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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序二题:文学沙龙和语文创意教学

2016-12-29吴福辉

汉语言文学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沙龙文学语文

吴福辉



书序二题:文学沙龙和语文创意教学

吴福辉

费冬梅的文学沙龙研究,与我过去一段时间所做的海派、京派题目,靠得比较近。她像是擦身而过,向前跑去了,却让人眼前一闪。我是抱着极大的兴趣,来看待这个课题可以包容的那些新老问题之间的张力的,觉得真道出一些微言大义来了。于是,被邀写书序的时候,也就挣不脱,有点自投罗网的味道。

沙龙一书给人的总印象是:紧紧围绕着一种文学现象,从头至尾,全神贯注地加以考察。切口虽小,一旦切入,里面则是风光无限,四通八达。它说明只要这种文学现象真正具有典型性,如能抓住并辐射开去,是可以达到文学史的各个方面的。这里就有对文学沙龙的正面和侧面、内部和外部、性质和功能的多样叙述论证和条分缕析,特别是像作家与作家如何构成作家群体、流派社团,沙龙对文学作品和文学风格的产生、传播起到什么作用,生成了怎样的文学环境,等等。抓得紧,放得开,直达文学史细节所能深入的程度,小题目被做大了。

寓论于述,是本书行文的特点。沙龙本身及其能引发思考的文学问题甚多,作者先理清沙龙的概念,按照一定的梯次将曾朴父子的“马斯南路寓所”、邵洵美的“花厅”、林徽因的“太太客厅”、朱光潜的“读诗会”等四大沙龙的实例置于前,然后综合起来,按照沙龙与人、沙龙与文学这样的两大板块来归总分析。就这样,此书的结构必然使得论述鲜活,有依有据,在事例中包含各种相关的问题。至于问题究竟怎样提出,是可见仁见智的。不过,书中材料的丰赡与使用的熟稔,竟让我这个1981年就为《十月》杂志写文章介绍钱锺书小说《猫》的人感到吃惊。我这才悟及,《猫》不就是实写中国沙龙的一篇作品吗?我虽不主张用“索隐”的“对号入座”方法来读本质上属于“虚构”的小说,但如能将林徽因和朱光潜两个沙龙的十几位文化名人一一引入,破解原型,以增加对作品本来就有的“影射性”的理解,那还是有益的(我当年对《猫》的影射性略有所闻,但哪里下过这等寻觅的功夫呢)。

有许多沙龙问题,作者都是依仗这种细节在意义中的穿行,来完成阐释的。

比如,沙龙跟时代的一致性及其复杂性。中国最兴盛的沙龙年代与现代文学的高峰期正好相合。“聚”和“散”都为作者所看重。沙龙的性质当出自作家的聚集。这聚集的旺盛时间,按照本书题目标示的是1917到1937计20年,按四大沙龙存在的时间是1927到1937共10年(从曾朴在上海法租界租住洋房,召集作家算起)。而百年中国现代文学的高点,之一是“五四”时期,之二即上世纪30年代。我曾经做过上世纪30年代小说的统计,将114位小说家的代表作170篇(部),按发表时序排列,结果前五年平均每年产生13篇(部),后五年平均产生24篇(部),30年代中期的繁盛状况便不待言了(见拙作《深化中的变异:三十年代中国小说理论与小说》)。这与沙龙产生的条件是相关的。作者认为,从西方引入中国的这种作家“类聚”方式,条件有四:一是文艺观念的相对接近;二是要有懂文艺、有组织力的召集人(最好是女性。作者钩沉的材料证明,当年曾朴想物色苏雪林和王映霞,但都因有短项而放弃);三是要提供“客厅”(“沙龙”原意)与待客的物质基础;四要正逢社会的文艺风气浓烈。这四条中,文艺观和作家群都需长期积累,物质水平也要与经济发展相搭配,那就难怪历史会选择1930年代这一时期了。聚不易,散也不易,将沙龙的“散”一并列入论述,是本书的独创,分析虽弱,但线索都已经理出。《论语》原本产生于邵洵美沙龙,却终因林语堂与邵的政治社会观念有隙而分裂了。另外一例是因对林徽因诗《一句话》的评价不同,造成以“新月”为班底的太太客厅众人发生分歧,派中有派了。可见,一个沙龙和任何群体一样,在未被社会承认的孤立状态下,可以一致对外,等到被普遍承认的时刻反倒显出裂痕。沙龙聚散方式是文学史的常事,是规律,被作者一一点明。

