的前言。庄老师的作品是一种比较朴实、奢华的方式在艺术内在精神上的体现,他的作品非常有启发和教育意义。庄老师这样的艺术家之所以作品具有精神价值,是因为庄老师看起来很平静,可是内心却有一团火。庄老师虽然将近80的高龄了,但他说他还要再画10年的画,有这样的热情和激情,我相信他的寿命会更长,艺术之树会更常青。

王平:尚辉主持已经回来了,我刚才说了我是代理主持,主持还要回归到尚主编的手里。

尚辉:各位,我们继续研讨,下面请高柏年老师,高老是中国美协水彩艺委会委员,对庄老师也比较熟悉。

高柏年:我和庄老师相识的时间比较长,有四十多年了,那个时候我20多岁,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画画,一起搞创作。我以前对南京师范大学的毕业生接触过一些,总觉得南京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创作能力不是很强,我听说庄老师是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都有一点意外。因为他的画水平很高,他在三个方面很突出:第一,有很强的构图能力;第二,有很强的摹写能力;第三,有很强的色彩能力。这三个能力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于他的天性。

我后来到南京师范大学读了4年书以后就留校了。我来到南京师范大学以后有一个深刻的体会,南京师范大学这个学校有很多的大师,像傅抱石、陈之佛、吕斯百、秦宣夫等人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可是南京师范学院这个学校有了一个宗旨,这个宗旨就是师范性,培养的学生以后要到中学担任美术教师。所以说,学校对学生的教育是一种规范化的教育,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要想实现一个艺术家的抱负,和其他艺术院校的学生相比,既需要一个更强大的艺术上的自信心,还要有更强大的艺术责任感和使命感,在这个过程中还要不断地积累和突破自己,才能达到一个艺术高度。从我们师范学院走出去的学生像庄老师那样达到这么一个高度是难能可贵的。

庄老师在这个探索的过程中也不是很容易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也涉及过很多的画种,他还搞过雕塑和油画,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画油画、水彩、水粉,尤其是搞了很长时间的连环画创作,庄老师在这一领域还是小有名气的,搞连环画创作对庄老师创作水彩画还是很有补益的。后来庄老师选择了水彩作为艺术的发展方向,尤其是选择了故乡的题材作为突破口是非常正确的。我对于他的故乡南浔也知道一点儿,在庄老师的脑海中,南浔的印象是挥之不去的,它是庄老师赖以栖息的精神家园。庄老师画南浔题材应该说有他自己的特点。他要追求自己的艺术道路,但是这条道路也是非常艰苦的。他对民国时期的绘画非常感兴趣,另外他对中国传统的水墨画也实践过、摸索过,又对西方的巴尔丢斯、蒙克这样的画家非常关注,他是中国画家中比较早地走出国门去欧洲看画展的艺术家,并且还以学生的身份在巴黎艺术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这些过程对庄老师吸取各方面的营养并最终达到这样的艺术高度是很有作用的。

庄老师选择水彩画来表达梦中的故乡,我觉得是非常恰当的,因为水彩本身就具有一种润泽、透明、飘逸的特征,尤其是一种不确定性的艺术形式,用这种画种来表达梦境是非常确切的,以水彩这种画来表达庄老师的感觉也是恰如其分的。庄老师是很有学养的画家,他的笔头也是很强的,在文学上也很有造诣。大家可以从他的画面中看出他的绘画作品比较具有文学性。

大家认为水彩画是一个小画种,可是它也能挑战大题材,所以我和庄老师一起差不多画了10年的时间,在搞南京大屠杀这个题材时,我们也画过油画、连环画,最后用水粉、水彩加上综合材料来创作,并且在第九届全国美展中获了奖。庄老师也是一个很正直、很善良的人,他是一个用绘画这个工具做出很有价值的事情的艺术家。

