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镕裁 大成丰赡—记徐默人物画的智性探求
2016-12-08汪亿洋
文/汪亿洋
笔墨镕裁大成丰赡—记徐默人物画的智性探求
文/汪亿洋
远山之一 136cm×68cm 2014年 徐默
最初直击徐默的一组配有景致的人体画,大约是在2005年,很智性。我一直理解人体画的归属是教学性的示范,至于人文化的放笔,也是很内敛的。将人体置于自然的场景,在视域上拓宽了写意性,包容性。徐默的这种探索转换,无疑是有意味的,同时建立起一个崭新的文化视角,形成一种深度表现性的重要标志。
在这组画里,他的锋颖与图式的惯性,冲击了视觉空乏的疲劳期待,比之那些坐怀不乱的浮力画风,有一种清甜的向往沉潜其中,因此,给我储存了很深的印象:敏捷的色彩吐纳人体,关怀在人与自然之间。在文化触角刺激下的自我维度的内省上,有着近乎尖锐的呐喊,聚散的景致藻饰旺盛的生命—为弥散性情和雅韵,作出判断性的笔墨镕裁,从而获取人体画空间破局的成功,同时赢取人与自然、现代与人文传统直接脉动。
在这组画中,徐默以学院的势能强烈观照艺术时空,文化智慧脱落一般墨彩的表现性,由此为原点带来更为广阔的引力场,同时暴露了超越物象的才智与性情。在相对纯粹的视觉语言建立与表现的极点上,理性驱动当代文化语境下的人体新概念,真情袒露“与元化游”的心迹。这就是:人体画也可以这样表现。
在绘画领域作为语言的人体艺术,还处于不断的发展中,已有的经验大多建立在学院领域,其中以调度水墨因子或者说笔墨作战首当其冲。显然,徐默在线性语境这一形式创作里,是遥感传统的关怀,承继对古老视觉语言的理解和善重。徐教授对线性发展无疑是理智的。他的线是干中带湿,枯中见韵,中锋蕴含的气“度”,以精微和体悟见长,包举坐、立、躺、俯、顾等姿态,关怀活脱生香的怡、娴、慵、盼等情态,使线性美学掌控人体艺术的美艳接近天籁般的传说。
我看徐默所画的人体画,有梦里飞花的感觉。线性刚中有柔,刚柔兼使,使那些小家碧玉气息纯粹,唯关悦目。造型简括精准,神采飞动。那么是否可以粗一点的线条来勾勒呢?显然不可,徐默设定的线条,有情与理的统一,有力与韵平衡,要照应人体和花卉相得益彰互为映衬,形成烂漫的和谐和明丽的抒情。是否可以甜俗一点,也不可以,甜俗容易深陷庸俗。这种有意识有趣味的形式更为广阔地说,是通过画者内心的心境超越俗世的澄明高远(悟性),而抵达“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的审美创作境界。
远山之二 136cm×68cm 2014年 徐默
当然,作为人物画家线形书写是经过历练蕴含内涵的生命线。有耐力的线,是承重有底气的。有魅力的线,企图单纯而又富有。徐默近年出版的四开大本人物课稿二种—《线描人物写生》《白描人物课稿》,是教学的经验输出,精准的造型神形具备,光华照人。从尉晓榕先生《“画有遗方,助我出新”记徐默的白描人物写生》的序文点评中即窥得一斑:“我们不妨将西方绘画比做日光文明,将中国画比做月光文明。既如此,徐默的白描便可以比做月光如昼之境:柔和、平面而朗朗分明。在他的白描中,总有一种东西无处不在,却隐约着,小心节制地释放着,它便是素描的光影。这光影紧贴着形体幽灵般地爬行,但在白描特有的平光照耀下,它们会悠然躲进狭小的凹处,不期勾画出内廓的‘妙有’。徐默的用线凌厉如杀,而他的白描写生却让我想到那些曝光过度的高调摄影,像一幅幅镁灯快闪的炫目的定格。”
远山之三 136cm×68cm 2014年 徐默
这一世 136cm×68cm 2014年 徐默
屈原 136cm×68cm 2014年 徐默
在创作中,为清洗冷逸的铅华,徐默特意强化色彩本身的自律性包容,又容许真彩逍遥“法”外。施彩的没骨花卉有节制地表示情绪的流向,揭示背景的心理凭借,有随意性更有刻意的,随意在不拘绳法,刻意是唯美空间的营建。具体来说,在叙事的完整性上,以智者的心仪与慧者的快意,在画面之间差异性的强化过程中,块面与色线的比配,结构缠缚的深浅,都有大承的性灵逻辑。看得出徐默在创作时内心常有涌动的情结,心畅时连同色彩一并进入抒情式咏叹,情绪对应动势,并引擎色彩平行于倾、泻的动感。细观其表现手法以特机敏的笔法、色渍游离法、彩法、水法等多元机制介入,形成晕染成韵,破彩藏金,泼写飘美之妙境,也彰显出文人画式的“逸”“气”的标格,为你提供一场视觉的盛宴。如果指喻色的交融是平面的矫情,那么你的思维导向显然是板结的,因为你的比照游离了徐默笔墨的动机与内核。徐默的知识界面非常广,杀伐野朴是惯用的正身手段,以学养涵泳旷达的激情,昭示快意有序的笔墨渗化到反应敏捷的宣纸背后和思想的前沿,彻底接纳几乎所有的联觉,才是他的至真性情。在营造法式上,徐默善于利用较为抽象的某些个体笔墨语素,以围彩、连体诸种画法,对流浙派人物画的精神场景,持续释放心性强悍的姿态,获得主体笔墨挥洒自如的解放,从而成功地营建起院体范本式的翰墨风致。
