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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自移动互联网兴起后,中国风险投资人自我拷问最激烈的一年

2016-12-27李然王攀

财经天下周刊 2016年24期
关键词:投资人资本基金

李然+王攀

“上一轮金融危机时你在做什么?”

在桌子的另一端,蓝湖资本合伙人胡磊想了一下,8年前,他供职于上一家投资机构GGV(纪源资本),这家总部位于美国硅谷的老牌投资机构成立于2000年,2005年进入中国,先后投资了包括阿里巴巴、世纪互联、去哪儿在内的多家一线互联网公司。

严格来讲,GGV几乎从第一天开张起就遭遇了历史上最大的互联网泡沫。2000年3月,以技术股为主的NASDAQ(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攀升到5048,网络经济泡沫达到最高点。泡沫于3月10日开始破裂,该日NASDAQ综合指数达到了5048.62(当天曾达到过5132.52),比1999年的指数翻了一番还多。仅仅9个月后,便跌破2600点大关。而在这次泡沫破灭之前的半年左右,GGV刚完成第一期基金募集。

如果回过头去研究GGV的基金回报率,会发现其业绩亮眼的几期基金几乎都在危机中诞生,而这些基金往往只用了三四年便等来了行业的再次繁荣。

持币观望

“今年不是投资的好年景。”晨兴资本合伙人程宇说。

“对VC整体而言,现在是在相对低潮期,没有那么多新东西出来。如果回到2010年,会觉得满满的都是机会,有人开始说互联网进入下半场,本质上是这个时点对早期公司而言,比以前有更多的挑战。”程宇认为,今年虽然在市场上出现了若干备受追捧的项目,但2016年已接近尾声,并没有出现能够与当初的小米、滴滴、今日头条相媲美的可能变得伟大的公司。

自2010年移动互联网兴起,从最初投资手机上的工具、游戏、天气、应用商店到2014年开始兴起的各类O2O项目,再到2015年的互联网金融。过去几年间,大家不缺系统性的投资主体,那时大家担心的只是投资节奏的问题。

在2016年,优质的To C项目突然呈断崖式下跌,流量越来越贵,平台的增长红利消退,移动端上的创业领域已经被创业者扫过一遍。除了几个屈指可数的热门项目外,这一年的多数时候,VC们见面时打招呼的方式变为:“你最近有看到什么好项目?”

以太资本创始人周子敬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记者,这一年自己所经手的FA项目呈现出几个趋势:第一,融资周期变长了;第二,投资的确定性变低,投资人虚晃一枪的概率增高,即便给出投资意向,最终不投的概率会增大;第三,创业项目数量较之去年有明显下降。

案子周期变长,团队内一个人能做的项目量变少了,而像2015年那些不需要接触过多基金的抢手项目,今年少之又少。大家过去那种很强烈的投资欲望,今年也明显降温。

“以前只要一个团队好,我们基本上有很大的把握帮他融到钱。现在不是,如果仅仅是团队好,方向稍微差一些,融资都很不容易。”周子敬说,以前找20家基金聊,基本上也能搞定。“现在不行,我可能需要找30~40家,你跟他们聊,才能拿到投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人表示,优质的早期项目越来越难找,“投起来非常不爽”。即便是眼下最受追捧的共享经济的创业项目,在另外一群人眼中,也被认为“无法回答怎么赚钱这个永恒的商业命题”。

FollowPlus提供的数据显示,据不完全统计,2015年获得第一次投资的项目数量为2833个,2016年为861个。那些尚未产生正向现金流的公司不得不面临下一轮的融资难题。两年中,所有公司所有轮次获得的融资金额总额分别为人民币2.11万亿元和1.72万亿元。

“可以从数据中看出,两年相比,今年的投资总量下降20%,并没有到很严重的程度。中后期轮次投融资额度基本持平,主要是早期项目受到的影响比较大,集中在B轮前。从募资角度讲,今年投资机构整体的募资量不降反升。其实是去年很多资本在年中募到资,去年下半年就赶上资本寒冬,所以投资人并不是没钱,而是有钱,持币观望。”对比近两年数据,FellowPlus创始人兼CEO郭颖哲得出了这个结论。

虽然各家的投资节奏有所放缓,但估值却没有明显降低,这意味着场上的所有人都更加谨慎了。和以往的资本寒冬不同,这一次大家手里都有钱,都在持币观望,这涉及到双方之间多与空的博弈。投资人不仅要和创业者博弈,投资人之间也在相互PK。