尚辉:谢谢高柏年先生,他从南京师范大学的历史渊源谈到了庄弘醒先生在水彩画上的三个方面的天赋,也讲到了庄弘醒先生水彩画创作的源泉,尤其是谈到了他的“南浔系列”是用历史的方法来表现民国时代以及他记忆中和梦中的情感,非常感谢高柏年先生。下面我们请南京博物院古代艺术研究所的所长庄天明先生发言。

庄天明:我跟庄弘醒老师认识时间并不是很长,但跟庄老师认识了以后我们的交流特别频繁,有的时候甚至每个礼拜都要见一次。庄老师最触动我的一点是南京师范大学的教育有很强的师范性。当时有一个观点认为南京师范大学的学生没必要画得太好,因为毕业生最终是去中学担任老师,而不是当画家。我当时还以为这个观点有点道理,但后来看到刘海粟、徐悲鸿、林风眠等一大批优秀艺术家全是教育家时,我就彻底觉得这个观念是错误的,而且对南京师范大学学子的发展来说,危害极大。

庄老师画的是他记忆中的故乡,有中央大学的一些遗风,另外他又喜欢传统中国画,还到欧洲参观了很多博物馆,跟世界的主流绘画以及西方的写实绘画接上了轨,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国内尤其是参加全国美展的很多画家,在技巧上都下了很大功夫,可是画不出非常正宗、非常经典的西洋画味道,我觉得这跟西方绘画的素养很有关系。庄老师到国外以后,在这个方面弥补得非常好,他不但看博物馆,甚至到巴黎美术学院去重新画了半年,而且每天在塞纳河边走来走去,这些方面都能在他的画中得到体现。

我跟庄老师接触了以后,对他这个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仰,他非常的纯,具有纯艺术或者说纯人文的特质。他写的关于南京师范大学的往事非常地道,甚至有一点民国文人的文采,我从他的文字里就能看到他的绘画感觉。庄弘醒老师的文字写得那么好,但很多人没有看到,假如说看到了以后,大家会对庄弘醒老师的人文素质有更好的了解。我比较了解庄弘醒老师,庄老师每天坚持锻炼,他能在体育器材上保持平衡,我觉得这是很有功夫的。还有,他居然能拉100下吊环,能闭着眼睛单腿独立站2分钟以上,这其实是人的平衡能力的体现。

高柏年:他画画的时候是跪着画的,这需要多大的毅力,这跟他练功有关系。

庄天明:你看他脸上都没有老人斑,他为什么锻炼?是因为他还想画10年到20年,我很敬仰庄老师这种精神,我希望他能在10年甚至是20年内为中国水彩画的提升做出更大的贡献,而且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尚辉:谢谢庄所长,他再一次谈到了南京师范大学和南京艺术学院的校风与传统问题,实际上南京师范大学和南京艺术学院两个学校的历史渊源是很深的,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南京师范大学的传统还是更注重综合的文化修养,后来庄所长谈到,决定庄弘醒先生最后能取胜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的文化修养。我们可以看到今天水彩画的技巧和色彩表达上的变化,那就是侧重艺术的素质和修养的问题。下面我们请南京艺术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李安源先生发言。

