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依
2016-12-16舞予
舞予
只能说她是被老天爷逗弄的一种人,每次都让她陷入绝境,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候再拉她一把。这样也不错,她常常会产生一种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老天爷这回还帮不帮她,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验身的日子了。
宫里的太监每五年要验一次身,上次验身王洙是买通锦衣卫副使萧狄去打的招呼,自己又掏了不少银子打点。可这回,萧狄奉旨办差去了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她另一个朋友太医院医官谢太医也不在京城,她现在又是一穷二白,这俩人要是都不回来,她可就要玩完了。
王洙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最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一个酒气熏天的壮汉脱了上衣朝她步步紧逼,她浑身颤抖,尖叫了一声,那男人竟然朝她猛扑了过来,她咬咬牙,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朝壮汉的胸膛刺去。
眼前一片血光,下一刻,浑身是血的壮汉用王煜和王夫人的性命要挟她:“如果三天之内筹不到银两,我就送你弟弟和你娘去见阎王!”
“不——”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幸好只是一场噩梦。
王洙的里衣被冷汗打湿,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然而下一秒,王洙注意到了半敞开着的门,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忙用目光搜寻屋中那几个熟悉的角落。
阿够呢?!
第三章 不能放弃治疗
孟询很无聊,坐在院子的井口边上数花瓣,正无所事事,就看见一条白狗欢快地朝自己跑来。
孟询一个趔趄差点没掉到井里去。
阿够停在离孟询五步远的位置,仰着头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纯良无害。
“小畜生!你可别过来!别过来!”孟询惊慌失措、哆哆嗦嗦地往后退。
阿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扭头就跑了。
孟询不干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哦,是被狗无视过!
“去哪儿?回来!”
孟询又去追阿够,他越追,阿够就跑得越快,一人一狗在院子里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孟询跑得没有阿够快,但两个人距离较远的时候,阿够会特意停下来等等孟询,等孟询快要追上它的时候,它再轻松地起跑。
孟询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羞辱。
他停了下来,阿够也停了下来。孟询摸摸下巴,做了个往左跑的假动作,然后迅速换了方向,如此一来一下子就捉住了阿够。
他把阿够抱起来,哈哈大笑:“蠢货,被我抓到了吧,果然是傻狗。”
孟询找了根绳子给阿够套上,牵着阿够围着院子跑,一时间竟觉得遛狗也蛮有趣的。
……
王洙发现阿够不见了,吓得连袜子都没穿就出去找。
她连跑了好几个院子都没找到阿够,最后只得跑到孟询的院子去找,一边走一边祈祷着阿够千万别撞上孟询。
穿过抄手走廊,她看见了什么?
孟询手里牵着跟绳子,绳子另一端是阿够,一人一狗在院子里欢乐地嬉戏玩耍。
而且,是阿够在前面跑,孟询握着绳子跟在后面,这副狗溜人的画面,王洙真是不忍心看了。
阿够闻到了王洙的气味,朝王洙这边跑,最后在她脚边停了下来。
孟询此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他把绳子递给王洙,难得没有发怒:“这狗崽子精力真旺盛,体力比我还好。”
王洙有些窘了,拿自己和狗比,七殿下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孟询心情不错,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看起来很开朗英气。
王洙许久才缓过神来,跪下来为自己的失职请罪。
孟询一边逗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王洙:“……”
跟了主子小半年,人家都不知道她叫什么,这是多没存在感……
“奴才王洙。”
“哦哦哦。”孟询拍拍阿够的头,对王洙道,“那个……王猪,你带着狗下去吧,给它吃好点、吃胖点。”这样他就不会跑不过狗了。
王洙抱着狗赶紧跑了,孟询摇头失笑,王猪,还有人起名叫“猪”的。
阿够出走事件将王洙吓得不轻,自从来了景德宫,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以前只会被孟询吓死,现在还要加上一条狗。
真是夹缝中求生存啊,人家谄媚主子,她还得去讨好一条狗。
王洙蹲下来揉揉阿够的头,又去掐掐它满是褶皱的脸:“真想给你做个拉皮。”
阿够本来很温顺,听见“拉皮”这个词立刻就甩甩身子,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王洙笑了笑,在阿够的脖子上套了一个圈,将狗链子拴在一根柱子上,拍拍它的头说道:“我去上个茅房,一会儿就回来。”
阿够很乖,听了这话便趴下了。
没过一会儿,王洙小解回来就看见孟询蹲在阿够面前逗它玩。
王洙:“……”
王洙没敢凑过去,她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孟询不但在逗阿够,还给它喂吃的。
孟询手里拿了块肉骨头递到阿够嘴边,阿够站起来凑上前闻了闻,孟询蹲着后退两步引阿够继续往前,阿够果然傻憨憨地追过去,孟询哈哈大笑,举高了肉骨头引阿够立起来,结果阿够无动于衷。
“傻狗,站起来!”
