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版数字货币上路

文/本刊记者 黄鑫宇

中版数字货币上路

文/本刊记者 黄鑫宇

媒体工作的原因，T先生有时几乎过着一周三城的“空中飞人”生活，但他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只要带着手机，兜里有没有钱并不重要。各种支付宝、微信支付等包围的生活场景，使T先生一改过往出趟差“钱包鼓鼓”的节奏。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对过去中国移动主打的那个“一卡在手，走遍神州”的便捷向往。而被数字化的货币，似乎与我们每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近日央行官网的一则招聘信息，被市场迅速解读为央行加快推进数字货币发行的一个信号，甚至有媒体直接以“‘法定数字货币’渐行渐近”和“ 区块链‘落地’或加速”为标题博人眼球。

来自高层的回应：数字货币主要是替代实物现金，降低传统纸币发行、流通的成本。目前，关于法定数字货币的原型系统研发正在进行中。而这已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由上及下的“运动”，事实上，虽然看法不尽相同，但业界对数字货币的行动和见解，似乎早已提前开始。

之所以被市场迅速解读为央行加快推进数字货币发行的一个信号，就源于这次央行的招聘岗位与以往有所不同。主要为数字货币研发与开发工作的人员，并规定所需专业为计算机、信息安全、密码学相关专业。按照央行对这一职位的工作描述：这个岗位将从事数字货币及相关底层平台的软硬件系统的架构设计和开发工作；还包括研究数字货币中所使用的关键密码技术，对称、非对称密码算法、认证和加密等。

“我们不只生产人民币，也在研究数字货币。”无独有偶，在今年杭州云栖大会上，有媒体看到中钞智能卡研究院在现场打出这样一则条幅。这是一家隶属于中国印钞造币总公司的机构，致力于智能卡、移动支付和数字货币等技术的研究。

其实，央行对于数字货币的“感悟”并不比T先生来得晚。有消息称，2013年，周小川行长就已指示央行研究数字货币，并责成成立“核心小组”；从2014年起，央行就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团队，对数字货币发行和业务运行框架、数字货币的关键技术、发行流通环境、面临的法律问题等进行深入研究；目前，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已拿到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批复，年底前有望挂牌成立。

央行旗下的《中国金融》在最近一期杂志上重磅推出了由17篇论文组成的“央行数字货币研究与探讨”专题。这组文章集中反映了央行数字货币研究团队近年来对全球数字货币发展、央行数字货币发行和运行的系列研究成果。有业内人士认为，这组论文体现了央行对数字货币的发展方向、原型构想、技术路径选择、法律依据，以及对货币政策的影响等关键问题的分析与探讨。

“现在支付宝、财付通的余额，还有网上银行的余额，是电子货币的一种形式；而比特币最早是叫加密货币，是一种靠算法产生的信用数字货币。但央行现在谈的数字货币肯定不是前面这两种。他们更多谈的是一种新型的‘电子货币’。这种电子货币是界于比特币的加密货币和传统的网上银行的电子货币之间的一种形态。”国内数字资产交易平台OKCoin与区块链全球金融网络OKLink创始人兼CEO徐明星这样认识央行的行动。

事实上，徐明星已经开始 “搭乘”这趟数字货币的列车。在公司成立三周年之际，他正式将OKCoin品牌升级为“OKCoin币行”，并向媒体通报了其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小额跨境汇款平台OKLink最新动态。比较吸引人的是，以OKLink区块链网络发行的数字货币OK Dollar，已经开始在其香港的分公司为包括东南亚、日本、韩国等国的境外求学者、务工人员以及有全球采购需求的中小企业，提供小额跨境、跨平台汇款服务。

“其实，这也是从国外开始的，央行主导下的数字货币清算、结算、流通网络是类似于比特币的网络，发行机制还是由央行或者是商业银行控制的。所以是不需要像比特币那样挖矿产生的。但流通是可以像比特币一样，可以点对点流通，不需要经过很多中间机构。这个可以带来很多的好处，很多民间的支付壁垒就可以被数字货币的技术所解决。数字货币可以消除支付币、促进国家经济发展。”

刚刚参加秘鲁APEC会议回国的宜信公司（以下简称为“宜信”）创始人兼CEO唐宁，在中国政法大学互联网金融媒体班“走近宜信”的活动上，分享了他参会时与各国金融同业就数字货币、虚拟货币的讨论。“这在全世界范围内还处在一个探索阶段，连其底层的区块链技术至今为止，也没有成功的商业案例。所以我们在这个方向上做了一些早期投资”。