这种博弈正蔓延开来。过去一年,巨头在投资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包括部分上市公司在内,开始有意选择策略性投资。与财务投资人仅仅追求的财务回报不同,这些巨头在收购过程中往往不计成本——他们更多的去考虑市场份额及其他衍生价值。

其中,最大的一个变化是在资本端,产业资本的崛起日益明显且日益强大。首先,核心的互联网企业,包括BAT,京东、美团、小米,在积极进行股权投资并购。过去一年新美大、滴滴快的、58赶集背后的产业资本在发挥作用,A股上市公司积极通过公司和公司相关的机构,参与到了股权的投资并购中。

“这次所谓的资本寒冬,大家手里都有钱,不是没有钱,我认为今天市场钱很多,包括我们手里也有很多钱,我们竞争对手VC手里、同行手里的钱也很多,只是说今天大家都觉得估值高,所有人不出手。但是这些创业公司他们还处在一个交接的过程中,今天的高估值,有一天可能是你的负担。”一位投资人这样说道。

最终,投资不是仅仅只有创业者和VC,这变成了一个多方角力的游戏。

与2007年~2009年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不同,彼时,美国的金融市场体系出现严重问题,各金融监管部门失衡。人们坚信房价会一直走高,造成房产泡沫,投资者对金融市场信心下降,纷纷抛售股票。机构投资人、退休基金、大学基金的现金流出现问题,导致PE、VC们上游的资金来源枯竭,投资者们心有戚戚焉,却口袋空空。

最终,雷曼兄弟倒闭了,但有人却借由危机大捞一笔。

同样的市场环境下,不同策略所导致的截然相反的命运,在2016年的中国创投行业也正陆续上演。

“VC行业本身就是反周期的。当股价都特别好的时候,很多人就去买股票了,这时候恰恰是VC退出的时候。如不出现大的危机,投资人想去挣大钱的机会不多,所以所谓的金融危机,是危中有机。”高榕资本合伙人张震说,机会往往产生于这种箫条中,因为这时候意味着可能要有新技术出来提升效率,也可能是这个行业要被挤压水分,估值大幅下降。

上一波经济危机之后,开始孕育出一大批无线互联网创业公司,而这一次的资本寒冬,也同样可能伴随着一些产业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机会。

这些接受采访的投资人表示,今天这个行业的平均估值是偏离他们的实际价值。有些公司估值几亿美元,但只要看一看他们的业务单量,算一下其流水规模,就会发现那完全是个天价,但即便如此,还不是人人都能投进去的。

与其说是资本寒冬,其实更多是资产寒冬,创新进入瓶颈期。

在资产寒冬,拿到钱的企业数量变少,其实资金的供给很充足,但是问题出在公司和资产端。较多拿到A轮的领域开始收敛,经过B轮C轮的考验,这里必然出现有人被淘汰、走入资金收敛的局面。

从早期项目来看,有质量的创新在变少。大片创新领域没有成熟,创新局面没打开,处在青黄不接的时期。所以从结果上导致企业拿到的资金都在变少,现有的资金变少,创新的数量也没有那么多。“但本质不在资本寒冬,更多的原因是资产荒,好的有质量的创新进入到了一个过渡调整期,这会随着技术的调整孕育新的创新。”源码资本创始人曹毅说。

寒冬之下,越来越多的名为“Demo Day”的路演活动重出江湖,只是和许多年前那种VC们“求贤若渴”的初创项目展示不同,今年的几场“Demo Day”,被业内人士戏称为“接盘侠大会”。

一位投资人这样向《财经天下》周刊记者描述他的吃惊:“很多基金都在开这种会,意在把他们的Portfolio(项目)推出来,让其他圈内人来看,觉得好就投。前几年的项目推介会,大家以交流为前提,目的性并不明确,而今年这种情况是我在行业待了十几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狂欢与反思

“我们曾经历几次波动。软银中国成立于2000年,赶上了那个大互联网泡沫破灭的时候。那时大家都挣扎,我们在挣扎,阿里巴巴也在挣扎,我们在当时投资阿里巴巴可以算是一个大胆的举动。但是互联网泡沫破掉之后,日子并不好过。我们的第一个基金盘子1亿美元,投的大部分项目都是挺难受的,但是那次危机之后挺过来的项目,现在已是胜者为王。” 软银中国合伙人宋安澜对《财经天下》周刊记者说。

“最近一次论坛,我听到某位天使投资人说自己投资的回报已经几千倍了,我不敢再发言了。我们投资了阿里巴巴,目前也只是几百倍的回报。”他说。

其中一位投资人向《财经天下》周刊记者透露,最近在和境外的LP沟通中,会感觉到在他们的全球资产配置中,中国这一部分的投资布局比往年要偏谨慎。“他们的整体判断是中国经济在放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会来问,在你们现在放慢的情况下,回报是不是没有那么高,考虑到跨境的这些附加风险,我是不是还要大手笔的投入?”