阿够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蔑视,看够了就晃晃悠悠地回原处,再也不理孟询了。
孟询吃了瘪,一脸的不甘心,上前又去把肉骨头送到阿够嘴边,阿够这时候倒是有气节了,打了个喷嚏就趴下了。
孟询:“……”
王洙在心里默默地给阿够点了个赞,不愧是她养的好狗,狠狠地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考虑到七殿下的面子和他那脆弱的承受能力,王洙怕他一个恼羞成怒就煮了阿够,于是赶快走过去。
“殿下,阿够它太胖了,是不能站起来的。”王洙说道。
孟询看了王洙一眼,王洙又道:“而且奴才刚刚给阿够喂了不少吃的,它应该已经吃饱了。”
孟询“哦”了一声,一脸慈祥地摸摸阿够的头。
看来孟询其实并没那么讨厌狗嘛!王洙故意高声说道:“奴才这就把阿够带走。”
孟询抬头,一脸疑问,王洙赶紧跪下来:“殿下,奴才知罪了,您说过您不想看见阿够的……”
孟询一愣,脑子里搜寻着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王洙接着道:“您说您再看见阿够就把奴才喂狗,然后您再炖狗肉吃……”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个蠢奴才是傻吗?他说的话也信?不对,是他说的气话也信?哦,对,他忘了,这个太监叫王猪嘛,猪是没脑子的。
这么蠢笨的奴才也就只能在景德宫混混了,还多亏了他心肠好,否则啊,哼!
王洙是故意在安全底限内揶揄一下七殿下的,本以为这次可以小小地出一口气,没想到七殿下又发疯了。
“是啊!我说了多少次别再叫我看见这傻狗!啊?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孟询怒吼道,就连阿够也受到了惊吓,一下子站起就要冲过来,幸好有绳子拴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询的咆哮响彻天际:“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消失在我的眼前?!”
王洙赶紧解了绳子抱起狗,回头一望,孟询正做着一个怪兽吃人的姿势对她张牙舞爪。王洙托着狗,捂着狗耳朵灰溜溜地跑走了。
孟询在原处叉腰哈哈大笑,这只狗真是太好玩了,这个小太监也挺好玩的,带着狗的小太监最好玩了。
……
起初,王洙也不明白许玉君送阿够给孟询的原因,当然,她也不会傻到去相信许玉君的那套说辞。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许玉君这些日子频频来景德宫,虽然她是皇后默认的七皇妃人选,但毕竟未出阁,一个黄花大姑娘频繁出入皇子的寝宫可不是件正常的事。
当然,如果是来看狗的,就另当别论了。
许玉君常常来景德宫看狗,最烦她的就是孟询。
“来看狗我也得陪着,我还不如一条狗吗?”听到这话,贺公公沉默了,接着不紧不慢地伺候着孟询换衣服。
孟询嘴里骂骂咧咧:“换什么衣服,为了见她还要换衣服,不换了,光着出去吧!”