李安源:我将庄老师绘画特征概括为三点:第一,我认为庄先生水彩画艺术的意境和艺术的高度不能仅仅从水彩这一方面来探讨。庄先生除了绘画之外,还有文学情怀,因为他画水彩画的时候,不是在想仅仅是在进行水彩画的创作,他的画集里面有访谈,谈到各种作为艺术载体的绘画——谈到了油画、中国画、连环画。庄先生从南京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在创作连环画的过程中也会画水彩画,其实他一直是在博采百家之长,其眼光是非常开阔的,比现在的硕士生、博士生的眼光更开阔。他在2000年之前是偏向写实这种绘画风格的,尽管他这个时期的绘画在全国美展上获过多次的大奖,在水彩画的范畴中已经拿到了桂冠,可是庄老师根本就没有满足于此。2000年之后,他去了欧洲很多国家,对欧洲的艺术特别是现代艺术考察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还到巴黎去画了很长时间的画。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绘画,最震撼我的是,能看到经典的东西。庄先生的绘画给大家的启迪是,今天这个时代艺术创作的轨迹究竟能不能让我们再停下来安安静静地思考一下,我们的绘画要画什么东西,能不能再回到作为人的最本质性的东西。庄老师的绘画有文学性,文学其实就是人学。我觉得从庄先生的绘画中可以看到蒙克的东西,我们在他转型期的2004年左右的作品中尤其能看到这个趋向。他的画放大以后,我们能看到肌理的效果还是那么美、那么丰富。他的作品不能单纯以水彩画来看待,庄先生过去的水彩画创作没有局限在水彩画写生的概念中,他把水彩画写生当成了艺术。庄先生过去默默无闻,我知道他也是因为跟他的画种有关系,过去是就水彩论水彩,我们知道一个艺术家的出名往往跟市场有关系,庄先生的水彩画跟市场一直没有关系,不像中国画家、油画家享受很大的名誉,可是这也很好。今天我们不知道庄先生,这不是庄先生的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在关注别的东西,是我们没有停下脚步,静静地欣赏这样高贵的能回归到人类最本质心灵的艺术。

第二,庄先生不仅仅画江南的水乡。庄先生画南浔往事题材的绘画作品很感人,可是他的肖像画画得也很好。他有自己独特的色彩语言,即那种紫灰色的调子,还有蜜蜡式的黄色。

第三,庄先生的绘画语言锤炼得非常精致,很有经典性,很多绘画都有典型性,比如说画家乡的藏书楼、画家乡的月色均是如此,我感觉到这一点是深深触动我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也是庄先生的“铁粉”。

尚辉:感谢李安源院长从艺术史学的角度对庄弘醒先生的艺术探索的历程进行了分期,尤其是着重分析了2000年以后对写意性作品和此前写实性水彩画的区分。从李安源先生的发言中,也让我们感受到他当时在南京艺术学院举办展览和研讨会的时候许多专家对他的作品的认知和解读,这丰富了我们这次研讨会的内容。下面我们请《艺术与财富》副主编朱小钧先生发言。

朱小钧:我第一次看到庄老师的作品,它其实体现出庄老师对于生活的热情和对水彩艺术的热爱,他画的是水彩艺术,可是内心谋求的还是一种东方精神的实现和弘扬,即水彩作为西方舶来品,如何能在中国的实践中找到自己独特的表现力,我觉得东方精神更能体现出庄老师所希望谋求的方向。在当代艺术的大环境里,我一直在思考作为1940年出生的庄先生和我们更年轻的艺术家有什么区别,我感受到的最大区别在于庄先生这一代的艺术家对艺术具有一种专情精神,他对一类艺术的坚持能力是我们特别需要的。年近耄耋之年的庄先生经历了国共内战,经历了建国,经历了改革开放,所有波澜壮阔的经历都化为今天的波澜不惊,他创作的这些绘画使我们感觉到它其实是我们需要寻找的美术史的再发现,这就需要寻找东方美学线索,而这个线索不局限于画种、画材和艺术品类本身,而是可以真正打动我们内心的东西。我也感受到这一代先生们对艺术执着的追求和热爱,包括他们希冀水彩艺术这样一个小画种能变成一个大画种的努力和探寻,而这种努力和探寻在中国水彩画艺术家的创作中是能看得见山,看得见水,也看得见乡愁,虽然用的是同样的材料,但这和西方的水彩艺术是有迥异差别的。所以说,在贯通中西水彩艺术时,艺术家需要有宽阔的桥梁,使得我们当下的年轻后学者在看待这些艺术的时候,更能激发我们对传统的再认识和再发现,我觉得这些艺术和我们中国东方美学精神是一致的。这是我今天最大的感受。

尚辉:朱小钧先生从东方美学的角度对庄老师的水彩艺术进行了概括,他强调不要从单独的门类上来认知庄弘醒先生的绘画艺术,应该从更广阔的领域来认知他绘画中的东方美学精神,这个是非常有意义的观点。下面我们请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陆庆龙先生发言。