据了解，他所说的“早期投资”指的是，今年2月宜信发起成立的总规模达60亿元的“新金融产业投资基金”（含30亿元人民币和5亿美元，双币种募集与管理），主系统研发正在进行中。

数字货币会取代纸币吗？

数字货币，听上去还是有点炫。本世纪初企鹅家的Q币，你熟吗？今天川普“黑天鹅”效应引发的涨价的比特币，你有吗？

这里面就涉及一个问题，“电子货币”、“虚拟货币”、“数字货币”，到底是不是一个概念？它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央行货币政策司副司长温信祥及张蓓在其《数字货币对货币政策的影响》一文中，对三者进行了比较系统的区分（如表1所示）。与电子货币一样，虚拟货币也是无形的，两者之间最重要的区别就是发行者的不同。电子货币是法币的电子化，包括我们常见的银行卡、网银、电子现金等；还有近年来发展起来的第三方支付，如支付宝、财付通等。这些电子货币无论其形态如何、通过哪些机构流通，其最初的源头都是中央银行发行的法币。但虚拟货币是非法币的电子化，其最初的发行者并不是央行。例如，腾讯Q币以及其他的游戏币等，这类虚拟货币主要限于特定的虚拟环境里流通；之后出现的比特币，通过区块链技要用于投资国内外金融产业与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社交网络等领域相结合所产生的新机会。而4个月后，宜信便携手IDG资本，成为全球第一个拿到纽约州金融服务局（NYDFS）颁发数字货币许可证（BitLicense）——Circle公司D轮6000万美元的参投人之一。他的目标是通过区块链技术，让各国用户用其法币实现全球范围内免费的结汇与小额支付。除此之外，目前，除了国内银行之外，蚂蚁金服、网信集团、点融网等多家互金平台也在纷纷布局区块链技术。

但是，近日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筹备组组长、科技司副司长姚前在接受央行旗下媒体《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数字货币主要是替代实物现金，降低传统纸币发行、流通的成本。目前，关于法定数字货币的原型术较好地解决了去中心化、去信任的问题，实现了全球流通，在世界范围内受到追捧。电子货币与虚拟货币，统称为数字货币。

2009年，比特币横空出世，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去中心化的分布式匿名虚拟货币，吸引了众多目光。其实在比特币之前，已经有过Q币这一类游戏、社区交友的虚拟货币，它们在特定的领域内，受到特定人群的追捧。而在游戏币之前，也已经有了许多电子货币，如银行卡、电子票据等，它们是法币的数字化。

表1　虚拟货币、电子货币与数字货币区别

表2　纸钞与电子现金、第三方支付的比较

比较特别的是，电子货币以及虚拟货币中的Q币、游戏币是有政府或企业作为信用背书的，而在这一点上，虽同为虚拟货币，但比特币则完全没有这一属性。与法定货币相比，比特币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去中心化，没有一个集中的发行方，而是由网络节点的计算生成，谁都有可能参与、制造比持币；二是，全世界流通，可以在任意一台接入互联网的电脑上买卖，不管身处何方，任何人都可以挖掘、购买、出售或收取比特币；三是，匿名性，在交易过程中外人无法辩认用户身份信息；四是，总量有限，根据程序算法，全世界比特币的总量到2140年将达到上限2100万个。

“虚拟货币这个词是一个很中性的词，现在谈的数字货币，是要把虚拟货币具体化。其实之前欧洲很多国家已经无纸化了，全部是电子货币。”徐明星介绍说。

诚然，随着金融科技（Fintech）的蓬勃发展，数字货币已然成为国内外广泛研讨的课题。全球央行一直在关注着货币数字化演进状况，主要经济体央行也加快了应对策略的研究和评估进程。欧洲央行2015年详细评估了最近兴起的“虚拟货币”产品对货币政策与价格水平稳定性的冲击；美联储提出了重构更快、更实时支付体系的行动计划；英国央行在各个层面提出将数字货币冲击以及法定数字货币发行纳入其研究日程。

在移动支付普及的推波助澜下，纸币的使用率下降已是不争的事实（如表2所示）。姚前认为，我国基于电子账户实现的支付已十分普遍，但就其本质仍是现有法定货币的信息化过程，不能称作严格意义上的数字货币。数字货币作为法定货币必须由央行来发行，其本身就是货币而不仅仅是第三方支付工具。