贺公公闻言,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孟询问他:“看什么看,系带子啊!”
贺公公:“……”
……
许玉君在院子里逗狗,王洙侍立在一边陪着,当看到许玉君拿着根小木棍戳阿够的时候,王洙眉头紧蹙,想去拦又没那个胆子。
许玉君拿小木棍敲敲阿够的头,阿够被敲疼了,一口咬住了那根木棍,许玉君被吓了一跳,松开木棍跌坐在地上。
王洙见状,赶紧把许玉君扶了起来。
许玉君站起来要踹阿够,王洙情急之下拦道:“许小姐,一会儿殿下就出来了。”
许玉君停了动作,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眯了起来,看王洙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王洙心里打着小鼓,面上仍不改色,垂着头一脸恭顺的模样。
许玉君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问王洙:“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王洙。”
“倒是个伶俐的奴才。”许玉君打量王洙,心生一计,“王公公,殿下待你如何?”
王洙:“殿下待奴才很好,是奴才的再生父母。”
“那如果我待你比殿下待你还好呢?”
王洙:“这……”
“瞧把王公公吓的。”许玉君掩唇一笑,颇有几分娇媚动人,“公公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我和殿下的缘分不止于此。我迟早是你的主子,你提前效忠也并无不可,公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洙没回话,心里却在打鼓:这许玉君的胆子也忒大了,这么快就跟自己说这些,她就不怕自己告诉孟询吗?
就在王洙忙着腹诽的时候,许玉君掏出一个大银锭子在王洙的眼前晃了晃。
王洙很清楚她的意图,别过脸去。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容易卖主求荣的人吗?如果许玉君是这么想的,那可真是……太了解她了!
她王洙最爱钱了!做梦都是抱着金元宝睡觉!
而就在这时,阿够“汪汪”地叫了两声,将王洙从元宝梦中拉回现实。
原来是孟询和贺公公来了。
得,这倒省了纠结的工夫。
王洙还没来得及接那银子,许玉君就机警地缩回手,转身对孟询一脸娇羞的笑,笑得孟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孟询和以前一样,对许玉君冷冷淡淡的,不是敷衍就是应付。
有孟询在场,许玉君对阿够很温柔,伸手就要去抱阿够,阿够刚吃了亏,自然能跑就跑,一有机会就缩回王洙身边。
许玉君有些不高兴了,努力维持着和颜悦色对孟询说:“王公公真是辛苦,把阿够照顾得这么好,只是小狗太胖了也不好,懒洋洋的都不可爱了。”
孟询白了她一眼,反问她:“我们家阿够是胖是瘦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已经把狗送给我了吗?不乐意你就牵回去,挑三拣四的,你烦不烦?”
王洙:“……”
贺公公:“……”
许玉君的不高兴这次可就写在脸上了,没有请辞,跺着脚就要走,可是孟询却一点都没有要追她的意思。贺公公忙劝孟询追出去哄哄,就听孟询道:“为什么要哄?”
贺公公擦了一把汗:“主子,您没看出许小姐生气了吗?”