陆庆龙:我认识庄老师的时间不算特别长。我对庄老师的印象很深刻,他非常谦和、非常客气。我对庄老师产生敬佩是因为庄老师有一次在南京办了展览,我看了他的作品后印象很深刻,原来看的是几件作品,那次看到的是系列的作品,以前看到的是在第九届全国美展获奖的有关南京大屠杀的作品。庄老师的绘画作品跟我们常见的流行作品不太一样,他的作品非常执着,我们一看到这个画就觉得是很安静的,他是按照自己的道路去探索艺术的。我们的艺术家有很多种类型,有的艺术家是跟着时代走,跟着感觉走,跟着流行走,也有的是跟着自己内心走,我觉得庄老师是跟着自己内心世界走的艺术家,所以他不管是画江南的风景,还是画人物,都是按照自己的内心思路去走的。他的画让人感觉到有历史的沉淀感、厚重感,像传统的江南文人画,但他的画又有一种现代感。庄老师的绘画具有探索精神、开拓精神,他的画不拘泥于写实的、科普性的模式,庄老师努力表现画家自己,这还需要内心强大的自信力。我始终觉得庄老师的绘画是始终如一的,虽然他的画有很多的探索,也画了其他的画种,但他的画始终如一按照自己的思路在走。他的画让我看了很感动,他属于默默无闻地按照自己路子探索的这样一位艺术家。我想,真正的艺术家有时候更需要安静,更需要寂寞,更需要孤独,有时候“孤独”会成就更伟大的艺术,庄老师无疑是这种类型的艺术家,他的安静、孤独、寂寞恰恰成就了今天的艺术成就。我从内心是很尊敬庄老师的,还需要向庄老师等老一辈艺术家学习。

尚辉:刚才陆庆龙一再用“寂寞”“安静”这样的一些词汇来形容庄老师跟着内心走的境界,我相信这种概括是非常准确的。下面我们请邵晓峰先生发言。

邵晓峰:我虽然和庄老师以前无缘见面,可是您的作品我在很多年前就知道,当时在江苏的画界也是独树一帜的。我尝试对庄老师的作品在理论上做四点归纳。

我发言的题目可以叫模糊的实景,因为您的创作是在建立模糊上的创作。其四个方面分别表现在时间性、空间性、模糊性、互动性上。

第一方面是时间性。我们在他大量的作品中发现,仿佛画中的人、物、景是从那些发黄的老照片中走出来的,将我们带入了一个新的时空,这个时间是艺术家独创的,因为他没有追逐时尚和时髦,他在这方面做到了自己对于时间性的追求,这是难能可贵的。

第二个方面是空间性。庄老师有自己独到的视觉审美角度,包括由他的家乡南浔推而广之的是整个江南水乡,也包括南京很多的民国建筑、园林等,这些事物有非常鲜明的区域性,我们简化为空间性,这种空间性使画家在题材上获得了与众不同的审美视点。

最重要是第三个方面——模糊性,一个画家如果在这方面做得好,就能跳出照片、跳出现实,获得艺术境界的重新提升。庄老师在一系列作品中模糊了时空,有时候我们发现时间是不确定的,虽然大致可以看出是民国和现代的,可是具体去限定它,似乎达不到,这也呈现了一种新的美丽,而且他把空间也模糊了,模糊了墙面、模糊了建筑的结构,模糊了人和建筑的关系,他给我们营造的是一种诗与意的关系,这是他的特色。而且他在很多作品中运用水彩斑驳以及其他的技法,使画面具备了岁月的沧桑感和沉重感,但也有淡淡的忧伤感,这有很多的颜色,包括淡淡的紫色、黄色,这都是模糊的创作。庄老师最终模糊了一种实景,这是经过了模糊处理的一种有文人气息、民国文人情调的具有淡淡人文忧伤的实景,这是庄弘醒先生作品的特色所在。

