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养志

韩青

《世说新语》中记载：王羲之曾经暂时居住在别人的空宅，随即命仆人种竹，有人问他：“暂时居住，何必找这样的麻烦？”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吟唱，如此良久，才向前指着竹子说：“怎么可以一天没有这位先生呢？”竹子作为岁寒三友之一，有着它独特的精神寓意。以它为邻，自有一番情怀在。自古以来，美景美物都是文人雅士的最爱，在它们身上寄寓着一定的想法甚至志向，反过来说，这些美景美物又陶冶了他们的情操。

其实，每个人都离不开这样的外物。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我们往往要找一个载体陶冶情操或寄托愿望、理想。我们知道，徐悲鸿喜画马，齐白石喜画虾，黄永玉喜画荷……他们都成了大师级的画家。当然，他们所凭借的外物跟王羲之的竹子不可同日而语。王羲之的竹子是用来娱情的，而这些外物，是用来做梯子的，帮他们登上理想的顶峰。他们对这些外物的态度，就一个字：玩。当然，这玩，不是玩弄，而是对它们的迷恋、探索、挖掘，借此成全自己的心情和理想，而那些物必须是能寄托自己兴趣、追求、理想的东西。

有人可能会说：这不是玩物吗？玩物可会丧志的啊！对，这就是玩物，但是，这样的玩法，不会丧志，反而会养志。在我们浩瀚的唐诗宋词元曲中，宇宙万物都成了诗人、词人用来表情达意和寄托心声的载体。在他们的咏叹中，其心志、情操、胸襟和理想都得以滋润和升华。我尤喜这句：“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诗人面对着大自然，终于玩出了豁达的情怀。而诗人眼中的大自然就是养志的佳品。

据记载，李渔最喜欢水仙花。他之所以把家安在南京，并不是为了在南京安家，而是为了在水仙的故乡安家。有一年他穷困潦倒，没有多余的钱财过年，等到水仙花开的时候，没钱购买。家人说：“你要克制一下，一年不看水仙花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却说：“难道你们是要夺取我的性命吗？我宁可少掉一年的寿命，也不想一个季节没有花的陪伴，况且我从他乡冒着大雪回到南京，就是为了看这水仙花。如果看不到，这和不返回南京有什么区别？就呆在他乡过年算了。”家人劝不过他，任凭他抵押了金银首饰去换购水仙花。在物质面前，他仍然选择了水仙花，可见他对水仙花的痴迷。就是带着这样的情怀，他写出了经典之作《闲情偶寄》。所以有专家说，他爱花与他能著成这样的书有一定的关系。这一点，我极其赞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花痴”，其内心也该是一个诗情画意的世界吧。所以他的著作应该就是他兴趣、情怀使然。可见，一些外物在人的成长中起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

我们从中不难发现：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水仙花。但是我们应该懂得：生存是第一位的，必要的时候，还得照顾一下生存。再说，既然无力购买水仙花，就可以去看一些免费的啊，并不是非得一定要拥有。

还有专家说，李渔跟曹雪芹才华相当，可是后者却创造了古典小说的奇迹。当然，这跟他们的性格、才情、经历等有关。李渔那些闲情，曹雪芹都没有，有的只是生活的艰辛、心灵的挣扎，所以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是苦难成就了曹雪芹。我在想，如果性情中的李渔，多少经历些曹雪芹那样苦的生活，那么他写出的闲情会更有力量和内涵。可见，作为一个玩物者，多经历会让他玩出更多的厚重感。

人世间包罗万象，比如花鸟虫鱼，比如琴棋书画，比如写作研究，等等。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一种，去玩。记得一个记者曾经问一个科学家，你为什么对科学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他的回答是三个字“好玩儿”。只有这样澄澈透明的玩，才能让你的志向更加坚定，进而玩出惊喜，玩出一个真正的自己、大写的自己。

（编辑 之之 图/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