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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北方言地名中的古音

2016-12-22

关键词:晋北韵母声母

崔 霞

(山西大同大学 文学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晋北方言地名中的古音

崔 霞

(山西大同大学 文学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地名具有较大的稳固性。本文以晋北方言地名中的古音为例,结合晋北方言各方言点及其他方言区相关的语音事实,探究晋北方言地名古音的音韵层次,追溯晋北方言语音所处的不同历史阶段。

晋北方言; 地名; 古音

在语音演变的历史过程中,晋北方言较早较多地受北京官话的影响,这使得晋北方言中很多较古的音韵特征消失,并逐渐与北京官话靠拢。作为专有名词的地名,由于其具有较大的稳固性,因此保留了较古老的读音。这些读音都反映了晋北方音所具有的音韵历史层次。本文结合晋北方言各方言点中相关的语音事实,从声母和韵母两方面来分别考察晋北方言地名所保留的古音。

1 声母方面

1.1磨复其湾

“复”属奉母字,在大同方言中,不论是单字音还是组合成词,均读作[f32],其中“复”声母读作轻唇音[f]。而在大同地名“磨复其湾”中“复”则读作[p32][1]95,其声母读作重唇音[p]。

大同地名“磨复其湾”中的“复”以及山阴方言和应县方言口语中的“缝”声母读作重唇音,而不读作轻唇音,这反映出晋北方言不同程度地保留了上古时期“古无轻唇音”的痕迹,这也可作为“晋方言保留古非敷奉母读重唇的上古音残迹”[2]70的一个有力佐证。

1.2晋 祠

“祠”属《广韵》止摄开口三等之韵邪母平声字,演变至普通话,全浊邪母平声字读作擦音[s], []和送气塞擦音[ts‘], [t‘],仄声读作擦音[s], []。[3]9

“祠”的声母在官话区北京、济南、武汉、成都、合肥、扬州等六个方言点都读作[ts‘]。在苏州、温州方言读作[z],在厦门、潮州、福州方言读作[s]。[4]58

而山阴方言在称读“晋祠”这一地名时,邪母字“祠”的声母读作清擦音[s],而且与“祠”具有相同音韵地位的“词辞”声母也读作[s]。[5]10“辞词祠”的声母读作清擦音与邪母其他字读作清擦音保持一致。这一语音特征在晋方言大多数方言点都有所反映。

除此之外,在朔城区、山阴、应县和大同方言中,邪母字“囚”白读时和在“囚犯”一词中,其声母读作清擦音[],而且山阴方言和大同方言的口语中常常用“囚犯样儿”来形容一个人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

邪母字读作清擦音的语音现象“已保持有千年之上”,而且“再一次显示今晋方言是唐五代宋西北方音的‘嫡系支裔’”[2]96。晋北方言地名和口语中邪母字的读音就体现了这一古老的语音特点。

1.3南泉村

古精组和见晓组在今细音前如果有分别,读音不同,就分尖团音; 而如果没有分别,读音相同就不分尖团音。[3]7晋方言很多方言片均保持尖团对立,即古精组字在今细音前读[ts], [ts‘], [s],而见晓组在细音前读[t], [t‘], []。例如: 并州片、吕梁片、上党片和大包片等方言片。[2]116

“泉”为山摄合口三等仙韵从母平声字,属精组。在应县方言中,无论是单字音还是在其他语音场合,“泉”声母均读作[t‘],这与普通话的读音保持一致。而在应县地名“南泉村”中,“泉”读作[ts‘u313]。地名中“泉”声母的读音反映了应县方言古从母字在细音前保持古读,未腭化,读作[ts‘],与见晓组字在细音前的读音不同。但是由于受普通话的影响,在称读这一地名时,很多年轻人更愿意将“泉”读作[t‘y313]。

与应县相邻的山阴方言的日常口语中也保留了从母字在细音前保持古读,未发生腭化的音韵特征。与“泉”具有相同音韵地位的“全”字声母也未腭化,保留古读,读作[ts‘]。例如: 家里头东西全全的[ts‘u313ts‘u313ti4],你啥也不用买。

