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是我们最好的永远
2016-12-20半织意
文◎半织意
安宁是我们最好的永远
文◎半织意
两个孤单在一起,就再也不是孤单。两个安宁在一起,就是永远永远。
我还知道了你叫安迪
遇见你,是六年前,在长沙一家公司的走廊里。
当时我心情糟糕透顶,前一晚没睡好,起床晚了半小时,当我拎着包冲进公交车后,又发现我的白裙子成了灰裙子。
都怪那条街上的步行砖,大概已经年久失修,总有那么几块就暗自松动了,天晴时还好,每每下过雨后,就会藏纳泥水,忙碌的脚踩上去,它们就会溅起来。
我好几次都中过它们的招,最近的一次是同学说介绍给我的男孩子来到了我的楼下。在楼下,我一脚踩出泥水,那一幕刚好被等在那里的男孩子看到,于是在我去楼上换衣服的时候,接到同学的电话。他向她汇报说毛毛躁躁的女孩子他不喜欢。
看看,爱情有多奇怪,不是自己想要的,就怎么也开头不了。放下电话,我笑了,我甚至想感谢那块松动的砖,它竟然知道我与他之间没缘分。
可今天的步行砖却是如此的讨厌。我的裙子是棉布的,怎么都处理不干净,与公司约好的面试只剩下半个小时。无奈我只得在车里打电话给同学,说了我的难堪,让她帮我送套衣服到那个公司楼下。
明明说好十分钟她一定到,但我下车后,却没看见她。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我放弃等待,开始往公司里面走,脑子里乱糟糟的,预感到这又将是一次失败的面试。
没想到你会从走廊那端向我走来,你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你说:“一直往前走吧,最后那间屋里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的心乱了,不懂你的话,想不理你的,可你的眼里分明很诚恳,甚至还充满鼓励,于是我真的就去了你说的那个房间。
面试结束,我被告知明天就要上班。
是你帮了我,你指给我的那个房间,是更衣室,入口的凳子上放着一套未拆开的女式公司服,上面有张字条,写着:祝你好运!
我出来时你还在走廊里抽烟,我走向你,我们聊了大概两枝烟的时间,知道了你是在公交车上听到了我的话,知道了你第一次面试也面临了跟我一样的尴尬,你当时渴望有人帮助,但是没有,所以你要帮我。
我还知道了你叫安迪。
两个孤单在一起,就再也不是孤单
公司里的人都说你骄傲,说你不过是个财务总监,却有着老总的范儿,与人对话时,视线总是一副不在意的上扬45度的样子。
那天的例会上,我做记录用的那支笔很“卡哇伊”,笔帽一面是草莓脸,一面是小镜子。
我通过它还是看到了坐在我后面的你,于是我知道了你那不是骄傲,他们说的不看人的45度,其实是忧郁。所以那天我跟你说:“安迪,我要请你吃饭,那天多亏你帮了我。”你没答应,你说:“不必那样。”
我没有生气也没失望,那时的我,是多么喜欢去了解一个与常人不太一样的男子。我想你总归要去吃饭的吧,那么我就跟踪你,你去哪家餐厅,我就去哪家餐厅。我可以不坐到你的对面,也可以不跟你说一句话,但我可以比你早离开10分钟,去跟服务员说:“那边那位先生的单我买了。”这样一来,也是算我请的你。
我跟着你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街道变窄,你走进了这个城市冷落老街中的一家面馆。
店内很小,灯光却明亮,我没敢进去,我站在街道的这一边,看着你坐下来,你吃得满头大汗,不时地抬头跟店主大声讲话,隐约听到你们讲的是外地方言,我听不懂,但那一种抛弃整个城市的豪气感染了我。我明白你走这么远的路赶过来吃一碗面条的原因了,那是因为你想家了。
你走后,我去跟店主要了你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你加班到很晚,我打了那个电话,然后我如愿陪你吃了面,还跟你学了几句外地方言。你送我回家,最黑的那一段路,你拉住了我的手。
可是多么讨厌,我楼下的步行砖很不礼貌地用泥水欢迎了你。你说不要紧,但是我不许,我让你跟我上楼,我帮你洗干净了那只运动鞋,再用吹风机吹干。
你离开时,我伫足在窗前看你,我不明白我自己为何就哭了,大概是因为你的背影,让我看到你的孤单,还有我的孤单。
在陪你吃过整整一个秋天的面条晚餐后,那条老街要拆旧建新了,我们再去的那晚,那条街黑黑的,像一个被终止了的梦,你低着头,沉默着。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抓住你的手说:“安迪,相信我,家乡的味道永远在,相信我也会做出来。”
你的手抓紧我,久久都不松开。就这样,我们两个来自异乡的人相爱了。我们说,两个孤单在一起,就再也不是孤单。
你却依然没有回音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永远已经开始,可两年后的一件事,把许多感触都打乱了。
首先是你重新给我找了一份工作,我很快离开那家公司。再后来就是那家公司让你做了好几年的假账曝光了,你急急地要走,我说我要跟着你。
你不答应,你说你会有闯荡,要我等你,安定下来后你就来接我。
可是你那天清晨吻过我的额头走后就再没有消息。我想你,那天傍晚,有人在楼下的步行道上跑步,那个背影看起来太像你,我失声叫了出来。却不是你,我尴尬无比,只好对停下来的人说:“嗨,站台边有许多砖是松的,你小心。”
他笑了,然后我看到他经过站台那段时,是像大鸟一般飞过去的。
不久后,这条街的步行砖都换了,是红绿黄相间的彩砖,有阳光的天气里,我在楼上往下看,它们灿烂得就像宋朗的笑容一般。
是的,那个跑出飞一般感觉的男子,叫宋朗,他说他打了9个投诉电话,直到最后一个才被告知,施工队已经去了那条街。
铺完新砖的那天,他跑步经过,仰着脸笑着问站在楼上的我说:“每个爱这条街的人,都有权问它美不美,对不对?”