正是由于手机银行、支付宝、微信支付等手机转账、支付的兴起，纸币使用率开始下降。来自国金证券的分析师魏立的观点“虽然是大势所趋，但未来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数字货币将与纸币共同流通”。姚前也认为，在较长时期内，数字货币和纸币将并存流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未来到银行取钱时，既可以选择兑换实物现金，也可以选择兑换数字货币。

央行副行长范一飞曾撰文透露，中国法定数字货币的运行框架倾向于“中央银行-商业银行”二元模式，央行负责数字货币的发行与验证监测，商业银行从央行申请到数字货币后，负责提供数字货币流通服务与应用生态体系构建服务。即法定数字货币由央行发行至商业银行业务库，商业银行受央行委托向公众提供法定数字货币存取等服务，并与中央银行一起维护法定数字货币发行、流通体系的正常运行。这样更容易在现有货币运行框架下让法定数字货币逐步取代纸币，而不颠覆现有货币发行流通体系。

离开区块链才是“中式数字货币”

无论从央行抑或业界的动态上看，短期内，纸币尚无被完全取代之忧，但平静之下暗流已动，特别是“互联网+”带动下虚拟经济的规模已越来越大。

2014年，在比特币横空出世后五年，其背后的区块链技术的热度开始超过比特币本身。正如中金公司的分析报告“比特币因其剧烈的价格波动和与犯罪相连的坏名声，2009年诞生至今仍远未进入主流。作为比特币背后的架构协议，区块链越来越受到广泛关注”。为了这个看起来直白到不甚优美的技术概念，不少机构投下重金，一些研究者称其将改变经济和社会。

可以说，区块链因比特币为人们所熟知，但区块链比比特币走得更远。区块链是一种中性的技术，而比特币是其一种应用形式。

比特币作为数字货币，要具有可以传递的价值，必须解决信任问题。以往的信任是通过中心化的方案来实现的，既通过某个公司或者政府信用作为背书，将所有的价值转移计算放在一个中心服务器中。比特币的创始人中本聪通过分布式账簿提供了一种去中心化的解决方案，即区块链。在这个体系中，货币的拥有权由公共总账来记录，并由加密协议和挖矿社区来确认，具有分布式、去中心化、去信任化、不可篡改、加密安全性等特征。正因如此，以比特币为代表的数字货币在一定范围内快速发展起来。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央行版数字货币，将不会沿袭比特币之路。

“贵重金属货币-纸币-电子货币-数字货币”，是上下五千年中国货币的发展脉络。范一飞认为，“现有的一些类数字货币，都是通过分布式记账方法建立的信任体系，背后都运行着去中心化机制。但这些类数字货币依然存在着与历史上私人货币一样的根本性缺陷：价值不稳、公信力不强、可接受范围有限。因此，由央行推动发行法定数字货币势在必然。央行数字货币以国家信用为保证，可以最大范围实现线上与线下同步应用，最大限度提升交易便利性和安全性。”

从目前央行发布的信息来看，数字货币将不仅仅等于区块链技术。央行金融市场司巡视员兼票据交易平台筹备组组长徐忠表示，“在央行发行数字货币的实际操作中，不仅仅是运用区块链技术，还可以借鉴吸收近年来涌现出的大数据分析体系、账户体系、云计算以及安全认证等领域的创新技术。”

但法定数字货币与区块链中的“去中心化”目前仍存在较大分歧。从目前央行的动作与表态看，受到倾向的“二元模式”将不同于私人部门类数字货币。后者去中心化；而前者必须中心化或部分中心化，以保证效率和安全。即在未来中国的法定数字货币体系中，央行是造币者、发行者，商业银行作为关键核心节点是记账者，普通节点是运用数字货币进行交易的经济主体。在这一技术体系中，央行拥有最高的决策和业务权限。

也许，今天T先生只是感受到了数字货币带来的方便，但货币数字化除了产生这一系列的积极正面的影响外，还会带来其他影响，例如会给商业银行带来冲击、导致银行从业人员进一步减少，也会让现有的一些印钞厂关闭。但正如中国金融最大的希望在于利率市场化、红利之下的创新力量，未来1-2年内，伴随人民币国际化的需求，我国数字货币的推出必将加速。在“变”与“不变”的博弈中，我们手中的货币将完成历史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