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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孕

2016-12-15魏世仪

含笑花 2016年6期
关键词:校长音乐老师

魏世仪

一双纤细的手在钢琴的键盘上飞舞,一串串音符就像山泉水一样流淌下来,清晰而明快。音符牵动着教室里一双双天真的眼睛……

弹琴的手倏然间停住了,手掌慢慢地撑住了一张惨白的脸。接着,弹琴者的上身便就势倒伏在钢琴上,被挤压的琴键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呻吟。弹琴者脸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也许谁也没有发现,她的裤脚正在滴落着一滴滴鲜血。

“老师!吴老师!”有几个学生慌乱地冲上去,大声叫喊起来。

教室里突然间乱了,同学们围住了弹琴的老师。有一个学生急忙拨打了120。还有几个学生跑出教室,报告其他老师去了。

不一会儿,救护车狂叫着呼啸而来。医护人员将弹琴者抬上救护车,前来抢救的生物老师郑琪也挤上了车。当救护车那急促而哀婉的呼叫声渐渐远去乃至消失的时候,同学们才如梦方醒。教室马上变成了一个嘈杂的集市。

“昏厥,”一个戴着眼镜的同学结论性地评论说,“阵发性昏厥,一般是缺血所致。”看起来很是内行。

“不对,也许是……妇科病!”一个个子瘦高像弹簧一样的同学略有腼腆但却颇有把握地说,“我小姨……就是这样,倒在灶房里的。”

……

这是发生在汉英中学初二(3)班的事情。

弹琴者名叫吴若丹,今年30出头,是一位毕业已久且很有才华的年轻音乐教师。早年被保送进赫赫有名的海滨音乐大学的钢琴专业,是这个大学首届少年音乐班的优秀学生之一。毕业后她拒绝留校,一心回到了自己的母校汉英中学。

她的音乐天赋是老天爷给的。招生艺考时,她的一首柴可夫斯基的《悲怆》没有弹完,主考的老师们整齐划一地点头,没有余地的说明全票通过。

她第一次听到俄罗斯的音乐,是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电影的名字她忘记了,她只记得那部电影讲的是一场战争,神圣的史诗般的战争。动人的情节,深深地吸引了她。突然,一股强大的音乐,像一道巨浪扑面而来。当时她一下就被震住了,她的灵魂好像被什么突然攫住、抽空,随之飘扬在草原或大海的上空。那种悠扬,那种细腻,那种激情,那种强烈而又带有浓郁的俄罗斯风情的民族化的音乐浪潮,让人不禁放眼去观望和想象在那种广阔的地平线上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

从此,她爱上了音乐,如痴如醉。

也许由于具有音乐的天赋,也许因为神秘的遗传基因在作祟,她对于俄国,特别是俄国贵族的音乐情有独钟。

敏感而细心的母亲准确地捕捉到女儿情感的变化,她为她创造了在音乐方面继续发展的道路。她变卖了自己心爱的细软,购买了一架钢琴和大量的书籍。吴若丹从此走进了音乐的世界。

她开始在音乐的世界里探索、游弋,开始与大师对话,交流。她尤其崇拜的是彼得·伊里奇·柴科夫斯基,这位十九世纪伟大的俄罗斯作曲家、音乐教育家,被誉为伟大的俄罗斯音乐大师,已经不仅走进了她的生活,而且融化到她的血液,与她的灵魂共舞。

柴氏是吴若丹的偶像之一,现代说法,吴就是柴的骨灰级粉丝了。

柴氏这位矿主的儿子在生命的最后三年,彻悟的他已然淡定,他要用《第六交响曲》对自己的生命和死亡来一个彻底的思考与清点。我们在《悲怆》里听到了青春的记忆,幸福的闪回,昏沉的呓语,怯懦的犹疑,然而这不过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前奏的乱弹,不为民众代言,不对灵魂做蘸血的鞭挞,也就没有英雄,更没有悲剧。莫戴斯特是对的,只是“悲怆”而已。

有人这样评论《悲怆》,说这是一个人的沉沦,一个人的告白,一个人的祭祀,一个人的挽歌。

此乃题外之话,暂且不表。

这时候,校长翟政一干人马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急救室门口,他们遇到了提前赶到的校办主任小顾。小顾简单明了的介绍了吴若丹的情况。翟校长刚要走进病房,却被一位护士挡了驾。