再如,沙龙中的作家生存状态。作者指出,中国现代沙龙与古典文人的“雅集”不同,它是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聚集地,是以留学生、洋派西装少年为主流,是京派、海派文人的源头。为什么表面上也找咖啡馆、书店开会的左翼没有沙龙?就因为来自西方的沙龙,内中各人虽然含有精神的共同点,但又是松散的、自由的,文学空间是个人的。左翼文人是集体的,有纪律的,是以统一目标为主旨的一群政治型作家。而且,沙龙多转型中的文人。曾朴自办沙龙,由“老新党”转为“老先党”;沈从文在林徽因的客厅和《大公报》文艺副刊的约稿圈子里完成了从民间身份向都市、学院身份的转变;徐志摩在京海之间游走;尤其特别的,是郁达夫和左翼作家交好,且又是唯美主义邵洵美的座上客。只要将郁达夫曾出现在多种沙龙的事例一摆,他关心社会下层疾苦的同情心及灵魂深处向往有个性的自由创作的焦灼感就十分明显,他的游离的生存姿态便跃然纸上。而总体上,许多作家正是在沙龙中经历了从传统文人间的血缘、地缘关系转向学缘关系,而获得现代性的。沙龙推动新潮,引进新人,它的某种先锋性质就凸出了。作者讲述这些沙龙事实,没有条条框框,没有一二三四,考察的深度只来自沙龙人际关系与都市文学空间纠葛的史料,使得我们脑中的文学史也变得“错综”起来。

沙龙和文学作品产生的具体关系并不易论述,作者并未回避。沙龙既然是文艺观点集中对谈、研讨的地方,产生流派、产生新人、产生新作品是自然的事。作者由沙龙交谈语境向文本转化的趋势提出“互动”的观点,更具体地提出沙龙文人的密往和沙龙作品有“互文”关系,在文体上形成独有的“影射小说”和“对话式小品”,是有一定说服力的。不过,《珰女士》的举例还不够准确,此作品中左翼女性作家(暗含丁玲)的“合写”方式并非沙龙作家独有。晚清民国的鸳蝴作家似乎早就发明“多人合写”小说的体例,为的是挖空心思地给文学做广告。倒是后面提到的林徽因《花厅夫人》,无论故事、人物由来,或是文艺观念和笔法的依据,均来自沙龙,是标准的沙龙小说。可惜剖析得还不够。因为作者光注意沙龙创新体的能力,忽略沙龙对已有文体的改进成绩了,也由此忽略了对沙龙何以没有产生重大作品的讨论。文学毕竟是散漫的个体劳动,沙龙的社交性质容易引起创造性注意力的分散。沙龙利于交流,利于把新人推向文坛,如萧乾小说和何其芳散文得京派沙龙的推荐。它能启发、促进文艺的繁盛,能试验性地提出文学革新的命题,像在朱光潜的“读诗会”讨论过的新诗形式与前途,和“语体文”的发展走向,但不足以产生伟大的作品。沙龙摆了“精神贵族”的架子,容易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并不占1930年代知识者精神文化的高端地位,所以受到左翼的批评。整个一部世界文学史、艺术史所支持的是“穷而后工”,是先进的人们在逼仄困窘的条件下经过思索产生的伟大作品。将来有没有可能改变这种情况尚不清楚。

