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史上意义非凡的比赛

2016-12-21郭丽姝

世界文化 2016年12期

郭丽姝

历史上，足球往往发挥着运动之外的作用：从来没有哪项赛事能像足球比赛那样充满传奇色彩，敢于叫板政治，并且改变历史。

为休息权而战

1914年12月7日，罗马教皇本笃十五世发表正式讲话，呼吁第一次世界大战参战各国在圣诞节期间停火。他的建议遭到官方的拒绝，但是却不影响其在非官方的支持下得以实施。战线上有大约10万名英国和德国士兵参与了著名的“圣诞停火”，他们在中立地带为逝者举办安魂祈祷，互致节日问候，随后踢起了足球。1915年1月1日《泰晤士报》报道，英国人在战壕对面踢赢了德国人。这篇文章很快被指责为胡编乱造——与其说比赛本身对读者的智慧是个污辱，不如说将军事驻地暴露在敌人面前很不明智。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圣诞球赛一直被认为虽然很美好，但是很荒诞，然而不久前情况发生了变化：从“一战”期间找到的大量密码信中有证据显示，英国人和德国人确实一反战争常态，举行了足球比赛。有可靠信息显示的几场比赛有：苏格兰阿盖尔和萨瑟兰师队与德国人之间的比赛，德国队以4：1获胜；英国皇家炮兵队跟“普鲁士人和汉诺威人”的比赛打成平局；而“兰开夏郡步兵队”以3：2战胜了萨克森队。

库尔特·策默米奇（德国萨克森134团中校团长）：英国人从战壕里拿出一只球，很快就展开了一场热火朝天的比赛。这是一件美妙的事，与此同时也很奇特。

约翰·刘（英国步兵旅大尉）：难以想象，我竟会亲身经历这一非同寻常的事件。我们跟德国人休战，埋葬各自的亡者，互赠礼物，踢起了足球。一个叫瓦尔秋克的德国人甚至把他妻子的照片送给了我。

为妇女权利而战

1920年12月26日，利物浦古迪逊公园球场举办了一场足球赛，由迪克·克尔女足（Dick，Kerr s Ladies）对阵圣海伦女足（St.Helen s Ladies），53000多名观众观看了比赛。在近100年的时间里，这场比赛一直是女足历史上观众最多的一场（直到2012年英国女足和巴西女足在奥运会上相遇，这一纪录才被打破）。所有人都是来看迪克·克尔女足的，这支英国最有名气的球队始建于1917年，最初参加比赛的目的是为了支持战争中的老兵，很快迪克·克尔就成为一个特别重要的体育现象，并化身为女权运动的象征。当时，英国大约有150支女子足球队，但是只有迪克·克尔最引人瞩目，因为它是第一支穿短裤上场的女足球队，而且在1920年成为女足历史上第一支打国际比赛的球队（对手是法国女足），1921—1922年还远赴美国参加巡回赛。然而在球队的发展史中，最重要的比赛还是古迪逊公园这场：由于害怕在现代足球诞生地举办女足比赛比男足更受欢迎，在那次传奇的赛事后一年，英国足协就下令禁止女足出现在足协赛场上，声称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是“足球比赛不太适合女人，因此不值得鼓励”。迪克·克尔球员表示，即使在“耕地”上踢球也没关系。然而球队没能等到解禁的那一天：1971年英国足协撤消了禁令，但是迪克·克尔早在1965年就解散了。

安德鲁·梅林（《伦敦大众文化，1890-1918年》一书的作者）：战争期间男足萎靡不振。我想有一种说法认为，女足可能确实对男足造成了威胁。

荣誉之战

1954年的足球世界杯决赛在历史上被称为“ 伯尔尼奇迹”：伯尔尼，是这场比赛所在地、瑞士城市的名字；奇迹，是因为德国队不仅打进决赛，而且还赢得了冠军。“二战”后，德国首次参加这种高水平的国际体育赛事（作为战争发动国，德国未能获准参加1948年的伦敦奥运会和1950年的巴西世界杯）。在小组赛上德国队以3：8输给了匈牙利队，但在决赛时，却战胜了这支4年内从未输掉过比赛的幸运球队。这次事件意义非凡：战后在欧洲举办的第一次世界杯，以全场响起德国的国歌宣告结束。直到现在为止，仍有很多人认为“伯尔尼奇迹”是德国经济崛起的原因，并把1954年7月4日当做德国真正的生日。