“对不起,这是急诊室,闲人免进。”护士板着脸,毋庸置疑地挡住了他们。

“这位是我们的校长,翟校长。”校办主任小顾急忙上前介绍,“就是刚刚送来的那位……,那位,吴,吴若丹……吴老师单位的,一把手。”他将“一把手”三个字咬得字正腔圆,十分响亮。

“这儿是妇科病房,只区分性别,不考虑职务。”护士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不由分说,便关上了门。

“是这样的,这就是一种生理性意外,”有人在慌乱中插嘴说。大家回头一看,竟是生物老师郑琪。他像一位医学权威,细心专注地如是解释,“宫外孕以输卵管妊娠最常见。受精卵……”

神经病!不知是谁这样说了一句。

郑琪是一位热心的南方人,说话语速极快还吐字不清。他是第一个冲进教室对吴若丹施行抢救的,救护车到来之前,他甚至是一直抱着她的,救护中鞍前马后一直忙到医院。他说的话,一般要说三遍,对方也许能够听个大概。急诊室里,医生还认为他是病人的家属呢,破例让他进入室内。当主治医师将一张表格推到他的面前,让他签字时才发现他是“赝品”。

结果是他被“驱逐”出境了。

校长翟政站在病房门口,无奈地看看病房,因为这位护士的不识时务,他只是矜持地摇了摇头。

他安排校办顾主任留下来,全权处理有关事务:“记住,救人第一!有什么事情随时报告。”

临别。小顾掏出一张单据。“翟校长,吴老师住院的押金……我在财务暂时借的,您……您签个字吧。”

翟校长一只手推开了押金单,另一只手变魔术般的将一张银行卡递给顾主任,低声说:“用钱,就从这儿用吧。”说完,便率领一干人马,匆匆离开了急诊室。

小顾一愣,接过了银行卡。

在走廊,他们撞见了吴若丹的母亲吴梅,还有美术教师罗源,他们俩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地走来。

这天深夜,校办顾主任回到家里,原本一天劳顿,应该立马休息。但他的大脑却是异常活跃。准确一点说,他从校长翟政手中接过那张神秘的银行卡后,就成为了一名“脑力劳动者”了:校长为什么要将自己私人的银行卡给她?为什么不能“公对公”地借用公款?校长那句低沉而意味深长的“用钱,就从这儿用吧”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助他的智库。他推了推床上的那堆肉。这个肥胖的女人曾经骄傲地说过,她的智慧就像她的脂肪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当一个智库人物,尤其是在高手如林的学校为顾主任这样聪明的人当智库,没有三拳两脚怎能取得信任?尤其是她为他升任校办主任的经典运作令小顾佩服得五体投地。令人唏嘘,也令人咂舌。

那次胖婆娘亲自操刀,当时有两个副主任参加竞争。胖婆娘指示小顾立马放出风去说,校方已经内定,那一位“扶正”,小顾就是“陪选”而已。这不是帮人家竞选吗?小顾懵懂。胖婆娘轻蔑地说,你懂个屁!胖婆娘拍拍丰腻的脂肪,听我的!照我的话做!几天后,民主评议结果果然证明了胖婆娘的无比正确的判断。小顾对胖婆娘以及她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她被推醒了,不甘情愿地揉揉惺忪的眼睛,没有听完,就惊喜地说:“ 哎呀,我的小鲜肉,真的?” 当她得到肯定的答复,睡意顿消,说了一句:“ 有戏……春天来了!”就关掉了灯。

在汉英中学,大家都知道,吴若丹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她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一起生活。

吴氏母女,就像老天爷将她们“空投”到地球上一样,她们不仅没有什么亲属,而且甚至没有明确的来路。背景十分模糊。

吴母名叫吴梅,原是汉英中学的一位外语教师,现已退休在家,颐养天年。说起这位皮肤白皙,深目高鼻,金色头发的吴梅,充满神秘。她不仅具有东欧人的血统和生活习惯,而且有着诸多“怪异”的行为。比如,到菜市场买菜,一毛一斤的萝卜。她会说,哎呀,这样的好菜,怎么能这样的便宜?连本钱也不够的。我给你一毛五一斤吧。卖菜人愕然和茫然,她已经丢下钱走开了。再比如,她会买回一些牙膏,分给一些学生,说:“你看看,我家有个亲戚,在牙膏厂里工作。他的领导分给他们一些牙膏,让他们试用试用,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还有奖励呢!”说得多了,就会有纰漏。又一次讲述时,有一位学生说,老师,你不就在我家门口的那家商店里买的吗?我昨天看见你买了一大包呢!吴梅一时语塞,脸上涌起红晕,倒好像她做了什么坏事,被人现场揭露了似的。

