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菜一切好说,无酒寸步难行
2016-12-21安东
安东
民国文人中有三个著名的“疯子”:章太炎、刘师培、黄侃。其中黄侃又是章太炎和刘师培的弟子,有两个“疯子”当老师,这样的徒弟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其狷介狂放,至今为后人津津乐道。
有人追忆黄侃时引用过明人张岱的话:“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黄侃的“疵”,无非是狂傲不驯,不拘礼法;而他的众多“癖”中,则以爱吃、爱酒为甚。
黄侃向来口无遮拦,路遇不平,必骂之而后快,唯有美食能堵住他的嘴。一次在日本,某同盟会会员设宴请客,黄侃听说席间有熊掌、蛇羹、八珍等美味,食指大动,垂涎不已,只是此人曾被他骂过,实在抹不开脸前去。纠结良久后,托刘成禺帮忙说情,并保证席间绝不说话。主人倒也爽快,发请帖邀黄侃赴宴。席间黄侃一改常态,埋头吃菜,全无平日里锋芒毕露、高谈阔论的样子。众人自此知道“黄疯子”的软肋何在,想让他闭嘴时就以美食为饵,但也并不每次奏效,因为一旦醉酒,黄侃必定骂人,早将喝酒前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黄侃回国后,在北大教书。据陆宗达和冯友兰回忆,若是一段日子里没有宴席可赴,黄侃便在讲课时卖关子,讲到关键处往往戛然而止:“这里有个秘密,光凭北大给我的几百块薪水是不够的,你们要得我的看家本领,得请我到外面吃馆子。”久而久之,学生们都知道了在黄侃老师这里,有菜一切好说,无酒寸步难行,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凑钱组局,请他一饱口腹之欲。
校长蔡元培知道后大为不悦,责问他为何违反校规,吃学生的请。黄侃理直气壮地说:“他们这些学生还知道尊师重道,所以我不想为难他们。”
黄侃不仅喜欢美食,也喜欢美酒。他身体并不好,冬季常患咳嗽,吐血症从来就没断过根。但他一腔不满郁积心中,不喝酒不足以浇胸中块垒。黄侃的侄子黄焯在回忆文章中说,黄侃“每餐豪饮,半斤为量”。黄侃对酒不挑剔,茅台、汾酒、泸州老窖、女儿红、白兰地、啤酒……他全都来者不拒,常喝到“大醉”“醉甚”“醉卧”。
有江湖传言,说黄侃的一顿中饭,可以从日头正午吃到太阳偏西;一顿晚饭,能从月出东山吃到子夜乌啼。如此说来,黄侃真成酒肉之徒了。不过他虽爱吃善饮,但并不耽误治学。哪怕饮酒至深夜,他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而是去书房读书、批点,至凌晨四五点才躺下,睡三四个小时便起身。有人说,黄侃睡眠少而精神旺,在于饮极浓之茶,他的茶水几黑如漆,工作之前,痛饮几杯,虽能提神,却于身体有损。
1935年4月,黄侃虚岁50岁生日,章太炎亲赠他一副对联:“韦编三绝今知命,黄绢初成好著书。”本是赞誉之词,不料黄侃见里面有“绝”“命”二字,心中愕然,以为不祥之兆。当年10月,黄侃偕友登北极阁、鸡鸣寺,持蟹赏菊,饮酒过度,导致胃血管破裂,吐血身亡。章太炎因联句竟成谶语,悔痛不已。
他的学生作文记载他临终情形:黄侃吐血不断,医生注射安眠止血药剂,“乃稍稍入睡,昏卧喃喃若梦呓,多涉学术语”。
黄侃曾说:“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便足了一生。”他因吃蟹饮酒而终,虽是英年早逝,但或许对他而言,也算善终了。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