第四个方面就是互动。庄老师对西方的大师一直在关注,他创作连环画时借鉴了这些大师的优长以及水彩和其他一些画种的营养。就整个的人物来说,他借鉴了塞尚、蒙克以及西方的非写实手法,这种手法使他的画在模糊性上得到了加强,远远地从侧面来看,庄老师还有一种吴冠中绘画的特点,整个的气质有那么一种印象。

未来还有很多的岁月可以走,我希望这些岁月能够和庄老师画中的人和物一样,让模糊的实景进一步得到提升,让庄老师这样的具有东方文人诗境的画家得到进一步的彰显。

徐沛君:“梦”是文学作品、音乐作品中长久出现的一个主题,也是一个学术主题,把“梦”作为庄老师的展览主题还是非常恰当的,因为画面的格调和手法都和“梦”比较吻合,以前有的人说梦是黑白的,不是有色彩的,可是我认为梦还是有色彩的,只不过是类似于淡彩,没有那么强烈的对比。

庄老师的画还是朦胧的,色彩还是比较丰富的,情调也和梦境比较契合,因为梦境可能有情节,一种若有若无的情节,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色彩,有一种虽然丰富但不强烈的对比,这都和梦境比较符合,而且梦是在现实和虚幻之间的,可能是现实的投射,也可能是心灵独自产生的图像,在庄老师的画中有一种淡淡的怀旧意味,还有一种对故土的追溯之意,这些构成了画面的独有气息,也是展览能吸引人的关键所在。

庄老师的作品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其画面让我联系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即美术作品要不要有文学性的问题。毫无疑问,庄老师的作品都有很强烈的文学性,不过早在印象派的时候,文学性就遭到了批判——绘画作品不要成为文学的奴隶,要摆脱文学性。我也一度觉得此话很有道理,因为印象派是批判这种观念的。可是,我仔细往深里一琢磨,又好像会产生很多的歧义,他们批判的可能是指不要画情节,不要画故事,但不是说不要文学性。我看庄老师的作品时产生了这么一种想法——不管他有没有画情节,也不管他有没有画故事,可是作为美术作品一定不可能全然摆脱文学性,因为一切艺术在最高的层面上都是相通的,文学如此,美术如此,音乐如此,影视也是如此。一幅作品的成败甚至和情节没有必然的关系,只要画面是能够自成一体,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都是成功的作品。从这个意义来讲,我非常喜欢庄老师作品中的文学性,我认为这也是能够让庄老师作品呈现出独特个人面貌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

尚辉:刚才徐沛君谈到了今天绘画中的文学性的重要作用。新世纪以来,我们对绘画性、绘画的语言特征之重要性强调得比较多,相反,我们对文学性或者对画家的文学修养是轻视的,甚至是反对的。刚才徐沛君从文学性的角度对庄老师先生作品的文学色彩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非常重要。当然,文学性并不是故事或小说式的叙事,所以具有文学性或者是诗性的色彩正是庄弘醒先生水彩画作品高人一筹的原因。下面请邓锋先生发言。

邓锋:在我的印象中,我馆所做的水彩捐赠和收藏方面的展览的确不多,应该说是非常少。今天我馆所做的水彩捐赠和收藏方面的展览丰富了我们的收藏类型。当然在今天似乎越来越跨界和多样的情况下,我们之所以收藏庄老师的绘画作品,是因为庄老师的作品中有一种溢出画种的东西,这恰恰是庄老师艺术作品的非常大的特点。我感觉庄弘醒 先生的作品很有古风,还有骨力感,这种感觉在我们今天的艺术家中很难找到,老一代先生的作品都带有这样的一些风骨。