“是吗?没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贺公公:“许小姐走的时候也没和您说啊……”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她来的时候不也不跟我说吗?”孟询意兴阑珊,扭头进屋去了,贺公公给王洙使了个眼色,叫她追出去说几句好话。
王洙会意,连忙跟了上去。
王洙偷看了几眼许玉君脸色,知道这位大小姐不高兴了,忙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把许玉君哄得面色稍霁。
“我跟你说的话你明白了吗?”许玉君对此有十足的把握,收买一个小宦官对她来说也不算件难事。
王洙:“奴才明白。”
许玉君这才罢休:“没事在殿下面前多多提起我,殿下有什么动静你仔细盯着,过后向我禀报,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洙似是而非地答应了,却并没有按许玉君说的做,每次许玉君问起来,她也只是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王洙见到许玉君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装傻,她这种态度终于激怒了许玉君。
许玉君总觉得王洙对她并不是服服帖帖的,兴许是她给的好处不能让王洙对她死心塌地,许玉君狠狠心,决定这次一定要把这个小宦官收买了。
许玉君从兜里拿出一叠银票摔在王洙脸上:“狗奴才,你以为你是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洙做梦都想被钱给砸死,可是现在真被钱砸到了,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白花花的银票漫天飞舞,最后像美丽的秋叶一样落在地上,王洙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阿够见自己主人受到了羞辱,露出尖利的牙齿对着许玉君汪汪直叫。
王洙赶紧喝了一声“阿够”,转而对许玉君赔笑:“许小姐您这样又是何必呢……”
许玉君扬起眉毛,鄙夷之色显露无疑:“得了便宜就要卖乖,公公不是个不识抬举的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最明白,你说对吗?”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竟然被这位小姐盯上。
一想到她以后要做七皇妃,王洙心里就纠结极了,万一真到了那天,而她又没能逃出宫去,以后岂不是都要被这个大小姐挟制?王洙蹲下身将那叠银票尽数捡起来,又规规矩矩地折叠好,呈给许玉君,道:“许小姐,您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照做就是,但这银票您还是收回去吧,奴才不能要。”要了就是日后的赃物了。
许玉君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太监,摸不清王洙的意图,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打破这份沉寂的,是阿够的叫声。
因为走廊那里站着一个人。
王洙顺着狗狂吠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孟询。
孟询站在那里,就像一座亟待喷发的活火山,等到王洙和许玉君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嘭”的一声,火山炸了。
孟询踢飞了这短短几步路程中一切他可以够得到的东西,花盆、扫帚、木桶……无一幸免,一时间,尘土飞扬,器物摔落的声响夹杂着几声犬吠,让景德宫变得热闹极了。
孟询上前抢过王洙正欲还给许玉君的那叠银票,撕了个粉碎,然后揪着王洙的衣领咆哮道:“你背着我在干什么?”
王洙双手不自觉地抓住孟询的手腕,想叫对方把自己放下来,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拼得过堂堂七尺男儿?
王洙下意识地看向许玉君,后者吓得只知道往后缩。
就在许玉君想浑水摸鱼溜出去的时候,只听孟询“啊”地大叫一声,叫声凄惨又骇人,许玉君下意识回头一看,然后她的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
七殿下被狗咬了……
所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原先不敢上前怕惹火上身的宦臣一下子全围了上来,跪在地上磕头。
作为照看阿够的人,王洙难辞其咎,而许玉君也跑不了,因为这狗是她送给孟询的。
贺公公率先反应过来:“快去请太医!”
孟询被两个小宦官架着,脸色发白,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在听到贺公公这句话时,原先像是垂死病危的伤患一样虚弱的孟询马上精神起来,扯着嗓子喊道:“不能叫太医!”
“殿下……”
“你想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本殿下被一只狗咬了吗?!”孟询歇斯底里道,“谁敢去请太医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贺公公知道孟询的脾气,只得吩咐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取点药回来,还作势道:“来人!把这狗拖下去乱棍打死!”
许玉君反应很快,连忙附议:“没错,这畜生疯了,居然敢伤殿下,乱棍打死都是便宜它了!”
王洙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不过不是为自己,是为了阿够。
阿够一向很乖巧,除了遇上孟询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和许玉君这个更莫名其妙的人,它根本连叫都不会叫。
它之所以发疯,肯定是以为孟询要杀自己,护主心切才会酿成大祸。
王洙知道自己这次是玩完了,阿够也要完蛋了,想不到她入宫十年,最后竟然会这么乌龙地死去。
王洙软趴趴地跪在地上等死。
“乱棍打死?”孟询问许玉君,“你算什么东西啊,我宫里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许玉君和众人再次傻了眼,难不成七殿下对这条疯狗有更好的安排?
“把这狗给我带进来,我要好好审问它!王猪也给我滚进来!其他人都给我退下!如果有谁敢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我就把他丢出去喂狗!”