启明创投董事总经理甘剑平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这一年,自己最大的焦虑来自于政策的不确定性。另外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人则直言不讳:“政府这个水龙头有时候关,有时候开。”

“政策的不确定因素会让我感到焦虑。去年提出了‘大众创新,万众创业,政府非常了解我们需要创业、需要创新,但在具体执行上往往会出一些不太符合商业环境的政策。比如互联网金融,两三年前还是国家鼓励,建设了国家级的互联网金融中心,后来出来一些骗子,就不太敢有人再来创业,有很多人因此失业或离开这个行业。”甘剑平说。

原IDG合伙人毛丞宇2014年创立了云启资本,他回忆,整个2016年,云启的很多被投企业去上新三板,他基本上都极力劝阻,至少提醒他们不要将过多希望寄托在新三板上。彼时,很多新三板基金找到云启的被投企业,毛丞宇都会提醒他们,千万不要花太多精力去和那些所谓的新三板基金周旋。

“事实证明有些人听了,有些人则浪费了时间,没有从新三板基金处尝到甜头,最终也耽误了正常融资。”60后的毛丞宇对此颇有警惕。十几年前,深圳创业板也曾有过诱人的退出机制,后来遭遇变动,当时死掉大批等待退出的企业,而这些企业背后的人民币投资者也遭遇重创,有些甚至在此之后就消声匿迹了。

一位人民币母基金合伙人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记者,2015年上半年新三板火爆时,曾冒出很多打着“1+1”“2+1”(回报周期)的短期基金,今天大部分已经不复存在了。

“很多基金管理公司打着融资的旗号来谋取短期利益,我们就问他一句话,你基金的周期多长?如果是低于“5+2”的,我们也就不用见了。投资讲求关注企业的内在价值成长,所以我们一直是说1万小时定律,这个是躲不开的。”而他也坦言,在当时,新三板火爆的泡沫确实让很多专业投资人“找不到北”。

“时不时就有某家机构出来说,它们又在市场上融了成百上千亿,对于我们这种做长期投资的人来讲,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干了。”

过去一年,张震的最大焦虑也在于此。行业的诱惑增多,比如公司要不要登陆新三板,要不要在借壳上市的事情上去做努力。这些事情自己有能力去做,而一旦选择去这样做,意味着丧失了最初的核心出发点,而变为一个套利机构。这与高榕一直坚持的价值投资理念相违背。

2016年3月,在高榕资本的LP年会上,张震向LP们展示了两张图,第一张是上升指数的趋势图,第二张是高榕资本过去一年投资的项目数量,两个曲线一个上扬、一个下行,印证了高榕资本的投资节奏呈现出反周期的趋势。如果说应该在别人恐惧时贪婪,或在行业萧条时加码,但凭借着投资纪律和敏感性,张震并没有这么做。

“但现在我也在考虑,如果复盘这一年,我们是不是谨慎有余,激进不够。”张震说。

“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不是所有的公司都应该拿到投资的,因为钱太多了,很多不应该拿到投资的公司拿到投资,这些就变成了噪音,使得应该拿到投资的这些企业面临更大的竞争,有些是无序的竞争。”红点创投主管合伙人袁文达认为,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大部分早期投资人会认为市场上热钱太多,可到今天为止,钱还是多。

2016年11月21日,旗下拥有秒拍、小咖秀、一直播的移动视频平台一下科技确认完成5亿美元E轮融资,这是红点创投在2012年与晨兴资本共同投资的项目。过去几年红点创投平均每两年在中国投资1亿美元,每年投资6~8个项目。

2016年10月,红点创投宣布成立首支中国基金,并完成共计1.8亿美元的首期基金募集。就在红点创投宣布成立人民币基金的一个月后,启明创投也宣布完成第四期人民币基金15亿元的募资。本次新基金募集完毕后,启明管理的基金规模已经达到27亿美元。