一部研究专著也要受学者本人思想、视野、学识、才分的影响。费冬梅是位年轻学人,有一定文学功底,受过良好的学术训练。刚出手的这本论著,根基结实。她肯下做材料的功夫,使用材料娴熟、有板有眼,已经很不错了。她的论述风格鲜明,对鲁迅、胡适、郁达夫的评价虽不一定精确,却绝不仰视,无顾忌,有新一代学人的爽快立场。她的思想方法以对待沙龙为例,比过去较为复杂,充满悖论。沙龙是什么?是聚也是散,包括分裂和游离;是群体行为,也有个体自由色彩;是民主对话讨论,又可保有排他的门户之见。这是一种开放而不封闭的学术观点,作为起步也很难得。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新时期,从“文革”结束到现在已近40年。调整作家评价标准之后,紧接着是以现代性研究为导向,直指文学流派研究,进入多元的文学整体格局。后来是考察现代期刊、出版、传播的兴起,逐渐转至对文人的写作方式、交流方式和生存方式的研究。这种从人到作品的反复过程,在我的《插图本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史》中也有所反映。写抗战文学的时候,就专写了在战争环境下作家的生存状态和写作方式的变化,自成一节。一定时代下,人怎样,文学怎样,“沙龙研究”就是人与文学的另一类关联研究,在本书被作者把握住了!这种关联必在人的理想和实用目的之间往返飞翔或降落,但在当今的情况下,文学商业化的现实使得一辈子从事文学创作和评论的人们伤心、沮丧,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我相信,与人有血肉关联的文学还有希望。全世界的史前时代岩画,都画出了人类一旦劳动温饱有余就开始从事艺术、从事文学的铁一般事实,所以文学是不会绝的。应当警惕的倒是,文学来自社会的物质生活层面,究竟属于精神。凡是与人的关系密切的精神产品,都不能过度商业化、市场化。教育、医疗、文学过分市场化的结果,便是衰落。文学“沙龙”同作家的精神关系和创作关系密不可分,现在作者的研究,表面的层面涉及得多一些;而作家在沙龙内部会遇到哪些思想精神的压力、动力?沙龙作为人(作家)和人(作家)的交流形式,有哪些积极处和局限性?与商业化、市侩化有哪些遭遇和拒斥?这都是可以深入思考的问题。研究沙龙的意义,只有在我们更加明白了文学的意义、文学中人和人的意义之后,才能拨阴霾而见蓝天,才能看得更透彻些。我愿以此与年青的朋友共勉。

2016年2月29日(难得多一日)草于小石居,3月5日改定。

长沙徐昌才是位出色的中学语文教师。他长期以来认真教好每一堂课,孜孜矻矻,钻研不息。对于他,所讲的每一篇课文都如同每一次面对日出那样感觉新鲜,沐浴在文字光亮里,高涨起他无比的教学热情及一波波的创造性思维。教余他还从事写作,真像叶圣陶先生说的,为了给学生一杯水,他准备了一桶水,不敢懈怠、侮慢了教书这一行。现在他将多年的教学笔记积累起来,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书,又经北师大方面的推荐前来求序,我虽对徐昌才本人知之甚少,却总觉对此书有一种义务似的。因年青的时候我也教过中学,那时的语文课正在政治灌输和工具训练之间翻着筋斗,教学负担也不轻。我有幸恭逢“教育大跃进”,每周两个班12节课,批120本作文,兼做一个班的班主任(都无津贴)。曾记得冬夜在炕桌上赶批作文竟伏案睡过去的情景。这样的岁月让我特别难忘,因而每遇醉心教书、一心向学的中学教师,自然就产生一份惺惺相惜之意。

本书并非是专论某种教学原则或方法的书籍,它只是一些教学实例的汇集,穿插一点散论,有一定含量,很生动活泼,较接近原生态而已。它的记述,一部分是“预设”好的,比如从哪里“切入”教某一篇课文,全课可分几个步骤和环节,关键性的词语和片段是什么,这中间隐藏着怎样的教学主旨,等等。另一部分属于“追记”,因课堂实践的效果究竟如何,师生习练的状况如何,甚至一些教与学形成的高潮怎样,都是教过之后才能知道的,有心的老师自会做些事后的记录,印证或质疑某些原有的主观设想。所以,这些笔记实际是“预先设想”和“课堂实录”两相结合的混合体,用来研究一堂课中师生双方的态势是绝佳的资料。但是,就这样不加评注、不做任何理论分析地端将出去,最初令我也不免觉得可惜。不过,再仔细想想,总比匆匆忙忙归纳成什么教学法要来得好(我经历过的“红领巾教学法”“双基教学法”之类的名堂多了去了,不知目下还剩余多少。学校里永远只有打着“中国特色”旗号的“做法”和“经验”,像贯彻运动口号,刮风一样刮来刮去,而不愿上升到“教学论”来沉淀为某种行之有效的教学规则)。徐昌才无以名之,便自称为“创意教学”。一个简捷的叫法,等于是为将来的理论归纳留下无限的可能性,不失为一种负责任的幅度较大的概括。

