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的滋味
2016-12-13安倍夜郎
(日)安倍夜郎
回老家跟年轻人聊天,我吃惊地发现:他们竟不知道以前从四国到本州可以坐渡轮。
我查了查资料,第一座联结本州与四国的桥梁濑户大桥一九八八年开通,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不知道渡轮或许真不稀奇。而十来岁的少年可能从出生就认为四国与本州是连在一起的。
三十多年前,我读大学的时候,从老家去一趟东京要花十一个半小时。
从中村坐火车(不是电车)去高松约五个半小时,坐宇高渡轮一个小时,到宇野后搭三十分钟的电车到冈山,再转新干线,四小时十分钟到东京。所有换乘时间加起来大约十一个半小时(现在快了很多,只要八小时,但仍然比东京往返首尔的时间还要久)。
漫长的行程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宇高渡轮的甲板上站着吃乌冬面。
那时高松是四国的门户,也是高知、爱媛、德岛出发的列车停靠的终点站。火车到站后,伴着车站广播:“请勿”在站台上奔跑,以免发生危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从站台跑向码头,好像条件反射一样。
跑到渡轮上,用行李占个位子;再跑上楼梯,到甲板上的站食乌冬面摊前排队。有清汤乌冬、油豆皮乌冬和天妇罗乌冬三种可选。当时的价钱差不多是三百五十到四百五十日元。
我跟在四国遇到的老乡聊到渡轮上的乌冬面,每个人都眯起眼睛:“真是好吃啊!”那的确很美味,但我觉得那种情境比味道更让人觉得美好。
对生在四国、要去本州的乘客来说,这是一场离乡的告别;对返乡的人来说,这是一句回家的呼唤。
读大学时,我在年底搭夜车回家。前一天和社团(漫画研究社)的人喝酒聚餐,三个人在我四叠半的小房间里挤了一夜。第二天,他们送我到东京站新干线的站台上。好心的学姐还给我带了冷冻蜜柑(这么说来,最近几乎都看不到冷冻蜜柑了),要我路上吃。
傍晚六点多离开东京,晚上十点左右到冈山搭晚班渡轮,午夜零点后坐上高松出发的慢车,第二天早上八点前到达中村。那个晚上在渡轮甲板上吃的乌冬面令人难以忘怀。
隆冬,甲板上刮过寒冷的夜风,我缩着身子稀里呼噜地吃乌冬面。面碗的温度、腾腾的热气让眼镜起了一层水雾,我透过模糊的镜片呆呆望着港口的灯火———明天一早就到家了。
每当我讲起这段往事,大家都说“听起来就很好吃”,就是因为那情那景太过美好。后来我听说高松车站里开了一家餐厅,卖渡轮上的那种乌冬面,但从没想过要专程跑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