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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观念的本地文化愿景:乌托邦·异托邦

2016-12-17张凡

雕塑 2016年3期
关键词:乌托邦乌镇策展

张凡

历经千年,坐落于中国古老的京杭大运河畔,地处浙江省北部,历史文化名镇和中国魅力名镇之一的乌镇仍保留着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风貌。2016年3月27日,“乌托邦·异托邦——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在这个中国最小的行政单位开幕。展览由冯博一担任主策展人,王晓松、刘钢担任策展人,并邀请了侯瀚如、冷林、亚历山大·孟璐、乌里·希克、田霏宇和巫鸿作为艺术委员会委员进行指导。展览从3月28日延续到6月26日。40位中外参展艺术家带来了一共55组(套)作品。其中7件作品在古镇西栅景区里展出,其余在北栅丝厂新建的展览场地展出。一提乌镇,大家满脑子就会想到熙熙攘攘到处卖劣质纪念品和特产的旅游景点,而风景秀丽的西栅景区和一街之隔的北栅丝厂几乎颠覆了这个印象。现任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总裁陈向宏希望做的是文化旅游,也认识到只有依托能不断被发掘的文化底蕴,才能维持旅游产业。继和陈丹青、木心美术馆,戏剧节和互联网大会之后,大牌云集的艺术展再一次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这个江南小镇。

有展览主题和场地的提示,观者会猜测乌托邦、异托邦分别代表西栅和北栅哪个展区。策展人冯博一在画册导言里写道:“‘乌托邦是人类给予理想社会的一种期望和展现完美社会形态的一种虚拟,它与社会现实直接相关,甚至恰好相反,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异托邦则是一个超越之地,又是一个真实之场,它恰恰是在想象,追求、实践乌托邦的过程中,在现实层面上呈现出不同变异的结果。”悠久历史的江南水乡——乌镇,在基于传统背景和现实状况做出成功取舍,探索在文化和产业之间建构新的生态链的独特经验,使其成为历史古镇成功活化的代表,并带有强烈的乌托邦色彩。“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使当代艺术的全球化观念与乌镇的文化愿景真实地联系在了一起,并在当代艺术对有关展览方式、权利话语等议题的讨论中,建构出一种新的创意模式。而作为乌镇工业载体的北栅丝厂的典型性在于它的物质文化状况构成了工业化之后第三世界城镇社会景观中现实与幻境相互交织、变化的异质空间。西栅景区的乌托邦风情与北栅丝厂结合在一起,充满了历史和现实、权利意志和资本欲望的混杂,使它们本身,以及它们相互之间,具有了明确的当代指向,那就是在这种由“空间位移”推衍而来的“异度空间”中,固有的认知被颠倒后,并被重新界定和重新解读,产生出一条条各不相同的新边界。

这几年乌镇大力建设和扶持文化项目,基础设施上对7个室内剧场、1个大型户外剧场,以及其他户外广场进行重新设计和改造,2013年以来,有两届乌镇戏剧节在前,到第三届有了更为明显的品牌效应,2015年10月以旅美艺术家、作家木心名字命名的“木心美术馆”开馆,加上年底的世界互联网大会,都为第一届艺术展打下了深厚基础。艺术展的投入,从201 5年初翻新北栅旧丝厂的场地改造,到邀请十几位中外艺术家和策展团队三番五次到乌镇考察,根据现场创作作品,对“乌镇”这个地点更具有针对性,同时策展人们也亲自到欧洲考察艺术家工作室,可以说这是一个相当有“诚意”的展览。乌镇是一个没有艺术展览经验的地方,经过戏剧节和互联网大会,还有不可或缺的高效管理机制,在策展团队沟通和配合下,乌镇的各个部门出色且专业地完成了展览的执行任务,尤其在逢年过节期间,主要展览沟通协调负责人几乎是24小时工作——为配合来自世界各国艺术家的时差,大家都默默把手机上的钟表调出世界不同时区。