1.4李三沟

“三”属咸摄开口一等谈韵心母平声字,演变至今大同方言中读作[s31]。而在地名“李三沟”中,“三”读作[ts‘313][1]96,声母不读作擦音[s],而是读作塞擦音[ts‘]。

据乔全生先生的推论: 汾河片的“梭”字从9世纪初开始至今依然读作塞擦音[cts‘uo],不读作擦音[csuo]。晋方音中擦音变读为塞擦音的时代也是比较早的。[2]96“三”作为心母字,不读作擦音[s],而读作塞擦音[ts‘]。由此可知,晋北方言地名“李三沟”中“三”读作塞擦音的历史至少可以与“梭”处在同一时期。

1.5白头崖、南崖乡

中古疑母、影母开口字演变至今晋北方言声母多读作[n],与北京话中的零声母相对应,例如: 爱岸偶恩。这是山西北区方言声母的重要特点之一。

“崖”属蟹摄开口二等佳韵疑母平声字。“南崖乡”和“白头崖”分属朔州市朔城区和平鲁区,朔城区方言和平鲁区方言称读这两个地名时,分别把“崖”读作[niΕ35][6]226和[niE44]。[7]116“崖”的声母均读作鼻音[n]。

除了朔城区方言和平鲁区方言以外,晋北方言的大同方言[1]28和山阴方言[5]13“崖”白读时声母也都读作[n]。

从王力先生所作现代北京声母和中古声母对照表[8]132得知,“崖”在中古时期声母为[],与现代北京零声母对应。这说明,朔城区方言地名“南崖乡”和平鲁区方言地名“白头崖”以及晋北方言大多数方言点中“崖”白读音声母都读作[n]这一语音历史至少可以追溯至中古时期。

2 韵母方面

2.1内 蒙

“内”属蟹摄合口一等灰韵泥母去声字,演变至今朔城区方言中,“内”韵母读作齐齿呼[i],而在晋北方言其他方言点中,由于受普通话的影响,“内”大多读作开口呼。除了“内”以外,朔城区方言的止蟹摄合口韵来母字“雷类累泪”等字也读作细音齐齿呼[i]。

晋方言其他方言和汉语其他方言片都存在这一语音事实。例如:

晋方言张呼片的宣化方言中,蟹止摄来母字“梨利里雷泪”等字韵母的读音在宣化全区域北部读[- i],这一方言特征和张家口话蟹止摄来母字韵母读[- i]的特征保持一致。[9]

高本汉《中国音韵学研究》的方言字汇部分所收录的19世纪末怀庆方言“内”读作[i][10]580,韵母读作细音。

湘方言中,清代以来的方志就有蟹摄部分字读混止摄的记录,如“雷曰梨”。现代湘方言益阳话、桃江话大量保存,如益阳话中“雷”白读读音为[li]。[11]95

山东长岛县所属的庙岛列岛10个岛中的以北的大小钦岛、南北隍城岛等和大连方言“梨李力”等一类字跟“雷累积累累”一类字同音,[li]=[li]。[12]106

吴方言中的上海话“泪”字韵母念[i]。[13]74

赣方言南昌话“泪”白读读音为[li]。[4]162

止蟹摄的“内雷类累泪”等合口韵字到了17世纪反映北京官话的徐孝《等韵经图》已经失去了介音[w],北京官话读作开口呼。[2]305而朔城区方言中止蟹摄的“内雷类累泪”等字在失去了介音[w]之后,走了一条与北京官话和晋方言其他方言片不同的路,既不同于北京官话的开口呼,也不同于晋方言其他方言片所保留的合口呼。结合王力先生相关的语音构拟,“雷内”的中古拟音是[ui][8]158,而“类累泪”等字的中古拟音是[ǐwe],[wi][8]160,因此,在朔城区方言中,“内雷类累泪”等字一部分经历了复元音单化、另一部分经历了元音高化最终合流为[i]的语音演变过程,并且一直保留至今。这也成为朔城区方言有别于同一方言片和邻近方言点的一个重要语音特征。