那么,何为“创意教学”呢?依我看,首先就是徐昌才这种“一课一设计”的教学方式:为每一堂课和每一篇语文经典,设计“独特”的教学方案,量身打造,一课一个模样,即是“创意”。如《装在套子里的人》的教学设计,是以跟另一译名《套中人》的比较开始的。然后观察此作的各种经典插图,带起了对这种人物从外观到内心的语言刻画的深入认识。阿Q、堂·吉诃德和这个套子里的人都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文学典型之一,理应进入学生的语文知识系统。而《雨巷》这课,是由教师自作一篇改写版引入的,与原作戴望舒的象征主义诗歌相比,足可品赏与浪漫派诗不同的意境美、音乐美、语词美。《项脊轩志》的设计围绕感恩亲情,用已知的《背影》导入,分布三层阅读为主线:一是鉴赏性阅读寻觅关键词语,二是体验性阅读感知细节,三是拓展性阅读联系人类已有的感知亲情友情的作品,扩大对美好人性的理解。“一课一设计”的根据,是因为每一篇经典作品的文本和思想都是独特的,每一接受语文的学生个体和群体也是不同的。而教学是在教师带领下拥有一种共同目标的个体活动,故此,教师作为掌握教学全局的设计者的地位不容忽视。教师对语文的个性化的理解,他的语感认知和探索的兴趣,他对启发性讲解的精心安排,他为达到人文教育、语文教育的高度一致而组织的语文训练,是整个创意设计的关键。每一个教师不尽相同的语文优势,不但不应当构成对语文教学总体目标实现的障碍,而且应是重要的推动力。我们不必再费尽心力地来讨论人文教育和语文教育的关系问题了,半个世纪以上的政治为语文所设的这道陷阱还不够深吗?我们应该关注的是通过什么样的“设计”来达到这种关系的高度融合。像考察徐昌才,即是看他如何为每一篇课文来“设计”不同但又有规律性的充满人文精神的语文训练的。

这种训练为徐昌才教学设计的精华所在。在全书里面,他有各种提法,如“咬住语言”“深思细品”“紧扣诗眼(词眼、文眼)”“置换对照”“适当引伸”“古今汇通”等,其中最核心的是“咬住语言”“体会情思”这一条。比如《灯下漫笔》是扣住“再也不能这样过”这一中心,找出文中鲁迅各种深刻的文句来。《桥边的老人》是将海明威典型的“电报体”(“冰山”一角)文词片段加以组合、移位、改动,多样地引导欣赏。具体的语文比较法,多样而灵活,如:经过增减置换词句,来体会诗词神韵(《归去来兮辞》);改换题目,或故意写错题目(把《作为生物的社会》一题错写成《作为社会的生物》),或要求改变题目中的描写对象(《登建康赏心亭》试改为其他天下名亭),辨别对词意理解的不同;还有涉及情节的改换(《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炼金术士》)和语序的改换设疑来带动对全文的不同体验(如杜甫《登高》、李清照《醉花阴》)。教者对诗歌有特别的体会,设计诗句的训练就格外得心应手。而加以引申的词语训练,包括以诗解诗(偏于诗语境界),以文解文(偏于叙事作品之间以人物情境、性格、心思互相拓展,纵横联系)。而体验语文语感、美感的品赏训练,往往是设计目的各异的阅读、朗读,可以为欣赏关键词、典型意象和情感浓度、深度而做反复的练习。