约瑟夫·波西帕尔（德国国家队队员）：甚至当国歌响起，全体队员手拉手站在那儿的时候，我们都无法清醒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赫伯特·齐默尔曼（比赛现场解说员）：拉恩控球，拉恩应该射门，拉恩射门了。他们还以为没戏了……没戏了！德国队在终场前5分钟以3： 2获胜！

叫停内战

1960年代末，贝利率领的巴西“桑托斯”俱乐部厌倦了在家乡取得的轻而易举的荣誉，去非洲打巡回赛。到一个众所周知的局势不稳的地区打友谊赛，对于一个扮演善心大使角色的俱乐部来说，不但可以提高国际声望，还会带来不错的收入。巡回赛程表中没有尼日利亚一站，那里正在与自行宣布独立的比亚法拉共和国交火，战争已经持续了三年，据各方估计，有100万～ 300万人丧生。然而尼日利亚政府说服球队来到贝宁城，跟国家队比一场，因为对交战双方而言，希望看到贝利踢球的愿望比持续的军事对抗更为强烈。尼日利亚当局跟比亚法拉军方商议，在比赛前夕休战。这场促使20世纪下半叶最血腥的战争休战两天的比赛于2月4日举行：这一天被宣布为民族节日，而贝宁城大桥则变成一条自由通道，以保证尼日利亚总督出行。最终“桑托斯”队以2：1获胜，但令观众不满的是，贝利没有进球，然而从那时起，贝利又获得了一个封号——“叫停战争的球员”。

贝利：我以此为荣。人们那么喜欢足球，他们停止了战争，来观看我们比赛。

安东尼奥·利马·杜什·萨土什（桑托斯球员）：整个国家被内战打得四分五裂，可是当人们知道球赛如期举行时，全都忘了战争。大家来到体育场观看比赛，头上顶着椅子。

争取政治犯权利之战

1966年，南非罗本岛监狱特别监管区举行了一场足球赛，历史上称之为“反对种族隔离的第一场比赛”。这座监狱内的绝大多数犯人是政治犯，包括纳尔逊·曼德拉、雅各布·祖马、瓦尔特·西苏鲁、戈文姆·贝基、史蒂夫·茨韦提和迪克岗·莫塞内克——他们都是南非共和国自由运动的未来象征。这场比赛是犯人跟监狱管理当局长期斗争的结果：两年来，他们一直在牢房里用捆成一团的抹布“颠球”，努力争取官方的认可踢球赛。1966年管理当局终于妥协，于是监狱里成立了一个足球协会——为了纪念非洲民族英雄、19世纪领导非洲人民抗击英国军队的先知马卡纳，协会取名为马卡纳足协。协会共有9支球队，按照正式的规则，每逢周末比赛。“特别危险的罪犯”禁止踢球，因此曼德拉没有打过一场比赛。对于其他人来说，足球成为避免他们发疯的救赎：一场按照正式规则组织起来的集体球赛，让大家找回了战胜混乱制度的信心。在流浪者队和雄鹿队之间进行的第一场比赛的比分没有保留下来，只知道祖马（后来的非洲总统）是后卫，之后又成为巡回赛主裁判。2007年，马卡纳足协成为国际足协荣誉成员，同年，根据这一故事拍摄了纪录片《超越足球》。

恰克·科尔（《超越运动：反对种族隔离的足球》一书的作者）：这些人认为，可以把维持士气和对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足球上。其实，正是足球在他们争取自由的斗争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安托尼·瑟斯（前罗本监狱囚犯）：我们找到了国际足联的裁判指南，按照正式的规则进行比赛。当所有事情都跟你作对的时候，反而会带来希望。奇怪的是，早就被全世界认为很普通的那场球赛，对我们来说却是真正的救赎，让我们避免丧失理智。

反对军事独裁

1973年11月，智利圣地亚哥国家体育场本应举办一场智利与苏联之间的世界杯足球选拔赛。此前两个月，智利发动了以奥古斯托·皮诺切特为首的军事政变，萨尔瓦多·阿连德统治的社会主义政府被推翻。而苏联队则拒绝来到圣地亚哥，官方提出的拒绝理由是，智利的这一主要体育场被新政权当成了监狱，关押着皮诺切特政权的4万多名反对派。国际足联专门派遣代表团赴智利首都进行安检，结果什么可疑人物也没发现（据囚犯回忆，人们被带进地下室，由手持步枪的士兵看守），于是代表团决定，如果苏联队不到场，就判决他们以0：3告负。11月21日，智利国家队走进荷枪实弹、空场一半的体育场，球队队长象征性地将足球射入空门。比赛“结束”后，皮诺切特接见了球队，亲自向球员祝贺胜利，结果却遭到抗议：球员卡洛斯·卡泽利拒绝跟他握手。这位23岁的足球运动员成为民间反对智利军事政府的典范，他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几星期后他母亲的被捕。这位勇士的声名在独裁体制下陪伴了他的整个职业生涯：晚些时候即1980年，智利8万名球迷观看了这位最伟大球员的告别赛，可是没有一家国家电视台敢于转播比赛时况。

