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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光农场的日子里

2016-12-11朱国栋

湛江文学 2016年9期
关键词:水獭队里生产队

※ 朱国栋

我在南光农场的日子里

※ 朱国栋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我所在的中学是全县的重点 ,被造反派称为“资产阶级反动堡垒”。我是地主家庭出身,所以很快我和另外四个人就被定为“黑帮”,戴上竹蔑织成的高帽,挂上“牛鬼蛇神”的黑牌,游过街……

同年10月,红卫兵造反派要上北京串联,便把我们几个黑帮送到调风南光农场劳动。我们离开学校,离开手执长矛铁棍凶神恶煞的红卫兵,免遭批斗受皮肉之苦,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到了农场,我被分配到第十三生产队。队里的党支部书记叫谭进珍(广西人),队长叫郭玉富,是部队转业的山东人。农场不像学校充满革文化命的火药味,只要你能劳动他们就欢迎。我是能劳动的,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谭进珍说:“知识分子能像你这样劳动的很少。”郭玉富直爽有豪气,性嗜酒,每天喝两顿,每顿一大杯。李白是斗酒诗百篇,郭玉富是杯酒活神仙。他酒一下肚就精神振奋,思想活跃,晚上开会布置工作,说话声音大也有章法。我到农场后也每天喝两顿酒,这样容易消除疲劳。我常备一埕酒。郭队长的酒喝完了,有时会问我:“老朱,还有神仙水没有?”我高兴地送上三大杯。

当时我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自幼爱劳动,喜欢动手。到农场什么活我都能干,有些活我还比农场的工人干得好。

农场招了10个合同工,叫我领他们打粪池,从挖坑到打三合土我都带头干。打三合土要很用气力的,打了一整日,手会发麻。第二天早上起床,手还捏着拳头,手指要一个个拉才伸得直。我打的粪池合格又漂亮,个个不漏水,农场工人打的粪池会漏水。

南光农场主要是种橡胶树的,经常要铲草作肥料。铲草用半月锄,锄要磨得锋利才铲得快。队里有个工友叫苏维昌,他曾代表队里参加总场的铲草比赛,得过奖。一次铲草时我试着跟他比。他的确铲得快,但我气力大,耐力好,最后还是我铲的比他铲的多。

生产队里有一套理发工具。我在老家时学过理发,便利用饭前饭后时间为合同工理发。队长郭玉富也高兴要我帮他理发,剃刀很钝,我便用我的须刨为他刮须。

生产队有个简易的篮球场。我读中学时曾是学校的篮球队员。生产队见我会打篮球,还叫我作为十三队的队员参加总场的队与队之间的篮球比赛,结果得了第三名。

白天大家劳动,晚上大家一起开会,学习,唱革命歌曲。教歌的是生产队里的卫生员,有些歌曲他唱不准,要问我。后来干脆让我上台代他教唱。工人们都说我教唱歌又好听又好学,学习情绪很高。有些歌曲我还教会他们轮唱、二重唱。他们最爱唱语录歌,简短,易学,好记。

党支书谭进珍夫妇盼子心切,但总是流产,成了习惯性。我在报纸杂志上看到的有关知识向他们进行传授,如怀孕期间劳动、运动、性生活等方面应注意的问题。他们都注意到了,后来生下一个胖呼呼的男孩,夫妻俩十分高兴,杀鸡买肉,请我喝喜酒。此后,他们有什么问题时,常常会听到:“你问老朱吧,他什么都懂的。”从初到农场人人都直呼“朱国东”(栋)到称“老朱”,我感受到了一个从陌生到熟识,从慢热到亲热的过程。

在场里,由于我是劳动能手,又有多种爱好,“什么都懂”,生活上自然容易与人融合,大家都把我当做老朋友,还结识了不少挚友。队里有个开拖拉机的张司机。夜晚犁地,有山鼠会跟着找东西吃。见有拖拉机压死的山鼠,他就捡来送给我,大的有两斤,小的也有一斤多。用花生油蒜头炒过煲汤,比鸡汤还好吃。拖拉机的履带轴断了,他也拿来送给我,说这是打菜刀最好的钢,又锋利,又不生锈。他是队里的篮球队长,还要我加入队里的篮球队,到总场参加比赛,得过奖。

有一个来自新会的工人叫张新友,人称他是山貂水獭。他到山沟里,不用工具,空手能抓到鱼;白天在山上能抓到蟒蛇;晚上能利用铁猫(铁夹子)装(抓)到山上的各种野兽。哪是蛇洞,哪是穿山甲洞,哪是水獭洞他都分得清楚。他捉到的野物常与人共享,还常常拿来给我吃。我吃过他送的穿山甲、狐狸、猫狸和水獭。水獭的皮毛和穿山甲的皮甲很值钱,要还给他。山上多蛇,各种蛇我都吃过,唯独没有吃过蟒蛇。因为蟒蛇大,很值钱,谁捉到都拿到土杂公司去给收购。

队里有一头拉车用的骡,年老不能使用了,把牠杀了,也分给我两斤,其肉比猪、狗、牛、羊的肉都好吃,我吃了几天才吃完。

调风多黄猄,附近的农民组织捕猄队,捕得黄猄杀掉拿到农场各个生产队卖,我也买过几次,一次就买两三斤。黄猄肉又比猪、狗、牛、羊、骡的肉都好吃,真是“食过翻寻味”。

在农场期间,我去过一次海南。那是1967年,南光农场要扩大橡胶树的种植,自己养的树苗不够用,各生产队要派人到海南的国营农场挖胶苗。我也被派参加十三队的挖苗队到海南西部一个国营农场挖胶苗。海南岛西部是绿色的世界,处处青青绿绿,树林茂密,进入这样的环境自觉心地也清净了许多。这里是肥沃沙土,土质松软,挖胶苗并不辛苦。出发前,我在南光农场买了两斤腊肠带来,收工吃饭时,自加两条腊肠下酒…… 在海南岛十多天,生活舒适,工作顺利,学会了挖胶苗,增长了知识,欣赏了海南岛的自然风光,是我一生难以忘怀的经历。

我从1966年10月到南光农场至1968年2月离开,三个年头一共一年又五个月,时间虽不算太长,但生活内容太丰富了。特别是我和队里的领导和群众的感情,是在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亲戚关系,没有朋友关系,没有利益关系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这是最真挚最清纯毫无半点杂质的感情,这种感情我终生难忘。其次是在农场的主要劳动内容是我从来没干过的,让我受到锻炼,提高了劳动技能,增加了不少知识,这也值得庆贺。第三是我吃了很多过去没有吃过,今后又很难吃到的很多很多的东西,令我饱享口福,回味无穷。

去农场之前,我抱着生存、坚强地活下去的信念,只要有一副强健的身躯,我的未来会是美好的。真是大地有恩情,来到农场,我备受欢迎,甚至被奉为嘉宾,照顾有加,尊重过分。我在南光农场的日子里,是个快活的“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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