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九条命”

陈晓平

在媒体上，汉王科技董事长刘迎建已沉静多年，技术派出身的他是性情中人，率性直爽，他向《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下称《21CBR》）记者开玩笑，现在说得少，是因为以前说太多。

有关汉王，人们记忆最深的是电纸书，因为iPad的横空出世，汉王“起了大早”，却连“晚集”也没赶上。但是，汉王的命运并没未因此终结，在资本市场，其市值超过50亿元，主营业务开始盈利，用时髦的语言，算得上是一家独角兽公司。

刘迎建说，他已走出焦虑，对汉王的现状挺满意，“子公司积极性都很足，盈利水平上来了，比前几年轻松许多”，他自信汉王在智能交互领域依然有不错的未来，“智能交互技术是汉王的根，电纸书只是一个杈”，但这件事依然时刻提醒着他，要关注看不到的风险。

突围电纸书

2010年，借势电子阅读的风口，汉王科技走到一个阶段性的高点，当年营业收入为12.37亿元，电纸书业务贡献了3/4，市值一度攀升180亿元，成为明星企业。刘迎建曾豪情万丈，希望将汉王打造成一个世界500强企业。

梦想被苹果所阻击，2010年初，重病缠身的乔布斯发布了iPad1，售价在499-699美元之间。两家一直有着特殊的渊源，2004年，汉王科技注册了“I-phone商标”，且在当年推出了一款无绳电话设备，两家在商标权上有所争执，初次交锋，汉王小胜，苹果支付了约2500万元的使用权费和解，但是，iPad系列最终冲击了电纸书，也完全打乱了刘迎建的全盘计划。

威胁刚出现时，本来，刘迎建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他向《21CBR》记者解释，iPad的价格起初高出电纸书一倍左右，“iPad1的主流配置是4000元，汉王电纸书2000元，刚开始，感觉两者不完全是一个东西”，他有10个月左右的时间窗口回撤，但是，手握70%的市场占有率，他不愿收手，而是继续追加投入，希望尽快打造一个电子阅读的生态。

大半年后，iPad更新升级，iPad1以2000多元的价格在中国甩卖，这成为压倒电纸书的最后一根稻草。刘迎建猛然发现，终端用户大幅萎缩，代理商开始不进货，“销售周期变得漫长，不得不降价，一调价，代理商更不进货，形成连锁反应，财务上迅速出现窟窿。”2011年，汉王报亏5亿元，股价暴跌。

“如果早点回撤，处理库存，最终伤害会少很多，大不了少吃一块肉，但不会被活生生挖了一块肉。”刘迎建回忆。

有人评论，电纸书的最大弊病，在于停留在一个硬件产品，始终没能如亚马逊的kindle 一样完成商业模式的升级，变成“内容+终端”的生态。

刘迎建不是没有努力过，“当年的基本设想，前10年硬件养内容，10年之后内容再倒过来养硬件”。无奈，传统出版社尚未完成数字化，数字版权或七零八落，或漫天要价，且网上盗版严重，汉王的内容生态尚未成气候，iPad就已杀到，时间没有站在汉王一边，“凭我们一家去整合一个链条非常很难，但是，自始至终，汉王基本没有版权纠纷，唯一的一起官司，也打赢了。”

汉王在电纸书投入不菲，核心业务陷入巨亏，直接将公司拖到谷底。当时，公司采取事业部制，研发中心、营销中心、供应链部门等协同运作，大部门支持所有业务，电纸书业务线的失利，顺带冲击了其他业务。刘迎建开始分拆子公司，将大部门化整为零，调整岗位，重建绩效考核机制，改组成子公司，从子业务进行突围。

“军事上突围最难，汉王有条不紊，每个环节处理得都不错，去掉电纸书，依然是一家不错的公司。”刘迎建说。如今，电纸书等B2C集合在一家名为“北京汉王国粹”的子公司，其最好的产品是帮助学生阅读英文的“e典笔”，2016年半年报显示，电纸书在汉王的占比已不到4%。

以战养战

兵败电纸书，财务上汉王损失惨重，直到2014年中报，主营业务（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才转为盈利。

连年亏损却未走上绝境，核心在于汉王的技术优势。作为一直专注于智能交互技术研究与应用超过30年的团队，汉王在手写识别、光学字符识别（OCR）、笔迹输入等多个领域拥有核心技术，以识别技术为核心，刘迎建针对不同细分垂直市场进行了布局，在特征识别、手写输入、空气质量监控与检测等方面有多种行业解决方案，这使其有了战略腾挪的余地，在最困难时守住基本盘。

举例来说，无论诺基亚、摩托罗拉的功能机，流行一时的PDA产品“商务通”，或是现在当道的华为、VIVO等智能手机，但凡手写汉字输入的终端，均离不开汉王；其笔触控技术和产品也处于领先地位，比如银行柜台的无纸签批领域处于一家独大的地位；雾霾监控成为刚需时，进口设备一度价格昂贵，汉王研发了激光粒子加速度检测法，2014年起，开始推出霾表M1、霾表N1、霾表N2、PM2.5检测模组等产品，一度成为其业务增长的亮点。

“我们的核心是做智能识别的，有着技术的根底，业务从根开始一步一步长出来，再分成很多杈，汉王就好比猫有9条命。”刘迎建说。当然，他也坦承，很多细分领域存在市场空间的天花板，2015年财报显示，其主要产品线的营业收入均未过亿。

现在，刘迎建非常看好的是两个产品：一是主动电容笔，汉王已与英特尔等一道，参与制定国际行业标准，以前手机、平板电脑上的电容技术，只能支持感应手指，新标准将可以用笔书写，这对智能终端的输入及应用将会带来新变化，据透露，汉王的电容笔可以实现毛笔的效果，根据压力大小粗细、线条各有不同；另一项是基于深度学习技术的人脸识别，汉王的财报披露，该业务已实现可观的盈余。

创业30余载，刘迎建感慨，技术更新迭代正呈现加速的态势，过去一项新技术优势，大体可以维持3-5年的市场壁垒，如今只有1-2年，技术公司要生存必须要有“接力”机制，“先有一个技术基础在盈利，在此基础上从事新一轮的研发，以战养战，培育的技术盈利后，再转战下一轮……汉王一系列的识别技术，就是基于这种机制维持下来的。”

而他感触最深的则是颠覆性创新的风险，他认为，数码相机对胶片机、智能手机对功能机、电商对实体店……很多完全是颠覆式的，新事物一下子废掉了在位者所有的武功，让在位者感到无能为力，“预见未来，防范颠覆性风险至关重要”。

汉王已成一家B2B为主的公司，如果看到下一个电纸书这样的诱惑，是否会有所忌惮？

“只要碰到这样机会，照样一脚油门冲上去，绝对毫不退缩，该上我绝对会上，吃过一次大亏，下次运作一定会更完美。”63岁的刘迎建回答得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