王洙的脑子已经彻底停止了转动,四肢绵软无力,最后被人拖去了主殿。
孟询坐在主位上,贺公公侍立一旁,王洙按着阿够一起跪在地上。
孟询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脚,小腿处有一排浅浅的牙印,破了点皮,渗了一点点血,他大大咧咧地骂了一句:“疼死老子了!”
“殿下……”贺公公还想劝孟询去看太医,被孟询犀利的眼神瞪了回来。
王洙抬头瞟了一眼,知道孟询的伤口其实没什么大碍,阿够的牙还没长齐,就算有心咬死孟询,也没那好牙口能把他怎么样。
王洙大着胆子道:“殿下,阿够刚刚是跟您闹着玩呢,求殿下对阿够网开一面吧……”
孟询抄起手边的鞋子就朝王洙丢去:“闹着玩?怎么不咬你一下玩玩!”
王洙不敢躲,挺直了身板迎接那只鞋子的到来。
“哎……”孟询见那鞋正好拍上王洙的脑门,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扔得这么准了。
王洙被鞋子拍得有些晕眩,正迷糊间,就见孟询光着一只脚,朝她走过来。
孟询将她拉起来,怒吼道:“你傻啊,不会躲吗?!”
王洙颤颤巍巍道:“奴才……奴才有罪,奴才不敢躲……”
孟询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她给你钱叫你干什么?是不是来收买你,好叫你盯着我?!”
王洙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过来,其实孟询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看见自己和许玉君有金钱上的往来,以为她背叛了他,这才大发雷霆。
“殿下,您误会了,那钱不是许小姐要给奴才的,只是她听说奴才以前在银作局当差,以为奴才能在银作局说得上话,所以想请奴才帮个小忙。奴才现在已经不是银作局的人了,自然没敢答应许小姐,您来的时候,奴才正在把那些银票退回去呢!”
孟询回想当时见到的场景,王洙手里拿着银票,确实在做一个还给许玉君的动作。
这么看来,当时是自己多心了?
这小太监脸上都是泪痕,眼睫毛上也沾了一片晶莹的泪珠,孟询似乎又闻到了那种迷人的馨香,忙干咳了两声,舔舔嘴唇,有些尴尬。
“你是景德宫的人,再让我发现你和外人私相授受,我决不轻饶你!”
王洙知道孟询好骗,可也没想到他这么好骗,一时间愣住了,眨眨眼睛问:“那……阿够呢……”
孟询转过身,单脚蹦过去穿鞋,道:“你还敢问我那只畜生,当然是炖了吃了,敢咬本殿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洙站在原地没有动,将信将疑地看着孟询,她还真不信孟询会狠下心炖了阿够。
孟询见她不从命,俊眉皱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抱着你的死狗滚出去!”
王洙想问问孟询是不是真要炖了阿够,结果看到贺公公给她使了个眼色,只得抱起阿够退出殿外。
“回来!”孟询问王洙,“干什么去?”
王洙有些纳闷,不是你叫我抱着狗滚出去吗?
“宰狗……”
孟询:“你敢!”
