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隆这盏灯还能亮多久?
2016-12-22陈灵
陈灵
2015年是村上隆的群嘲之年。2015年7月17日,LV集团宣布将结束与日本艺术家村上隆长达13年的跨界合作,Murakami Multicolore合作系列将于本月底永久下架。据《女装日报》消息,纽约萨克斯第五大道Louis Vuitton的销售人员表示,与村上隆合作的Monogram Multicolore系列“将在7月底永远退出店铺。”
同样是2015年7月,村上隆的首部电影《水母看世界》在2015年7月于纽约首映。影片《水母看世界》是村上隆根据自己孩提时的一个梦境为原型创作的影片,村上隆希望观众可以通过观看这部影片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的梦。可惜这部电影的评价极其糟糕,首映里出现了“故事不是一般的弱,全场被雷到,倒是大家当joke看反而频频笑场。村上隆你就安心做superflat不行么”的吐槽。
2015年10月,村上隆在日本东京森美术馆举行的大型个展“村上隆的五百罗汉图”,“五百罗汉图”是村上隆时隔14年之久再次登陆日本的作品。有人认为这是村上隆转战日本本土艺术市场的一个信号,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对日本传统艺术的宣战,亦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回归与妥协。
村上隆现象在什么环境产生?
要说到村上隆的饱受争议还是得从他所处的环境说起。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被称为“摇曳的六十年代”,和平年代的到来各种新观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少数民族艺术,黑人艺术,同性恋艺术、涂鸦艺术,行为艺术,表演艺术,街头艺术,电脑艺术等等;二十世纪后期摄影被纳入当代艺术,二十一世纪艺术被重新定义。
80年代日本是当代艺术最活跃的时刻。大和族人的危机感、好胜心和“踏实肯干”诞生了80年代日本的“终生制”合同,稳定工业造就了许多知名品牌,如在数码产品内有索尼、松下,富士,东芝,奥林巴斯,佳能尼康占据了如今单反的主要市场;汽车类诞生了本田、丰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日本希望争取世界艺术中心的地位。
日本早期通过购入大量的西方艺术品来学习当代艺术,后始终无法摆脱欧洲和美国的影子,于是日本开始立志做亚洲艺术中心。日本哲学家曾提出“日本不是停留在表面来分析西方,而是将西方视为一种寻求自身文化形态的媒介。”
90年代的日剧是大多80后的青春回忆,现在却不是这样。艺术家关根伸夫说“中国当代艺术充满能量,日本则始终无法摆脱美国观念艺术和大地艺术的影子。大地艺术家普遍厌倦现代都市生活和高度标准化的工业文明,主张返回自然,但这种艺术形式早在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就产生了。
由于日本本土的当代艺术市场过于脆弱,以及二级市场的缺失,使得当代艺术市场主要靠海外藏家支撑,加之中国当代艺术的竞争,除了少数几位日本艺术家外,日本当代艺术变得郁郁寡欢,形式固定在“卡通”、“超扁平”等概念上。日本有当今即使是普通人也熟知的当代艺术家,如村上隆;只是村上隆在日本自身有一大堆反对者,他在国外亦遭遇了尴尬。他被发过主流社会联名抗议,因为他的作品进入凡尔赛宫展览。
观察日本的当代艺术史便会发现,日本的“非西方”地位显得极其尴尬。对待外来文化的“通通吃下”和“抵抗”同时上演。他们既挪用、模仿,又要不断表现出对传统文化的珍惜,祈求在西方语境中找到自己的话语权,渴望成为亚洲艺术中心。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前段时间热播的“传承者”,对于一段鼓文化,年轻人表示出的是“这个节目仿佛一直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创新的余地”,“这些技能未必会在他未来的人生道路上给他一口饭”,“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事看得太多了这几千年”,陈道明的发言一片叫好:“对于有些文化我们传承的文化你们连常识都没有!”,“文化也需要接力,要存一种甘于寂寞的精神”,叫好的背后,中国艺术亦面临同样的尴尬。
被村上隆包围,为村上隆尖叫
村上隆,1962年生于东京,他将日本的宅文化和美术史合并发明“超扁平”概念,是上世纪60年代以后出生的日本艺术家中极具影响力的一位,也是最具争议的艺术家之一,被誉为日本的“安迪沃霍尔”。他于2008年入选美国时代周刊“全球最有影响力100人”;他的作品屡屡登上凡尔赛宫、洛克菲勒广场,美国洛杉矶当代艺术馆等美术馆;他频频跳出艺术的界限,与商业跨界,他的频繁跨界被解释为”当代艺术的出路”,也被解释为“见钱眼开”,精于包装和炒作。
在一些美术史研究者的观点里,世上本不存在“跨界”这一件事情,当代艺术本来就是当代文化、思潮的反映,何来跨界?所谓跨界不过是打着“将艺术融入生活”的大旗,大胆捞金。只是村上隆曾经认为“不要妄图跟我聊当代艺术,反驳我,不如去看看日本的艺术是否是当代艺术,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之上”,相类似的命题亦出现在中国当代艺术圈,时尚编辑们对于当代艺术家采访提纲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所以你要怎么界定当代艺术?