吴梅的厄运是从“文革”开始的。当那场人类空前的“文化大革命”在中央级报刊上初露端倪的时候,吴梅同所有的师生一样,愕然和茫然。形势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斗争的矛头就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刃,在汉英这所小小县城的小小学校的教职员工头上幽灵般的游弋……

几乎没有什么悬念,这把刀刃毫不犹豫地落在吴梅这位颇为“另类” 的老师头上。一夜之间,有关她的揭发铺天盖地覆盖了小小的校园。有人贴出大字报,质问她:“吴梅,你潜伏在我们学校打算干什么?”吴梅立马贴出大字报回复:“干革命。”又有人质问她:“你一个苏修人,为什么跑到我们国家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吴梅回答说:“白求恩,一个加拿大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

……讨论没有继续,野蛮的侮辱和无情的棍棒剥夺了她的发言权。让人们不能相信的是关于吴梅的材料越来越多,而且非常的全面和详尽。有苏修特务的地图(做家访用的示意图),有特务工具照相机(私人用品) ” ,有变天账(家庭纪念品)、伪装成收音机的收发报机等等,还有无数真真假假的各种言论……

面对这样的现实,人们无不瞠目结舌。

大批判在不断的深入,吴梅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迫害。在“文革”的暴风骤雨中,她以一个可怜的悲剧小人物的角色进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人间闹剧中……

有一天,有人向工宣队报告,吴梅自杀未遂。

有关罗源与吴梅之间的关系,坊间流传着这样的一段经典对话,以后很多年,人们还是念念不忘而且常常津津乐道。

当时的工宣队队长罗源来到了“群众专政”的囚室。

“听说,你要自杀?”罗源开门见山。

“是。”

“为什么?”

“为了尊严。”吴梅平静地说。

罗源没有动粗,更没有打骂。

“人的尊严?尊严是什么?” 罗源严肃地看着她,“尊严的核心就是生命的权力。”罗源很是平静地说,“请你尊重生命,维护生命,争取生命吧!”说完, 离开了囚室。

吴梅愣在那儿。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名普通的工人,在“打砸抢”闻名的工宣队里,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振聋发聩的语言来。

从此以后,吴梅积极与外界周旋。在“牛棚”里, 她不仅活了下来,还帮助了不少人,度过了生命的难关。

以后,在吴梅的家里,罗源是一位常客。

翟校长还在回校的路上,小顾就来了电话。他着急地说,医院有急事找他。医院的电话立马就转了过来。电话里说,正在急诊的吴若丹老师,因为宫外孕引起大出血,现在急需输血。电话里特别强调:经化验,吴若丹老师的血型是AB型RH阴性,通俗点说,这种血十分罕见,俗称“极品熊猫血”。

“极品熊猫血?”翟校长依稀记得,好像有这样的一种血型。红十字会组织献血时,曾经介绍过。他记得,有统计资料显示,血型是与种族和地域有关的,在我国,汉族人中RH阴性血占了百分之三,而RH阴性加AB型血的,在汉族人中仅占万分之三,被称作“极品熊猫血”。因此,在我们身边,AB型血液加RH阴性是十分稀有的,这就意味着这些血型的人自身在需要用血时也会面临血源严重短缺的问题。

“麻烦了!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汽车停下了。

上千人的学校,就不会有个把“熊猫血”拥有者?