庄先生的画作有一种发展变化的脉络,比如说2000年左右,他对外光的呈现还比较多一点;到了2004年左右,慢慢由外光进入到了对于月光和夜晚的描绘,由白天进入到了一个黑夜的感觉。我觉得越来越走向了一个内趋性的状态。另外,作品在空间的处理上一方面有平面性的趋向,同时里面也有相互挤迫、压抑的感觉,这是当代人的生存焦虑感造成的,可是庄先生在处理这种焦虑感的时候,以一种穿透时间的方式,把时间拉得很远,通过时间穿透空间这种方式消灭了压抑感与焦虑感。这种时空的一体化方式是通过个人的内驱性方式实现的,这使作品具有了当下的特征。我们从时间的追溯上看,当下艺术的发展在不断地追溯或者是回望,而庄先生也在不断地回溯。一方面这种回溯让他接续上了20世纪以来的水彩画的重要文脉,另一方面这种回溯也让自己获得了内心自我调节的灵境。

章文熙:我和庄弘醒是同学,到今天为止,我们相处了六十多年。从在校时的同学到毕业以后联系一直没断,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在艺术上我们一直在交流,可以说是60年的至交。这次展览主题叫“梦里依稀”,我觉得很贴切。庄先生的展览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今天他的作品到中国美术馆这个最高的国家艺术殿堂来展出,有了一个很高的升华。无论怎么再变化,可是童年的感觉一直都像水晶一般透彻,庄先生说这是他一直追求的目标和方向,他在自序里面是这样说的,一直到今天为止,他都是这样做的。我们同学的时候,他画的东西完全都是他故乡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画得很有感情,我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忘记,故乡一直在感召他,艺术作为他一生奋斗的目标,不是随随便便突然到了某一个转折点上,从学生时代他就一直认为童年的东西是最好的,像水晶一般的透彻和透明,所以他就一直这样追求。我感觉到在非常执着这点上我要向他很好地学习。

这次我听说中国美术馆也收藏了他的一些画,我看了一下几张被收藏的作品,画得是很好,表现了很高的技巧,比如说有一张画叫《家乡里面看戏》,那个人画得真好,但是我感觉到有梦的感觉,那里面感受的美好像是为了这次展览专门创作出来的。

庄先生笔下的故乡风景里,有那么多的往事,有那么多的寂寞,寂寞当中也有那么多的悠远的乡愁,乡愁中又有那么多的亲切的往事,这种情调总是在他的身上,总是在他的画里。我觉得这个很对,刚才有人讲到文学性,这是很正确的。

表现“梦”也要有一个语言形式,庄弘醒老师在连环画、年画、宣传画、中国画、油画、版画六个领域都进行过尝试,最后发现只有水彩才能表达他的梦境,而且他现在画得炉火纯青,非常老到,不要以为这个表达方式很简单,你仔细看庄老师的画,哪些地方该涂?哪些地方不该涂?这都是很有讲究的。他在处理这些问题时曾经跟我讲过,他说老章不要孤立地看一张画,我为了这张画什么地方要留光?什么地方恰到好处地卡住?这很不容易,要画很多张画才能画出一张满意的画。我们很熟悉,所以我看画时看得更细致一些,他利用意象的水彩找到了他的平台,找到了他表现的手法,这非常恰到好处,他用的颜色是很好的,但最可惜的是这个画册的色调印刷得太暗了。

我祝贺庄弘醒先生画展成功举办。他的画是专家组遴选出来的,不是他自己推荐的。我现在感觉到我们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庄弘醒非常了不起,非常不容易。我们相处了60年,应该说家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相互照顾、相互关心的,有快乐大家同享,所以我祝贺他这次展览成功,也感谢中国美术馆。庄庄弘醒先生做人低调,从来不计较名,不管你关心还是不关心我,我就是这样子。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尚辉:今天的研讨会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从某种角度上讲我们仿佛是在南京开会,因为来开会的专家和江苏、南京都有多种的联系和沟通,我总觉得是在南京师范大学开学术研讨会。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我们这个研讨会也是对庄弘醒人生经历和学术历程所进行的学术研讨,这样的一个研讨会让我们对这一个案的研究可以更加深入。