美元在退出,而人民币市场的投资热度并没有消退。

过去几年,VC行业以美元基金为主导,价值产业链全部由美元VC构成。人们追求在纳斯达克上市退出,或者被BAT收购。但从今年起,人民币VC看上去似乎所向披靡。一个明显的案例是,在备受追捧的直播项目映客的几轮融资里,已看不到美元基金的身影,全部都是人民币VC。

这些项目未来可能的退出通道是国内IPO,也有可能被上市公司直接并购,足见当下整个创投产业的价值链条,已从资金链一端悄然变化。但因为整个利益链条和格局没有形成,所有人都在丛林法则中生存,有强烈的危机感和不安全感。对投资人来讲,现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不意味着明天还能活下来,所以他们要不断做大,最终形成了大鱼吃小鱼的局面。大鱼自身总有弱点,小鱼则总是层出不穷。但在美国,商业环境相对稳定,新老公司之间不一定是竞争关系,各方可能产生一个新的利益链条或新的利益点。

“寒冬之中没有这样的事情。”甘剑平说。他表示,二级市场仍到处可见涨停板,兼并购层出不穷。二级市场中,老牌基金募资顺利,一些新锐基金也在稳步成长。“两年前,很多BAT的高管还没辞职就已经被机构锁定拿到融资,现在他们可能要更谨慎,或是先自己放点钱。过去拿钱太舒服,现在创业者也应该三思而后行。”

“我们从事风险投资工作十几年,看到的是这个行业在过去十几年的蓬勃发展。我亲身参与的携程,当初投资时只有100多名员工,现在有两三万人,因为VC投了钱,这些公司去开发技术、做地推、打广告。由于我们的参与,帮助这个行业创造出了BAT这种量级的世界级公司。”甘剑平说。

“少壮派”迎来成人礼

备受中国创投圈推崇的美国 YC曾在2014年任命Sam Altman接任Paul Graham出任YC主席。彼时的YC已是硅谷的新权力中心,掌门人无论是媒体关注度还是实际影响力,都已不在红杉的Michael Moriz 、Benchmark的Bill Gurley这些老一辈神话级风险投资人之下。很难判断这群少壮派,是否也有超越前辈们的决心。

在GGV时期,胡磊投资了美丽说。2011年的某次美丽说的董事会上还有红杉资本VP曹毅和蓝驰创投的朱天宇。后来,朱天宇继续留在蓝驰,他和曹毅分别在2014年出来创立了蓝湖资本与源码资本。

大家换了张牌桌继续打牌,只不过这次大家交换了座位,对调上下手,没人知道谁会是最先胡牌的那一个。

这一年里,他们一方面开始学习搭班子、带团队,一方面学习去适应这个千变万化的市场。

曹毅和团队对投资的重点企业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其中一些获得了很好的回报和成长,遗憾之处则可能在于,没法对其中一些企业投入更多的资源。

“我们新加入了各方面功能的同事,包括投资、投后,以及高级别的董事加入支撑,但同时这也是考验我们组织文化、价值观能否吸引人、留住人的关键时期。”曹毅说。

不足之处则是,包括个人及整个基金层面,战略方向和投资领域上也许可以做得更聚焦、更精准、更有重点,少在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战场和事情上消耗精力和资源,更加注重时间点上的选择,在投入更多时间和资源之前三思。

一位业内人士这样评价,做人民币基金最重要的就是“适应”二字。过去美元基金的管理人都是甲方思维,投行是乙方思维,但唯有人民币基金的合伙人是甲乙两方都要做的。

在上一轮金融危机时,曹毅虽身处其中,但多数时候还是充当着机构中的部分功能,没有看到全貌,挑战和应对的压力远不如今天。看到募投管退全程,想如何创新差异,如何把握整体节奏,如何建设组织,这种更高纬度的思考是真正挑战每个人心力、体力、脑力的时刻,要在动荡的环境下仍然能够保证安定放松地去思考问题、去做决策。

曹毅认为,过去一年自己和团队所做的是聚焦和学习,聚焦包括从投资所有领域,逐步开始收敛到重点领域,包括之前业内所流行的“三横九纵”,梳理下来,每一个阶段有不同的聚焦,互联网的下半场加智能的上半场。

2015年上半年,行业空前“繁荣”,很多基金加快了投资节奏,因为投得快,免不了要募得快。紧接着,各方心态开始发生了微妙变化。一位投资人向《财经天下》周刊记者透露,不止基金创始人,包括LP在内也都纷纷陷入迷茫。当市场上有很多基金快速覆盖细分领域时,“慢”是否意味着错失机会,或者有没有另一种可能,那些投资更快速的机构是否更早踩到了坑?