翟校长立即联系红十字会,在全校范围内布置无偿献血活动。不一会儿,涂着大红色“+”字的红十字会献血车就开进了学校。

在吴若丹的病床旁,吴母安详地坐着。她的镇定给病房带来一种从容。

在吴母随身携带的兜兜里,总是摆着两本书,一本是《圣经》,另外一本厚厚的就是俄国著名音乐家格林卡的《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手抄的乐谱。

吴母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那样的皮肤白皙,深目高鼻。岁月好像与她无缘。她好像就是一尊雕塑,这所学校解放前就有,它的前身信义中学就是一所教会创办的学校。吴母是一位老教员,也是一位《圣经》不离手的虔诚基督教徒。据说,孩提时代,她就是教堂唱诗班的领唱之一,现代话说,颜值极高,吸引眼球。

吴若丹曾经这样回忆女儿的音乐感受:“她读过几乎能够找到的俄罗斯文学,普希金、高尔基、契科夫、果戈里、肖洛霍夫、托尔斯泰……第一次听到俄罗斯的音乐,就是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电影的时候。

毋庸置疑,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吴梅的“案子”就成了县里第一大案。革命派为了弄清吴梅的身世,的确下了“壮士断腕” 的决心。 据一位参加专案组的权威人士透露,吴梅的祖辈,就是沙俄时期著名的“十二月党人”。啥是“十二月党人”? 红卫兵们翻遍了县档案馆、县图书馆和学校的所有图书资料,终于在一本历史书上找到了这样的一段文字:“十二月党人”即Decembrist,是1825年发动反对农奴制度和沙俄专制制度武装起义的俄国贵族革命家。起义发生在俄历12月,领导这次起义的俄国贵族革命家在俄国历史上被称为十二月党人。

据说,因为她的祖辈是有影响的革命领袖之一,尼古拉一世亲自主持了审讯,吴梅的祖辈及十二月党人乐观镇定,英勇不屈。1825年7月12日,他们亲眼看着彼斯特尔、雷列耶夫等五人在彼得堡被处以绞刑。她的祖辈与其他121名起义者一起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在流放的路上,有人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留给了好心的人看护。托付他留下一条生命。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就是吴梅的先辈。

换句话说,吴梅就是俄国十二月党人的后裔。

至于吴梅是如何来到了中国北方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又是如何生下了具有音乐天赋的吴若丹?吴若丹的父亲又是谁?他现在在哪里?干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可以说无人知晓。像自然界还有的许多未解之谜一样,围绕着吴若丹和她的母亲也是一样,都在层层谜雾之中。

多年来,谜一般的吴若丹在校园里渐渐长大,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大家的眼球。试想,就是这样的一位热点人物突然发生了这样热点的事件,在小小县城的学校里,爆炸当量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这天晚上,献血的情况汇总上来,翟校长主持汇报会。结果是够条件的教职员工以及学生全部报名,正在陆续验血。教职员工目前没有一人合格。

“社会上的情况怎样?”校长忧虑地问。

“没有结果,电台、电视台、报纸等媒体都在征集献血者。”小顾吞吞吐吐地说,“不过,咱校……还有一人没有报名……”

“谁?”

“罗老师。”顾主任小声说。

“他?”

“是。”回答的人补充说,“美术组的罗源。”

翟校长沉默了。

罗源在县教育界,也并非等闲之辈。出道之初,他就是一名工人。准确一点说,他是新华印刷厂的一名雕版工。“文革”期间,派驻汉英中学的工宣队任队长。后来,“斗批改”结束,工宣队撤走。他因为擅长美术被破例留了下来。因为他平时沉默不语,绝少交往,在此之前的历史,很少有人知晓。他虽然寡言少语,但却身怀绝技。他水印套色木刻画,出神入化,不仅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而且甚至超凡脱俗,多有建树,在书画界名扬江湖。相传,他曾八刀雕刻出一尊菩萨像。人称“罗八刀”的绰号就是来源于此。直到现在,北京的荣宝斋、杭州的西冷印社等大腕书画公司,还有中央美院、中国美大等美术专业机构,经常到校“外聘”罗源,前往指导。在他的宿舍周围,时常有陌生人徘徊、出入,大都是前来高价索画的各地画商,当然也有求几个“刀体”签字的大小收藏家。

就是这样一位“藏龙卧虎”的人,他的生活却是异常的低调。一件类似工作服的粗布蓝色外衣,几乎陪伴他度过一年四季。原本单一的布鲁斯蓝色,已经蜕变为不黑不蓝,不黄不灰的多元复合色。一位美术班的同学戏言“包浆”丰厚。