村上隆和美国的“姐夫”往往因为同一种理由“被公众黑”——明明是幼稚力的表现,明明是小朋友的儿童画,凭什么拍出百万高价?而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他们痛恨他把博物馆变成了一家档次再高一点的梅西百货。但这一切却深受这各大品牌方的喜欢。
浅罔肇合作的陀飞轮手表“Death Takes No Bribe”说不上好看,甚至骷髅的造型曾让网友们大呼“和地摊货一样”。与卡西欧合作的限量版“G-ShockFrogman”腕表在短短的时间被炒到4万美元,而它不过是一款电子表。当然其中最著名的要属和LV的合作,03年村上隆与Marc Jacobs签订合同,在之后推出我们所熟知的“樱花包”,“字母包”,“樱桃包”,我们甚至到后来很难分辩是LV成就了村上隆,还是村上隆成就了LV,毕竟我们都看过那个印着Monogram的LV门店,LV也因村上隆而摆脱那个“古老传承闷得要死”的形象,笼络了一大群年轻的粉丝。
《纽约时报》将村上隆定义为“新波普”,他甚至不再需要自己动笔创作,他拥有了大型工厂“HIROP0N”,他早已成立了自己的公司KAIKAIKIKI从头脑风暴,到创作,展览和交易形成一条龙合作,这种模式比中国徐震的“没顶公司”还要早,而“艺术家商业化产业化”在守旧派的限量是对艺术的“大不韪”。不过不要紧,村山隆的图腾已被大量印刷在鞋上、T恤上、他版画的价格节节高升,2007在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的93平方米的商店内,他公然售卖960美元的LouisVuitton手袋。
“做艺术就是为了赚钱。一个艺术作品好不好,金额是评价当中最容易了解的轴线”。
——村上隆《艺术创业论》,2011
我们甚至慢慢发现村上隆无所不在一一你可以不喜欢艺术,但你无法不和艺术家村上隆发生联系。植村秀、Visvim和G-SHOCK的村上隆款化妆品流落在各种女生的包里。2015年Vans发布了和村上隆的合作Logo,用以开发Vans旗下高端支流线Vault by Vans。品牌公关们用生涩的语言来尝试理解这场跨界,用“混搭”,“与西方当下潮流结合”,“沿袭日本传统文化”来表示自己的品牌和艺术创作拥有同样的价值观。
然而争议背后,却有一群人清醒地认识到,对村上隆的评价不应仅仅留在“艺术道德”层面上。总之,那群完全不懂艺术为何物的IT程序员们能在Google上见到艺术得益于村上隆,他与GOOgle合作生产了一款“夏至日”的Logo。
“神话”应转型、挑战、还是回归?
2015年年初在纽约高古轩画廊展出的“村上隆:在亡者之地,踏上彩虹的尾巴”让我们看到了村上隆的变化。这一次,他的漫画当中充满了负能量。此次展览的灵感来源于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村上隆在见证这场地震引发的海啸后,开始意识到环境和自然灾害问题。他开始思考日本的文化,力图找到一种根植于日本本土的信仰和宗教。他如同一个产品经理,洞察用户的需求,结合当地的图腾,去重新构建一个新的故事。为此,村上隆大量参考了日本画家狩野一信创作的系列罗汉图。狩野一信从1854年开始为日本的一座庙宇绘制罗汉图,并在随后的—年亲眼见证安政大地震;于是,狩野一信便在这种恐惧、痛苦、挣扎中创作出了一系列的罗汉图。时隔两个世纪,艺术家用缤纷的漫画语言重构28幅绘画作品,所用的元素不尽相同,骷髅头等重金属的遍布并没有带来丝毫的违和感,倒是如同—座桥梁,实现两个世纪精神的对话。
不过,这种严肃忧郁的气息很快就被村上隆自行打破。他在instagram摇旗呐喊,邀请数十万他的粉丝来到高古轩画廊和他一起自拍。他那条instagram上的原文为:“如果你周六在纽约,下午12:30在我的高古轩画廊个展上相见,这里将有我的第一次lnstagram见面会,让我们一起来拍这样的照片!”。村上隆如同一个玩笑般将博物馆的“肃然起敬”建立,又在社交媒体上将其顷刻瓦解。而这一次在日本本国的大型个展,又有什么样的游戏规则在等着大家呢?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