王洙:“……”
王洙抱着狗回了房,把它拴好,又给它找了点吃的亲自喂了。阿够很有灵性,知道自己闯了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都过去了,乖。”王洙拍拍它的头,不由得感叹,“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护着我的……”这个“人”字还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不过也只有你了。”
说完,王洙又去找孟询。
“殿下,您这样是不行的,奴才觉得您还是得请个太医来瞧瞧……”王洙听人说过,被狗咬过的人很有可能得疯病,虽然七殿下本来就不是很正常,但是念在他饶自己不死的分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放弃治疗。
孟询躺在塌上,抬起那只被咬伤的脚,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王洙说的话。
王洙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知道太医院有个很了不起的医官,是同德药堂的大少爷,医术精湛,而且人也很可靠,绝对不会把您的事说出去,不如叫他……”
同德药堂是大祁的皇家药商,掌家谢清年轻时是太医院的院判,辞官隐退后回到民间,被百姓称为“济世名医”。
身为“济世名医”的嫡长孙,谢元修谢太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孟询自小便娇生惯养,从小到大别说是擦破皮了,稍微有个痛痒都是天大的事。所以这会儿看到自己脚擦了皮,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半推半就地默许了王洙的提议。
没多久,谢太医就被王洙请来了。
结果,孟询见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提着个药箱的太医,又别扭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长得只比自己逊色一点点而别扭,还是因为这个长得只比自己逊色一点点的家伙,竟然比自己多了一项看病的技能而别扭。
“你行吗?”孟询打心里觉得,和他一样相貌不凡的人其实都是花瓶。没办法,老天爷给了你好皮相,就注定要从你身上拿走点别的东西。
孟询的这套理论后来拿来和王洙一说,王洙也觉得很有道理,比如说老天爷从他身上拿走了“脑子”。
谢元修查看了孟询的伤口,忍不住笑了。
孟询蹙眉:“笑什么?”
“殿下不用担心,您的伤口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流血,连感染的风险都没有。”谢太医也有些不耐烦,虽说是皇孙贵胄身子娇贵,可这也太大惊小怪了。
孟询“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拉住谢太医:“你再看看,我真没事?我怎么觉得我浑身无力了呢?”
孟询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大夫帮他查出病他会心理别扭,大夫说他没病他又觉得不甘心。
谢太医被人这么质疑也有点不高兴了:“殿下身上最严重的伤恐怕是涌泉穴处的丘疹,殿下要是不放心,臣便给您开瓶薄荷露,您发作的时候可涂抹在伤处,要不了一天半日便可消肿。”
孟询听不懂谢太医说的 “丘疹”“涌泉穴”,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比得知自己伤处没啥大碍时还要惊恐:“丘疹?严重吗?涌泉穴在哪里?你别跟我卖关子!”
谢太医面无表情地和孟询对视:“您的脚心被蚊子叮了个包,您说严重不严重?”
孟询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火冒三丈道:“你……你敢戏弄我!”
王洙忙出面调和道:“殿下,谢太医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是想说,殿下身份尊贵,即使是脚心被蚊子叮了也不能以寻常事视之,而像奴才这样的人,即使眼珠子被蚊子叮了都不叫个事儿!他是把您的事都看得很重要啊!”
孟询:“……”
谢太医:“……”
王洙送谢太医出去的时候,谢元修忍不住问她:“好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没有底线了,你每天就这么哄着他?说这些话你自己恶心不?”
王洙撇撇嘴:“您就别臊我了……”
谢太医叹了口气,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王洙:“这东西不能一直吃,否则可真长不出了。”
王洙点点头,这些她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她也没有办法,马上就要到二八少女的妙龄,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比如越来越白皙细嫩的皮肤,越来越丰盈的胸部……如果不是有谢太医的药压制着,她的胸只怕会长得更明显。
谢太医接着道:“马上又到验身的日子了,你打点好没有?”
见王洙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谢太医说:“要不……”
王洙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当然也知道求助谢太医会松快很多。可是一想到已经麻烦他这么多次了,王洙又觉得心中有愧。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其他法子的!
王洙想了想,道:“别,您别蹚我这浑水了。您不知道,那帮人心可黑了,而且嘴巴从来没有把门的,您要是替我打点,人家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您呢!验身的事,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王洙看谢太医也为难,安慰道,“奴才知道您是好人,您帮我已经够多了,当初要不是您替我隐瞒,我早就被发现身份乱棍打死了。”
谢太医动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话。
……
[下期预告]孟询让王洙帮他抄小抄方便他作弊,却被皇帝发现了,关了禁闭。王洙真不知道是要怪孟询太能“作”,还是要谢谢他没把自己拖下水。只能感叹跟了这个爱闯祸的主子也是倒了大霉,好在每次都没有被自己主子连累也算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