说他怪,不仅是其貌不扬又身怀绝技,令人唏嘘,还有五十开外的年纪,一直孑然一身,也叫人困惑不解。他的宿舍,在教师楼的顶楼。据说,他的房间没有对第二个人敞开过。春夏秋冬,关窗闭户,好像没有人居住一样,以致使许多“粉丝”学生常常围绕在他的宿舍周围,久久不能散去。

有人透露,他的宿舍,有一间阁楼,那就是他取名“迴浪阁”的工作间。迴浪阁门口有一副对联,上联是:靠一把破刀混碗饭吃;下联是:走一条老路聊度一生。横批:自得其乐。对联看起来有几丝颓废,然其核心还是一目了然的。

但是,罗源行为的怪异并没有掩饰他的优点。他有两个最突出的特点:诚实和富有。

第二天,医院里传来一个好消息:有人献出若干CC的AB型RH阴性血,解救了吴若丹的燃眉之急。坊间传说,就在昨天的夜间,有一位衣着古怪的人走进了医院。

“我要献血。”

“请填一张表格吧。”

“先献吧。”他不由分说,挽起了衣袖……

当血型化验单出来的时候,急诊室里欢呼起来。

“人呢?”突然,有人发现献血者不见了,便叫起来,“人呢? ”

献血者登记表上,在姓名一栏中,写着三个刀刻般的大字:“献血者。”字迹遒劲苍凉,就像几把架起来的寒刀。

人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献血者就是汉英中学的美术老师——罗源。

“极品熊猫血”找到之后,吴若丹的危机终于过去了。

人们开始从吴若丹爆炸性的“宫外孕”事件中稍事清醒后,第一个冒出脑海的疑问就是,谁是这颗受精卵的父亲?换句话说,哪一位先生应该为这个事件负责?

学校里,几乎是所有人的思想空前的活跃起来,人们或交头接耳,或偶偶私语……目光变得诡异莫测,语言也变得怪腔怪调。坊间的流言蜚语就是一阵阵细雨慢风,溪流哗啦过后,一道道水流渐渐的汇集成一条条小溪。在新闻学,这就是“发酵”。目标开始有些混乱,第一个目标就是生物老师郑琪。在校园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怀疑他的依据是他对吴若丹的异乎寻常的过于热心,甚至超过同志间的关怀备至。翌日,他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几道伤痕,据推测这是他的太太听到流言后与他的几次“交火”的结果。

但是,他的那条新闻小溪很快就干涸了。原因是有了更大的目标,这就是另外一个更加可疑的人——罗源。

理由逐渐清晰起来,怀疑罗源主要有三点:头条当然是献血。有人说,看见他风急月高的夜晚,他骑着自行车去医院了;也有人看见他与吴梅傍晚时分在街头接过头见过面;更有甚者,甚至回忆到过去,历数“文革”期间罗源对吴梅的各种关照,有人还曾在邮局看见过他给上大学的吴若丹寄过钱……看来他们之间的联系盘根错节由来已久了。

这些日子,罗源就是偷斧子的人。走路,鬼鬼祟祟,目光,游移不定,说话,躲躲闪闪。俗话说,众人舌头压死人。是啊,他甚至不敢走出他的“迴浪阁” 半步。

还有一个人正处在是非的“漩涡”之中,可怕的流言像一条神出鬼没的“暗流”。那就是翟校长。

一个多月过去了,时间将流言的涟漪渐渐抚平。当吴若丹走出了医院,重新站在熟悉的讲台上,她纤细的手指触摸到那架久违的钢琴时,她的心骤然一阵狂跳。

这是她终生献身的事业,别人无法理解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感受。

也许她已经听说,也许她已经知道,也许她压根儿就没有理睬,在这度日如年的个把月时光里,学校里发生了几件事情:一是校长翟政由于有人匿名举报而正在接受组织调查;二是美术老师罗源辞去公职,到老龙湾古玩城租下一间门面,开了一家“老刀木刻工作室”,俗称“下海”了。哦,还有,生物老师郑琪脸上的伤痕已经痊愈,可谓面目如初了。

学校终于归于平静,偌大的校园宛如一泓湖水,镶嵌在翠绿的大地上,像一颗硕大的宝石,反射着诱人而有些皎洁的熠熠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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