卡洛斯·卡泽利：一看到这个长得跟希特勒似的、身后站着五名警卫的家伙，我就冒了一身冷汗。他向我走来时，我干脆把双手放在了身后。

赫尔赫·蒙特亚莱格雷（前圣地亚哥体育场囚犯）：卡泽利是个象征。大家都知道，在他拒绝跟皮诺切特握手之后他家里发生的事。这是每个人都想做的壮举，都希望能像他那样勇敢。

反对大政治

1998年，伊朗在“伊斯兰革命”之后首次参加世界杯，小组阶段的对手是美国队。在两个自1980年起就已经断绝一切外交关系的国家的球队之间打比赛，是政治投机和寻衅滋事的大好借口。伊斯兰激进组织率先威胁说要在比赛期间发动恐怖袭击，随后伊朗什叶派精神领袖阿里·哈梅内伊下令禁止国家队在比赛以外跟美国队进行接触。伊朗前国家队球员则呼吁运动员抵制世界杯，以避免当局将他们可能获得的胜利用于宣传目的。然而，足球最终战胜了政治：比赛前，两国球员互换了礼物——象征和平的白花，比赛以2：1结束，伊朗队获胜。然而比赛本身的意义却远远超出了所取得的胜利：里昂体育馆的美国球迷和伊朗球迷相谈甚欢，而德黑兰市民则不顾官方禁令走到街上，以民间游行的方式庆祝胜利。

杰夫·阿戈斯（美国队球员）：我们在90分钟内所做的，比政治家20年做的还多。

阿里·曼索里恩（伊朗国家队球员）：我们跟美国队之间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是来结识新朋友的。

为民族自决权而战

独立足球联盟协会（由不被承认的国家成立的足协）“世界杯”首次于2014年在瑞典厄斯特松德举行，共有12支队伍参加。欧洲代表队有帕达尼亚队、拉普兰队、南奥赛梯队、纳戈纳尔·卡拉巴赫队、奥克西塔尼亚队、尼斯郡队和曼岛队；非洲代表队有达尔富尔队；亚洲代表队有伊拉克库尔德斯坦队和亚述队。第一场比赛在达尔富尔队和帕达尼亚队之间举行，意大利北部地区球队以20：0获胜，然而达尔富尔队却成为新闻追逐的焦点：此前10年，该队所有球员一直住在乍得共和国境内的难民营里，这次是在联合国的资助下参赛，因为球员买不起机票。“世界杯”之后，6名球员留在了瑞典，其他球员回到乍得，在那儿他们组织了一个私人足球协会。独立足球联盟“世界杯”每两年举办一次，2016年的比赛在阿布哈兹举行。

萨沙·吉耶尔科普（独立足球联盟协会总秘书）：我们相信所有人都有权踢足球，无论他身处哪个国家，面临哪种政治环境。而且我们认为，人们有权将自己跟他的国家视为一体，无论这个国家叫什么名字。

加布里埃尔·斯塔伊林格（达尔富尔队教练）：他们当中的很多人甚至不了解足球比赛的正式规则。

反对歧视同性恋

成立于1991年的“石墙”俱乐部是英国第一个同性恋足球俱乐部。当时的英超联赛中还没有一名公开承认身份的同性恋球员，而憎恶同性恋的风气却一直弥漫体坛。在25年的时间里，英超的情况一直没有改变，但在体育文化方面却发生了明显的进步——对非异性恋族群（LGBT）的关注终于波及足球领域。2016年，在纪念“石墙”成立25周年之际，英超两支主要球队出其不意地联合起来——2月28日曼彻斯特联队和阿森纳队队长在老特拉福德球场比赛前，当着75000名球迷的面交换了彩虹带，以支持“石墙”队和全球体育界的非异性恋族群。6月份在曼联队训练基地，英国最显贵的球队和最成功的同性恋球队打了一场友谊赛，比赛结局出人意料，后者以4：1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