在今天这个研讨会上,我们首先回溯了20世纪以来中国水彩画的发展历程,因为从庄弘醒水彩画的发展轨迹上可以看到他受到了杨云龙先生、范保文先生、章文熙先生、高柏年先生的影响。吕凤子先生最早在水彩画里进行开拓,百年中西艺术交融是从水彩画开始的,中国画家对水彩画的理解是通过毛笔用水的方式来理解的,老一代的水彩画家都有意识地将笔和水彩进行对接,这些水彩画的特点都是和写生一起进行绘画创作时联系在一起的,水彩画的发展早期是水与彩的结合,通过写生来完成。

可是,庄弘醒先生的水彩画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水彩画并不是按照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来描述对象。庄弘醒至少是在江苏改变了我们对水彩画的认识,使水彩画在表现人的意识和非视觉的表达形式上提升了境界。庄弘醒先生一直想努力表达的并不是写生中的对象,而是如何能够从内心深处来表现对事物和人物的记忆和感觉,所以我们展览的主题叫“梦里依稀”,以此来表现幻境,表现记忆,这毫无疑问是现代艺术的重要内涵。“艺术来源于生活”是不错的,但艺术来源于生活并不仅仅停留在来自于我们表面看到的生活,这个生活也毫无疑问来自我们心里的感悟与精神的寄托,所以这让我们从庄弘醒的作品中,看到了很多带有80年代以来的时代审美气息。我认为庄弘醒先生最精彩的作品是他2000年以后创作的作品。他早期的一些主题性创作包括一些写生的作品,都是他60岁以后进行水彩画个人面貌探索的一种积累和必要的经历。很多专家谈到了他个人的修养,文学性和修养都是宏观统领他去画什么样的绘画的重要内生动力。

庄弘醒先生在绘画中再度回到了西方绘画的源泉,他的作品毫无疑问地具有西方艺术的特征,也毫无疑问地具有中国画用水的特征。如果没有他后来出国观摩很多西方大师的名作,他的水彩画不会有今天的面目。杨云龙这代人在主观光的表达上是有欠缺的,他们表达的是在现实中看到的自然光,可是庄弘醒先生的作品无论是人物画还是风景画,都有卡拉瓦乔戏剧性的投射性的光的特点。他无论是画南浔还是江南的风景,总有一个亮点打在一面墙上或者是打在一群人物上,让你感觉到那一束光在画面构成了整个视觉中心,尤其他人物绘画中的投射光不完全是对客观光影的表现,那种光影毫无疑问是来自他主观的创作或者是臆想和臆造,这是西方绘画的精髓,在这一点上庄弘醒先生抓得是比较好的。正是因为他注重投射光的表现,所以他的水彩画有色调,这也是我们今天看到很多水彩画缺少色调的重要原因。庄弘醒先生的水彩画强调调性,这种调性其实就是追求古典主义油画的品质,进入到了印象派和后印象派之后,我们现在的油画、水彩画都强调了光的冷暖色的对比,强调了阳光下的户外光的色彩效果,实际上我们对艺术史的进化并不完全要停留在西方现代艺术史上,回归到追随西方古典主义油画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觉得庄弘醒先生的调性是回归到欧洲古典主义油画的调性上,他以深褐色为主,这很难画,其中的原因是他不可能在调色板上把这些颜色调好以后涂在水彩纸上,如果这样做的话,他的画面必然是非常乌脏。这需要庄弘醒先生既要具备实现水彩画所具有的油画般的调性,同时又要具备使画面在灰暗中透明的一种水彩画技巧和能力,他有投射光影的能力,也有调性处理的能力,这使他所有的作品都具有处在黄昏的调性中的特点。我们为什么把他的画叫“梦里依稀”?为什么我们感觉到他的画面是在梦里呢?这跟他画的调性有关。