我说了“对”。因为我已有三个月没接到你的电话,我也很想问一问:“安迪,你把我的幸福落在了哪里?”
你走后半年,那个公司突然宣告破产。而我也再一次重新换了工作,我给了你短信,告诉你我新的工作地址以及新电话,可是你却依然没回音。
别把勇敢折磨得那么久
两年后,我开始允许宋朗走近我的生活。我和他相处起来很默契,那种云淡风轻,好像挺适合一个心底藏有故事的不再年轻的女子。
只是我与他之间,好像永远都进入不了感情的盛夏。与他在一起的一年,有些习惯我怎么也改变不了,我的晚餐,永远是那种加红油加辣子的面条。我看任何一个人,都不轻易去直视,永远都是不热情但也最安全的45度,包括看宋朗也是会这样。
有一次我又被面条辣得难受,宋朗说不懂得爱自己,哪有长年累月拿面条当晚餐的?我说我爱。他问为什么爱?我说就是我爱,没有想那么多。
宋朗生气了,他冲我发火,说我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来纪念?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但是我知道他在哭。
那以后,面对宋朗灿烂而又深情的眼睛时,我总是不敢睁开眼。有一天,在楼下散步,我双脚立在一块步行砖上摇,我边摇还边假装没心没肺地说:“这块砖大概过多久才会松动?”
宋朗沉默了,天黑下来时,他终于问我:“唐韵,我可以问问幸福吗?”
不等我回答,他又问:“我们会不会有永远?”
我还是没说话,因为那一刻,安迪你突然又那么霸道地跳进我的脑子里,不许我去做一个肯定的回答。
宋朗说他懂了,他说:“唐韵,别把勇敢折磨得那么久,每份爱都有权去问幸福。我等你去问到最后答案,然后再来告诉我你要给我的最后答案。”
我向自己问到了幸福的答案
我来找你了,你的电话早已不是线索,还好我记得你的身份证号码,我来到它所属城市辖区的派出所,但他们说不允许随便查他人户籍,除非有证明。
我突然对我们有些绝望了,我只是想要找一个爱了很久的你啊,可是除了我自己,谁会证明我爱你?我徘徊了好几天,终于想起有个熟人在这里做记者,于是我就看到了与你的身份证号码相关联的资料。
我往记事本上抄它们时,手都在发抖,到最后,我手中的笔和眼泪一起掉下来了。那个为我查户籍的女警官不明白我的心思,她想我一定是为找得辛苦而激动,好心地递给我纸巾说:“总算找着了,对不对?”
是的,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安迪。那份资料细致到你在什么街多少号,可是那份表格中还有个小格子,上面写着“已婚”。
五天后我还是调整好自己来找你了,你的门敞开着,电视也开着,我叫了一声,有个小孩儿从玩具堆里站起来,指了指卧室的门,从细小的门缝里,我看到床上躺有小碎花居家服的背影,你的她在午睡,或许,她的那一边,还有你。
我退了出来,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哭还是想要跑,事情的结果让我做什么都觉得无比艰难。
你没睡,听到声音追赶出来。也许是心有怨恨,也许是想保留自尊,在你来到面前时我说:“安迪,我路过你的城市,我要结婚了,想请些老朋友,不知你有没有空?”
你愣了好久。我拼命不去理会心里的难受,笑着说:“伸出手来,我写个电话给你。”
你却慌乱了,慌乱得不知伸哪只手更好,犹豫中我看到了整个故事不圆满的答案。
原来你这么多年不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有了小小的残疾,你的右手没有了,然后才是“已婚”。
你还在慌张地把它往衣袋里躲,我用力把它拉了过来,看着它,眼前簌簌地闪现着我们的过往,但是很快它们都变成了我心疼着的原谅。
原来那年你的离开是有原因的,公司不仅把假帐的责任推给你,还说你企图藏匿公款,他们有关系,这事你一时澄清不了,于是在那天清晨你去公司取资料,被他们发现后匆匆离开时,你在街边被绊倒,然后恰巧有车从你的手腕处经过。
于是我知道你当年不要我是因为你要给我一个清白的你,但是后来一切都被伤害了,包括你继续爱我的勇气。
我依然忍着没有在你面前哭。我说:“安迪,我们两个人,终于都向爱情问到了答案,只不过我的那一份,落在了你的后面。”
你眼睛红了,但是你笑了。你还想说什么,但你的孩子在叫你。我说:“回吧,我马上就去车站了。”你走到楼上,向我挥手说:“我一定会去参加婚礼的。”
我笑着点头,看着你转身进屋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哭了,我哭着说:“安迪,请你原谅,我写给你的电话号码,是错的。”
因为看到你后,我向自己问到了幸福的答案,它就是安宁。你在安宁里,你的伤才不会被揭起,而我在安宁里,也才不会再以我的爱去让你不安宁。
我会回去把我们的故事说给宋朗听,然后也跟他说:“我给他的答案是,两个孤单在一起,就再也不是孤单。两个安宁在一起,就是永远永远。”
编辑/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