这大概是自2011年移动互联网兴起后,中国的风险投资人们自我拷问最激烈的一年。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投资节奏,总觉得它不是太快就是太慢。

风投行业素来有三三三的说法,也就是所投资的三分之一的项目会自然毁灭或被清算,三分之一不死不活,另外三分之一项目状态良好,是收益保证。

“不仅是我们这个基金,任何VC都一样,投20个项目可能最后产生巨额回报的只有那么两三个,不会更多了。这也就意味着有60%~70%的决策都是错的,所以,VC其实是一个一直在犯错的群体。”胡磊说。

过去一年,曹毅最大的焦虑来自成长的路径、节奏和模式。“投资让我们有很宽的选择面,考验认知能力和决策能力。”条条大路通罗马,但什么时间表、走什么路径、采用什么工具模式将对结果产生质的变化,需要时刻关注价值创造的真实性、持久性,而不要被短期的估值上升、大牌背书甚至营销成功所迷惑。“鼓励被投企业不夸大营销(比如融资额)、不夸夸奇谈,更真诚面对自己和外界,会让整个生态更沉着朴素追求本源。”

“我们的投资节奏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仍在积极寻找好的创业者,但更多取决于创新领域地图打开的节奏,在没有很好的地图打开前,市场会进入到一个投资的间歇期。去年投资数量以及有质量的创业公司的出现不如前年。”曹毅说。

2014年,O2O上门美甲项目嘟嘟美甲获得了来自红杉资本和源码资本的A轮融资。今年2月,58到家宣布合并嘟嘟美甲。“早期投资人需要理性反思之前决策的问题、冷静取舍进退。这是对人性惯性的考验,感性上很难割舍的艰难决策最终还是要遵循规律和趋势,顺势而为。”曹毅这样复盘这一仗。

对于早期VC而言,科技创新特别重要,而过往的这些创业公司已经形成了独立的大公司和巨大的杠杆,每家基金内的多数资金开始向头部项目集中,各子行业的头部公司也在获得越来越多的资金。

“如果钱能够把竞争壁垒建立起来,那现在我们所有人可能宁愿把钱放在一个项目里,尽管这样每个人的回报被降低了,但是安全一点。所以你看到现在很多项目从A轮到E轮在快速地完成,一路融下去。”程宇说。

2010年前后,BAT的势能已初现规模。人们朦朦胧胧地感到,技术进步的最大受益者将可能是既有的这些大公司。而中国的这些公司有着比美国同行更加强烈的不安全感,与Facebook、Google一样,它们在各个领域全面布局,雄心勃勃。

如果回到10年前,市场只有有限的几家基金,创业公司也很少,大家知己知彼。今天则是一个多对多的市场,有数不清的基金和创业者。

一位投资人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记者,十几年前可能每一个领域里的好项目自己都见过,只是投与没投而已。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复存在,如今不可能一家基金做市场上所有项目和领域的覆盖。而好处则是,这令很多新基金拥有一战成名的机会。

“对我们来讲,我们对所投项目运营杠杆要求很高。本质上就是以小搏大,获取超额回报的机会,但我们也可能因此错过一大批机会。比如在电商领域,我们曾错过一些机会。”程宇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记者,“我们口袋没那么深,电商需要烧钱,但作为一支早期基金,在那个时点,以晨兴资本1亿多美元的基金规模,无法下重本在电商领域。”

不过幸运的是,作为小米的早期投资者,这笔最初只有500万美元的投资为晨兴资本带来了巨大的回报,也奠定其在业内的地位。“我们只投了小米很少的钱,跟他后来所撬动的市场相比,这已是非常高的超额回报。”

几年前,在一次内部会议中,胡磊曾遇到高瓴资本集团创始人张磊。作为京东的早期投资人,张磊提起2008年的经济危机中,他和团队抓住了很多今天看起来非常难得的投资机会。而在那之前,整个市场情绪高涨,有人因此做了非理性投资,张磊没有出手,并认为这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很快危机到来,这些人忙于善后,也因此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成本和财务成本。当真正的投资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们或者没钱,或者没有时间。那天,张磊回忆起这段经历,向在场的所有人分享了自己亲历几轮危机后的心得: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你要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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