庄弘醒先生的回归并不是完全地回归到欧洲古典写实绘画里面,这种回归包含着现代人对结构的理解和他对人物头像的理解,他的肖像画画得特别好,这个画得好并不是因为画得像照片,而是对于模糊了眼睛的处理,使画面中的人物即使没有画眼睛,但是观者仍然可以通过画面的情意和画面的神态来捕捉人物的内心世界。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还是和他回到西方绘画的精髓有关系,也就是对明暗交界线的处理,他的精彩之处是强化了所有人物肖像中的明暗交界线,让我想到了拉斐尔的前辈佩鲁基诺对明暗交界的处理,这并不是一个自然的交界线,它肯定是艺术家进行的重新想象——一方面要有符合人物造型的明暗交界线,另一方面是这种交界线的明暗处理一定是和心理暗示紧密联合在一起。所以肖像的精彩并不是在于肖像本身而是在于如何去处理形象,我觉得在对形象的处理上,庄弘醒先生动了很多的脑筋,或者说这就是他水彩画的艺术性的一个重要贡献。

最后我谈一下庄弘醒先生水彩画的艺术语言问题。今天中国水彩画的发展是迅猛的,我们应该肯定今天水彩画所取得的突出艺术成就,比如说画幅很大,能够表现出很鲜明的主题性,这都是今天水彩画发展的重要成果。但我们也忽略了水彩画的抒情性,忽略了水彩性的即兴特征,或者说忽略了水彩画的浪漫特征。我们强调胶彩和对水彩画创作过程的深入研究,可是时间的长度和画得很慢这些因素导致需要对水彩画进行固定,所以艺术家用胶比较多,或者用预设的方法,让水彩在预设中画出固定的效果等,这都是今天水彩画家要克服的难点,可是这些做法削弱了水彩画的自由性。庄弘醒先生的水彩画是非常自由和抒情的,他对线的处理很有特色——既有线的特征,又与结构性有关,特别是他画的南浔等江南民居和天空很有结构性,他从来不会画蓝颜色或者是红颜色,完全使用褐色的调子,这都是为了在统一色调的同时,也同样统一画面结构,结构的处理势必要有线的处理。但庄弘醒先生非常巧妙地处理了这些线,看似有线,可是具体这根线在哪里,你又找不到。同时我们还发现,他的水彩画让人找不到“进行性”,他是现画浅色,有时还用深颜色倒过来画,最后一笔落在什么地方也很难捕捉,最后画面的整体效果好像是一次完成的,可是绝对是一次完不成的,如何去解决这个时间性,可以让庄弘醒先生讲一讲。

最重要的是庄弘醒先生把明暗交界、明暗对比的地方画得如此朦胧,可是朦胧的同时又画得非常准确,这一点是我们今天的艺术家很难做到的。我们强调用线的时候,那条线是非常赤裸裸地呆在那个地方,如果是进入画面时,那就隐去了线的特征。庄弘醒在水彩画中把线和面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画得灵动的同时也很深入,这是庄弘醒先生在水彩画艺术语言上达到的一个新高度,这也是我们需要探讨的一个重要内容。

我们看庄弘醒先生作品的时候,会强烈地感受到“民国色彩”,有一种“民国味道”,这种民国的色彩和味道实际上让我们想到了林风眠的艺术趣味和倪贻德的结构性特征,当然最重要的可能是庄弘醒先生画的不是我们现实中的江南,并不是今天被现代文明、现代建筑改造后的江南,所以庄弘醒先生画面中的人物也不是今天的人物,他让我们感受到至少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江南情趣和抒情色彩,让我们想到电影《早春二月》那样一种在惆怅中激发出年轻人的一种朝气,当然年轻人在那样一个时代中既有朝气,也被时代各种精神的分流所压抑,这是庄弘醒先生乡愁的来源。我想庄弘醒先生的这次展览和我们的解读可以不断地进行下去,这就是这个展览和研讨会给我的一种提示。

庄弘醒:诸位所有的发言对我来说是都一次非常难能可贵的学习机会,同时也给了我很大的精神启示,我要表达的是,我要把这样的精神食粮回去好好消化,希望在有生之年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我希望能够画出更好的作品来回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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