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承诺

来小城的次数多了，认识小城的人也就渐渐增多，走在街上，熟人就朝我点点头或者淡淡地微笑，算是打过招呼。我很感激生活在小城的人们，还能够认识我和记住我，对我十分友好，使我倍感亲切，人也许就是这样，第一次认识，印象非常重要，对你有好感无好感，你的模样、性格、言词一一被对方记在心里。我能够让城市人记住，能够交上城市人做朋友，这是我作为乡下来客的一大荣幸。人是需要朋友的，我也是需要朋友的，就像鱼和水，更像庄稼需要阳光，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庄稼必定长势很好，我朴实的思想，友好情操被朋友们接纳为城市人，亲如兄弟，在这个漫长的冬季里，我的心不再苦闷、苍白和陌生，思想更不觉得空空荡荡，犹如这个冬季的大雾迷漫在大地，一盏明亮的灯火在远方照亮着。给即将迷路的人，指引着前进方向。

小城的人们是热爱生活的，我的友人是珍爱生命的。友人约我去爬城对面的龙门山，龙门山上有一座古朴、威严和幽深的寺庙，一年四季，小城的人们成群结队地求佛祖保佑，平平安安，吃香睡甜，大福大贵。友人还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冬季爬山是城里人锻炼身体的一种好方式。对于生命的质量，我相信登山是有益处的，因为生命在于运动，而对于求神拜佛保佑自己，我素来是无神论者，你问世间有没有神，我也不敢断言，说有又没人见过，说没有又有人相信。在这个充满尘埃的世界，我只能说一句：相信者有，不信者无。在友人的再三鼓动之下，我对友人的那份执着，那种对生命的渴盼，确实让我感动，我还能推辞么？恭敬不如从命。于是跟着友人买了一些水果、糖果、纯净水和面包，一群男女前拥后簇往弯曲的龙门山爬去。

有马路不走，有车不坐，狂狂颠颠的男女沿着巴掌宽，长满丛草的小路一步步往山上爬。我们脚踩红土，头顶蓝天，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切忧伤、烦恼都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城市的友人们对于爬山显得兴高采烈，有种山不怕高，路在脚下的自豪感，然而走着走着那些高昂的志气慢慢地减退，步子迈不开，速度开始缓慢，不但脚弯，连身子也开始往下弓了，手拽着树枝草根，开始举步维艰，爬了几座山梁之后，友人们远远地落在我身后，爬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龙门山。龙门寺隐藏在树林中，静得出奇。偶尔会有几声由游人站在钟楼上，用尽全身力气，敲响悬挂在天门楼上重达十五吨重的铜钟，钟声盖过小城，响彻在寒冬漫长的天空之上。密林还掩盖着一种仪式，这就是游人如织必做的一件事，在神秘金殿佛像面前虔诚地磕头、烧香、拜佛，终日香火不断，诵经的声音不断。这种神圣的宗教礼仪充满着生命的每个细胞，只有这样做才能显示出对生命的敬重，渴望来年身体健康、风调雨顺。

我避开友人们的这种祈祷仪式，心态平静地坐在灿烂的阳光下，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些天边飘过来的云朵、花朵和树林间觅食正欢的小鸟，友人们带着幸福的容颜从寺庙中走出来时，他们不解的目光扫视着我，在这个佛门净地，他们不好对我说些什么，只是用埋怨的目光打量着我，机会难得，为什么不去祈求上苍，让佛祖保佑，一年四季能吃香喝辣，能升官发财之类的许愿。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想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远在乡下正忙于田地间劳作的父老乡亲们，他们的姿势很优美也很伟岸，蹲着或者站着，手里舞动的镰刀锄头在天空下闪着银光，都是对生命的一种热爱，对生活的渴求和向往。他们的思想是质朴的，质朴得透明，在阳光下，他们流出汗水是亮亮的、飘香的，胜过我头顶上的白云，胜过我身边的花朵。乡亲们不善言辞，他们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方式亲近土地，用汗水种植粮食，年年如此，岁岁如此，过着幸福和谐的生活，使自己的肌体在太阳下闪耀着健康的光芒。为什么同在一片蓝天下，对于生命的价值，生命的感受，生命的追求会大不相同呢？我想这就是精神需要寄托，生命需要善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