与之相承的仕女画,其线性表态与实践路线越过细毫的谨慎,行笔提升速度,遣使线条更活力,更松动。造型趋于宽泛生动,也与时尚的姿态拉开距离,直接砥砺批评家的锋刃。化境的过程类似于化蝶重生—一层色彩弥散之后,丙烯的兴奋再次勾出华滋灵动的线脉,再以水晕开想要达到的效果。我的描述当然不是在还原挥洒的程式,复现状态,我要说的恰恰是徐默拓展写意性的浑融厚度。我极其感喟和珍视《暗香》《桑露》《游园图》此类作品,体验微妙传达的意蕴。民族风情路线的一类,例如《牧羊女》《秋闲图》到达技巧娴熟的深度境界。如果说何家英是制造天女与纯洁(静态)的高手,那么,徐默则是曼妙之舞的天使,两者之间的独立价值就不言而喻了。
有关花卉与人物的结合,版纳青春与牧歌的回响,周昌谷是构成视觉图式最温暖的怀念。徐默是后周昌谷时代本体力量的活力先锋。对于色墨的积心重构,不单是甄选几种颜色,定格主色调,复合几种颜料那么简单的具有实验性的侵略和扩张。如果说浮出记忆的是喜形于色,那么发轫初衷的必定是非凡的理念。对于墨、彩的重组、互渗、切换、传达、乃至坚定的立场,往往能传动画家内心灵动的秩序和对生命的仰望。而塑以生命的具象,必定依附视觉(笔墨、景象、图式)品质的宏富与知觉(词义、境界、含义)的纯净。在这种审美观的关照下,从神与韵的捕捉,到笔墨心象的建构,对结构空间的处理以及对微妙细节的刻画,都体现出画家心性修炼的境界以及对绘画语言的随心所欲。
克里姆特之吻 136cm×68cm 2014年 徐默
中国画是画家心性笔墨的外化,扬其“貌”只需挪用线的框约即成,如若掠过生命,有气质、有品格,当然也关乎神韵,其中最难画出的是“气节”与“品格”。如果以“教学”的角度讲,这是八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都难以解决的问题。“气节”与“品格”的优劣高低取决于画家的修为与学养,所谓“写画须要自己高旷”说的就是这一点。修养与气节则是由画家的个性及其教育程度、生活环境、社会环境所决定的。
徐教授的创作心路,反拨可以追溯到闽地艺校时期,那时,徐默就已临意艺路气候的探索,常常在自设和被设的氛围里,在民族化风味和现代化的峡谷中,融合和化解自己,这种会心虽说热切,甚至是执著,但终究和传统指向一致。我们有理由说,以民族风采凌驾心象,激活造形,承载着对色彩和线性的向往。其作品虽指染工艺输出的单纯,但已从精微刻度中留下不可觊觎痕迹,我们依然可从徐默教授早期作品中窥视一二。如《少女》,赋彩鲜艳,变形中其质不变。
最能展示徐默实力,临照辉煌笔墨的是他的巨作《和平曙光》,此图人物介入众多,老少神态各异,场景恢宏,限制了背景自由的表述和想象力的肆意空袭,摒弃繁缛,以浓缩的笔墨工写结合,充分凝视历史的高度,艺术地再现了一代伟人毛泽东,在东方欲晓时即将迎来人民共和国的动人一幕。这是继唐勇力《新中国诞生》之后,又一幅具有里程碑式的历史图卷。
情侣 136cm×68cm 2013年 徐默
事实上徐默对历史性题材描绘早有先例,《为祖国而战》是1987年的获奖作品,为建军六十周年而作。《彭大将军》为建党八十周年而作。这也是一个画家所具有的自觉承担历史责任感的态度和美好情怀。
世人爱书画而不求用笔用墨之妙,这几乎是悲悯的。艺术这东西是笔墨的化身。从绘画创作审美的逻辑看,语言创造的乐趣和目标,与其说是经营自己与他人有别的语言图式,不如说在将自己的情感生活和经典语言的交流过程中,得到一种在规范之内谋求格调清纯,以遁世之情反得功名自立的审美生存的境界。
近观徐默的一组锐意之作,耳目一新大成经典,在文化感觉上契入一种雷鸣般磅礴之势,大墨啸傲推进笔墨的锋芒到达纸的背后。《屈原》《辛弃疾》《镇妖图》等水墨形态呈现苍茫沉雄的块团,浑然围困主体情志,而英气弥散。细腻的笔触在毛发的狂野,在神态真切。笔墨陈述粗狂放旷与精微细致,繁密与疏离,黑与白,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带给观赏者的紧张和松弛。由此,也可见徐默对古典文学理解深厚的张力和表现力度的双重推进。
通过题材的转换达到表现的转换,可以感受画家的真性情的笔墨。他的藏区题材《远山》系列,摒弃色彩,独尊墨色,以水墨心象拉响厚重的风情。在这里远山的呼唤有二种,一种是天路的沉重,一种是高原无风的阳光岁月。我无意评判画面生发的内容,在这里我再次深深感受到,徐默执着的实践早已拓开了对多种画种的深层表达,他的艺术激情在东方样式中,为我们提供了丰赡的视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