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距离的必要性
——雨田访谈
2016-12-23张修林
雨 田 张修林
保持距离的必要性
——雨田访谈
雨 田 张修林
雨田,1956年生于四川绵阳。1972年开始诗歌创作,1985年创办净地青年诗社,主编《净地》诗报。20世纪80年代以后,以其独立的意义写作成为巴蜀现代诗群中的重要诗人。1992年加盟非非主义,为后非非写作代表诗人之一。已出诗集《秋天里的独白》《最后的花朵与纯洁的诗》《雪地中的回忆》《雨田长诗选集》《乌鸦帝国》《纪念:乌鸦与雪》等。诗作入选国内外200多种选本,部分诗作译成多国文字。曾获台湾创世纪40年诗歌奖,刘丽安诗歌奖、四川文学奖等,代表作品有《麦地》(长诗)、《国家的阴影》(组诗)等。现为沙汀文学艺术院常务副院长、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客座副教授、四川绵阳师范学院副教授、四川省绵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居四川绵阳。
张修林:雨田兄你好,我们今天来一个关于诗歌的访谈。这些年来的诗歌访谈,其实已经够多了,我想知道你对此有什么印象或者看法?
雨 田:在新诗百年谈关于诗歌的话题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两个把诗歌当成信仰的人,不谈诗歌那谈什么呢?现在的访谈的确太多,要见到一篇关于诗歌的有深度的访谈确实太难。我觉得这不是什么社会环境怎样怎样的问题,而是我们诗人的思考或思想能力出了问题。
张修林:那么,你对我们的这次访谈,有什么样的想法或者期待?
雨 田:当下诗歌的生态,我们作为诗歌的坚守者如何正确地看待这些年诗歌的边缘化,这就是你我在写作、思考中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诗歌的边缘化,本身就是常态。这么多年来,我知道诗人们的心态难以捉摸,要么过于自卑,要么过于自负,而能以一种冷静的心态去反思写作的诗人的确不多。很多诗人爱走极端,要么热衷于炫耀知识的堆砌,要么钟爱情感的宣泄。怎样让想象力和思想性对接,怎样让现实性与历史感相结合,这些东西才是值得诗人去思考的。我不知道这次访谈的效果会怎样,但我始终相信这一点,无论你是写诗歌、小说或散文,没有尊严的写作,你的作品再多都不会让人产生敬意的,尊严的写作是诗人的本性。
张修林:我们还是先从诗歌与个体的关系谈起吧。你从年轻时就开始写诗,持续写到60岁的今天,诗歌怎样影响了你的人生格局?你创造了一个怎样的诗歌世界?
雨 田:我是20世纪70年代初自卑地、怀着悲伤地开始写诗的,真正进行反思是在20世纪80年代前期,那段时期我们的诗歌主要是对刚刚过去的历史的控诉与反思。也许是在刚刚经历过的苦难的刺激下,我的《雪日》《黑风流浪者》等作品便有了历史的厚重感,对准时代的灾难和痛苦进行反思。诗歌对我的影响就是在物质横溢、毫无精神追求的时代,我作为人的品质与作为诗人的骨气没有改变。我是一个悲剧性十足的人,母亲生下我时就挨饿,该上学时无书可读,少年时代偷着看文学作品、朗诵外国诗歌遭批判……也许因为我是悲剧性人物的关系,我的许多诗歌有着浓烈的苦难和悲剧性的色彩。
张修林:你的诗歌世界,对我们这个时代的其他生命个体,有什么意义?对整个世界的其他生命个体,又有什么意义?
雨 田:悲剧性浓烈的诗歌可以刺激人们的神经,优秀的诗人应该是这个社会的良知。现在回过头来看,你会发现当下诗歌写作上出现的许多问题,比如写作思想匮乏,比如盲目地追求新奇甚至炒作,似乎都跟这个特定的时代有关,功利、浮躁的现象,其实是背离诗歌本质的。我的诗歌世界是世界诗歌的一棵小草或一滴水,其意义在于我的诗歌所表达的情感是真实的,是我思想和精神的呈现,其他人是无法代替的。
张修林: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若干年后,如果有人读到你的诗歌,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和感受?你的这个诗歌世界,对他们的意义何在?
雨 田: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真正的诗人应该有历史感和使命感,这也是我几十年坚持诗歌写作的一贯主张。不过,我要跟你说句实话,只要汉语诗歌存在,我的诗歌就会有生命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你也知道,我的不少作品里有我对未来的担忧,因为无情的现实给我们留下的疼痛太多了。
张修林:那从人类历史的角度看,人们创造的诗歌世界,对后代的生命个体,会有什么样普遍的意义呢?
雨 田:我十多年前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说过这样的话:一个国家或一个地方能留下来的不是高楼大厦,也不是经济增长率,而是这个国家、地方的文化。从古到今,中国都是诗歌大国,我相信我们的诗歌会对后代的生命产生较为深远的影响。无论是从人类历史的角度看,还是从文化发展的角度看,这都有着非常重要的远大意义。这不是别的什么,好的、有生命力的诗歌本身就记录了历史。
张修林:每个时代都有伟大的诗人,可是,为什么我在我们的时代,连一个稍微伟大一点儿的诗人也看不到呢?
雨田:无论如何,在我看来,中国诗歌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个时代要出现伟大的诗人谈何容易,前面我已说过,诗坛的问题很多,诗人追求功利,浮躁。要改变这种格局,必须让诗人去写自己特殊的、独立的、自由的生命状态,写现实里个人不得不经受苦难的疼痛的命运。只有写出打动自己的诗歌,才可能去打动别人。许多写诗的人都清楚这一点,但在现实中,功利的、浮躁的写作却往往与诗歌的本质相对抗,其实这是诗歌生态失调的现象。说重一点,就是诗人自己在摧毁诗歌的堡垒,扼杀其作为诗人的精神生命,你说在这样生态的环境里还能涌现出伟大的诗人吗?这里我要强调的是,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真正的诗人只有与现实社会保持适当的距离,甚至以旁观者的心态切入,才能用诗歌的灵魂发出独特的声音。
张修林:你对中国的诗歌,后面几年,或者20年,有什么预测或展望吗?
雨 田:这个不好预测的,也难展望,但我还是要一再地说,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现实之中,诗人与时代应该保持距离,保持距离的必要性值得我们去深思,只有这样才会更适合当下诗歌发展的环境。但无论如何,作为诗人你必须要坚守自己的写作立场,否则你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而只是一个写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