艺术家一半来自国外,展览的沟通成本也上去了。由于北栅丝厂在开幕前几天才最终完工,展览准备期间用一个在建展场来说服很多艺术家出借作品是相当困难的。签订租借合同、保险和运输一波三折,策展团队一直和艺术家、美术馆和画廊邮件往来协调各种细节问题,为了让艺术家放心,一度觉得展览“玩的就是心跳”。在作品制作过程中,以“大黄鸭之父”霍夫曼的创作为例,自从去年10月份霍夫曼到乌镇西栅景区考察,决定在水剧场做一条十多米长的“浮鱼”。从“鱼”的材质、结构、搭建开始,霍夫曼和策展团队进行了长达4个月的沟通,荷兰到中国来回快递小样,保持基本上每天一封邮件沟通细节,通过拍照、视频的方式即时通讯,几个月后才有了水剧场里这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粉红色“浮鱼”。美国艺术家安·汉密尔顿也是一样,选定国乐剧院之后,带着四个学生提前半个月到乌镇,和当地的老织工一起仔细研究剧院灯光、音响设备的技术参数,中国传统织布机的工作原理,对剧场内部光线把握得恰到好处。从舞台中央的织布——代表乌镇缫丝历史的生产工具——延伸出无数锦纶线到观众席,织布机运作起来时铃铛会发出声响。这件复杂的装置把舞台和观众之间的关系具象化,也把整个剧场变成了一件艺术作品,改变了其原有的功能。安·汉密尔顿之前曾学习纺织,她说“textile”这个单词里有一个“text”,“纺织”里包含了“文字”的含义,用材料来诉说——在这件《唧唧复唧唧》(again,still,yet)的作品里,艺术家用普通纺织材料为特定空间创作的作品的结构,即是社会合作的隐喻。

在北栅丝厂厂区特地保留了茂盛的树木,让它们来见证历史变迁,入口处经过一条长廊通入内部几个高大厂房。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展陈要求颇高的装置作品的视觉体验成为可能。艺术家尹秀珍体量巨大且安装复杂的作品《内省腔》用粉红色的秋衣秋裤做成子宫的模样,喻意迷失的现代人有机会再次返回“母体”感受平和的状态。还有艺术家徐冰的宽幅动画《汉字的性格》占据了大半个展厅,以影片的方式阐述汉字字形以及它是如何影响中国人看待事物、处理事物的方法。艺术家宋冬为展览特别创作的作品《街广场》则充满了浓浓幽默感。在80m2的展厅里贴满塑料镜子,一条似曾相识的街道在镜子中扭曲反射无限延伸。镜子那头的景象是真实的但又不是。参观者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放松,甚至可以唱卡拉OK,殊不知被“街道”入口处矗立的路灯上的监控尽收其中。用策展人冯博一的话说,“这些艺术家从乌镇展开对当代艺术问题的思考和投入,主动引导当代文化的‘逆城市化发展,则可以看作是全球化与‘在地化之间关系,以及变化过程中的新动向。”对具体创作作品的见仁见智就看艺术家的了。

展览开幕后,主办方曾于4月中旬至下旬半个月的时间对参观北栅丝厂展区的约四百名访客做了抽样调查。发现女性观众占64%。观众年龄30岁以下的占到69.71%;观众职业为艺术和设计行业的占了接近三成;一半以上(55.61%)的观众参观丝场的时间在2小时以上;参观时间在1-2小时之间的观众占32.11%;30分钟至1小时的占8.88%。专程来乌镇看艺术展的观众高达74.93%,大多来自上海、杭州以及部分桐乡本地的访客,很多人都是搭乘高铁或驱车前往,可见展览的宣传效应以及影响力之大。展览本身的高质量对目标群体即艺术爱好者的吸引力也相当大,北栅丝厂的配套设施如咖啡馆和艺术品商店供人休憩,能让访客驻足。主办方在西栅景区设置了艺术展售票处,也试图将景区的游客引导至北栅参观。下一届展览是否延续本届的主题尚不得而知。乌镇一直希望能够打造当代文化交流,展示和推广的制度化平台和文化创意产业基地。在笔者看来,即使是带有乌托邦色彩的西栅景区,也是一种与时间相联系(历时性)的异托邦。人们在这里可以重返农业时代,享受轻松的田园时光,对于这个空间上有着打开和关闭系统的“异托邦”来说,大家扮演的都只是自工业时代穿越来的游客,经过这里,然后离开,始终无法产生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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