贯穿“设计”始终的另一根线索,是学生。徐昌才的课几乎都是师生共同完成的。在语文教学中发展学生的智力、想象力,不断拓展学生创造性的探索能力,永远是与提升语言运用能力密不可分的。所以,利用已知到达未知,以旧带新接近全盘,让学生学习语文时充分动口、动手,能够设疑提出自己独立的看法,这些都是徐昌才课堂最活跃的因素。《声音》一课自然会有“听”的实践。《小石潭记》《墙上的斑点》都从设疑入手。特别是后者为伍尔夫的意识流小说,让学生提出疑问,教师则指导大家仰望星空提高思索的博大性。这样来让不惯于了解现代主义的中国学生获得沟通渠道,是很有启示性的。《求雨》甚至有按照农民求雨的情感涨落和情节起伏,用数学坐标做出抽象图示来发动学生掌握小说人物故事的构想。触类旁通,联系并积累中外语文的经验知识,一方面是为认识新知搭桥,另一方面反复训练不断加深又是语文形成技能、形成互相勾连的网状系统知识所必需的。比如徐最擅长的诗歌教学,就是通过反复联系,形成诗语的积累、诗意片段的积累和诗境的积累(像人的命运关键时刻的诗境,就可经过读诗而积累,因而更扩大学生对生活和诗歌的认识),而达到立体的而非平面化的语文认知。根据我的经验,学生的发动有真假之分,被调动的学生是有深浅之别的。我曾经在中学上过允许学生“交头接耳”的观摩课,这种讨论课如果不是建立在学生真正自觉地动手动口和动心的基础上,就必然沦为一种浮于表面的大轰大嗡的假课。关键是要从学生的需要和实际语文读写水平出发,如果暂时达不到,便不妨降低“讨论”的难度。还要有针对性地训练学生,以培养学生参与人文性极强的语文讨论活动的积极性,并将这种积极性不断引向深化。

徐昌才的语文教学实例内涵丰富,可以引出许多问题来启发我们的思考。其一,教无定法,却有规律可循。本来文学和语言两者都是人类基本的活动,语言是交流的工具,文学艺术是在人类早期就存在的精神需要。它们最拒绝古板僵化,而我们的许多语文课偏偏是刻板的,让人昏昏欲睡无兴趣的。与创意教学相反的当然便是程式化教学。“一课一设计”必然是个性极强的教学,对教师的思想语文水平有很高的要求,但它也不是无边无际的,掌握住语文教学的基本目的(警惕勿耍花腔)就可以了。实际上“设计”的基本原则和方法也没有那么复杂,从徐这本书里就看得很清楚。其二,普适价值与人文语文。语文的人文精神内容,最主要的便是古今中外长期积淀的、有利于塑造我们现代国民素质的东西。就以徐昌才的文言文教学为例,他早就打破了我们过去狭隘地赞扬批判的那一套,而挖掘出古人在亲情之爱、故乡故土的温热、童年的记忆、同情穷苦和困境、人道主义、重视山水环境和自然融洽等方面的思想素质来,这都是带有普适性的人文内容,是今日语文教育最稳定的价值系统,不容轻视。其三,热爱中国语文和爱教、会教中国语文。这是对语文教师的基本要求。教师工作有专业的研究性质,有决定人类未来的性质,所以,我们不能做只对知识勉强照搬的教书匠,而应做具有独立获取知识能力的、具有专业知识的底里和持续研究兴趣的、热心教学、热爱学生的研究型教师。要大力培养这种教师。徐昌才正是后者。我自己在1960年代前后的经历告诉我,中学语文教师队伍中爱语文、懂语文者大约十里可挑一二,真正掌握语文和乐于研究如何教语文者大约只能是百里挑一了吧。这类教师极可贵,应该一代代积累而不能随意今日争夺明日便视如敝屣。自BP机在讲堂响起、铺天盖地的“补课”成为许多教师忙碌的中心之后,教师的专业思想和知识情况如何,我已很隔膜了。但我不相信不热爱中国语文、也不会教中国语文的人能够让我们的后代热爱语文、并学会正确使用语文。

这本书的出版,部分地说明了“创意实践”离它的典范化、理论化还有多远。我们的教育不讲教育学的理论已经很久了,久到几乎忘却中国还有“教育学”一说了。众多的教育举措假“改革”之名冒出来,却不知它们的教育学依据在哪里。“教育”的实用主义、犬儒主义要到何时才能休呢?在这个意义上,本书通向理论综合之路的特色还是非常显著的。

2016年3月24日写于小石居,院内桃花已开多日。

【责任编辑穆海亮】

作者简介: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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