2.2XX堡

“堡”属效摄开口一等豪韵帮母上声字,以下所列地名中“堡”韵母均读作[u]:

①合盛堡山阴②张家堡山阴③席家堡应县④陈家堡怀仁⑤何家堡怀仁⑥向阳堡平鲁区等。

晋北方言中多有“××堡”这类地名,其中“堡”韵母均读作[u]。除了地名之外,晋北方言朔城区、平鲁区、应县、山阴、怀仁和大同等大多数方言点中“堡”韵母读作[u]。这一读音体现了效摄豪韵与遇摄模韵同韵的语音特征。而“晋方言萧豪与鱼模同韵的残余现象似可上推至辽宋时期”[2]177。从这一推论可知,晋北方言地名中“堡”以及“堡”在各方言点白读时韵母的读音都保留了效摄豪韵与遇摄模韵帮母字同韵这一较古老的语音事实。

2.3黑龙池

“龙”在今汉语官话区及其他大多数方言区均已读作合口呼。梅县、厦门、福州等方言读作细音。晋方言的文水、隰县、汾西、五台、长治、平顺、晋城、陵川和高平等九个方言点也读作细音。[2]232

“通摄合口三等韵字‘龙’的韵母读细音,说明保留的是《切韵》以前的读音。仅在闽方言和客家方言中保存,不在粤方言其他大方言中出现,似可证明,闽方言、客家方言的这个读音比粤方言等还要古老。照此看来,晋方言保存的这个读音一样的古老。”[2]233晋北方言大多数方言点“龙”的读音与普通话保持一致,读作合口呼。山阴地名中“龙”读作细音这一少有的语音事实反映了晋北山阴方言所存在的古老的音韵层次。

2.4下木角

“木”属《广韵》通摄合口一等明母屋韵入声字,在朔城区方言大多数语音场合中不再读作入声,都已发生舒化,读作[mu52]。但在地名“下木角”中,“木”仍保留入声韵,读作[m35]。

关于“木”的语音演变过程,乔全生先生作了相关的推演,即“木”: mk→mbk→mk→muk→mu→mu。[2]65在晋北方言中,很多方言点的“木”都已完成了语音演变的过程,均已舒化,其韵母读作[u]。而朔城区方言地名“下木角”中“木”的读音未发生舒化,仍保留在语音演变的入声韵阶段。

在朔城区方言中,除了地名“下木角”中“木”的读音保留入声外,与“木”具有相同音韵地位的“穆、目”二字也都读作入声。例如: “穆桂英”和“目的”中的“穆”和“目”都读作[m35][6]112,均保留入声韵。

晋北方言中还有很多反映古老音韵特征的例子,如: 朔城区方言地名“红壕头”中的“壕”读作[xu312],这一读音是宋代时期古歌戈萧豪同韵残留的一种表现。晋北方言地名的读音不同程度地保留了古音遗迹,这些古音反映了晋北各方言点语音所处的历史演变进程,也更全面地呈现了其语音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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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詹伯慧. 汉语方言及方言调查[M]. 武汉: 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On the Ancient Phonology of the Regional Name in Jinbei Dialects

CUI Xia

(School of Literature, ShanXi DaTong University, Datong 037009, China)

The geographical name is of great stability. This paper looks into the phonological levels of the ancient phonetics of the geographical name in the Jinbei dialects and traces back to the different historical stages of the Jinbei dialects and their phonology, by taking the ancient names in the Jinbei dialects as examples, and by reference to the related phonetic facts in the Jinbei dialects points as well as other dialect areas.

Jinbei dialect; geographical name; ancient phonology

1673-1646(2016)05-0067-03

2016-05-12

崔 霞(1980-),女,讲师,博士,从事专业:汉语方言学。

H17

A

10.3969/j.issn.1673-1646.2016.0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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