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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面事件新闻报道的媒体框架建构
——一个认知-情绪的事后解释模型*

2016-12-08张结海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6年11期
关键词:负面框架受众

■ 张结海



负面事件新闻报道的媒体框架建构
——一个认知-情绪的事后解释模型*

■ 张结海

框架建构——将框架作为因变量——目前相关研究很少。本文首先对国内外有关负面事件媒体框架建构的主要理论观点进行梳理,在此基础上,总结出损失和责任两大类、七小类常见框架。之后提出一个认知-情绪的事后解释模型,将受众对负面事件信息加工的过程分为个人初步框架形成、进一步信息收集、观点两极化和行为反应这四个过程。该模型表明中国的负面事件媒体框架和西方媒体框架运用极为相似,都是以受众为中心。文章的最后对该模型未来对新闻专业主义及媒体社会情绪引导研究可能产生的影响进行了讨论。

框架建构;负面事件;认知-情绪;新闻专业主义

一、负面事件框架建构的主要理论

(一)框架概念

在心理学里,框架指的是本质上相同的内容,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会导致不同的决策结果,“亚洲病”是一个最典型的决策框架的案例。但是,在传播学中,框架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概念。在这个背景下,Scheufele①从传播学历史发展的视角提出,无论是对框架下定义还是下操作定义都必须建立在社会构建主义(Social constructivism)基础之上。因此,媒体、新闻框架可以理解为“一个核心的组织概念或者一条故事线,使受众能够理解所发生事件的意义……框架是对事件本质的一种揭示”“新闻框架对现实进行组织,成为现实的一部分或是现实的外表”。框架也可以是新闻工作者对信息进行快速识别和分类的工具,将信息进行“包装”以便高效地传递给受众。

比较而言,Entamn②的定义是一个较广泛被接受的定义,他认为框架的核心因素是选择和突显:“框架就是挑选真实事件中的某些方面,使它们在传播的文本中更加突出,目的是让受众理解其中的问题所在、因果关系、道德评价、以及解决方案”。总之,大众媒体通过对事件报道的框架选择以达到系统影响受众对该事件理解的目的。

(二)负面事件的框架建构

从上述定义可以看出,框架对受众如何理解现实发生的事件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说议程是试图影响人们想“什么”、谈论“什么”,那么,框架就是为了影响人们“怎么”想、“怎么”谈。因此,框架对受众的意见形成有着更直接的影响,尤其负面事件,它既能影响受众的认知过程,更容易冲击受众的情绪状态,而这正是每天发生在当下中国的现状。基于这种原因,我们首先对国内外负面事件框架建构的主要观点进行梳理(见表1)。

1.认知-情绪互动的五因素模型

该模型首先由Nerb和Spada③提出,用以解释人们对环境负面事件的反应。他们注意到,普通大众对环境危机信息的获取主要通过大众媒体,而大众媒体的报道通常是对单独事件的具体的、生动的、有限的报道。他们提出,根据情绪的认知评价理论,在评估和应对负面事件时,人们最关心的是负面事件产生的原因,这首先是因为明确原因可以帮助人们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明确原因才有可能阻止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明确原因的第一步是区分人为因素还是非人为因素,如果是人为因素,第二步是确定可控度,可控度越高,通常责任也越大。除此之外,该模型提出影响责任感的因素还包括:(a)行为是否有一个高尚的动机;(b)责任人或责任机构是否预见到该负面事件的后果。

因此,Nerb和Spada将决定负面事件报道的影响因素总结为以下5点:第一,损失的大小;第二,是否是人为因素;第三,控制度如何;第四,事先是否预料到可能的后果;第五,是否有一个高尚的动机。

Kepplinger等人④将上述五因素模型应用于政治丑闻的媒体报道框架分析,他们首先在测量中对这5个因素进行操作定义:损失(完全无害至极其有害)、人为因素(完全是环境因素至完全是人为因素)、控制度(完全无法避免负面结果至很容易避免负面结果)、事先预料(事先完全预料到可能出现的负面后果至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可能出现的负面后果)、动机(完全是为了他人利益至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们认为当媒体报道这些违背社会规范的丑闻并导致危害性后果事件时,影响受众的认知、情感和行为的因素取决于上述5类媒体框架的类型、数量和完整性。具体地说,如果在全部5个框架要素(也就是高危害、人为因素、自私自利、事先预料、高控制度)中谴责肇事者,那么将形成一个有罪框架,并且是一个完整的有罪框架;相反,则形成一个原谅框架。如果新闻报道只包含危害性、人为因素之外的1个或2个要素,那将形成一个不完整的有罪框架。

表1 框架建构主要理论及观点

2.五大媒体框架

框架概念引入传播学之后,部分学者从实证研究的角度对欧美政治报道中最常见的媒体框架进行归纳总结,比如,Semetko和Valkenburg⑤对先前十多项研究进行梳理,发现媒体报道中,以下5类框架使用最广泛,分别是责任追究(Attribution of responsibility)、冲突、人类兴趣(Human interest)、经济后果(Economic consequences)和道德(Morality)框架。

责任框架是指媒体在报道一个事件或问题时将该导致事件、问题的原因或解决方案的责任归结到个人、组织或政府。Iyengar进一步将责任框架分为偶然性的(episodic)和主题性的(thematic),前者把责任归结为具体的事件、情景或个人,后者把责任归结为历史性、制度性的大环境。冲突框架强调个体、群体、组织之间的冲突,冲突既可以吸引受众的注意力,也可以将复杂的讨论简化为冲突。

人类兴趣框架通常和人脸的图像、情绪描述的文字联系在一起,该框架聚焦发生的事件、问题导致人们的情绪反应。该框架既可以吸引受众的注意力,也可以使报道个性化、戏剧化和情绪化,使受众将自我投射到事件中从而达到感同身受的目的。经济后果框架指媒体报道一个事件、问题时强调其带给个人、群体、组织、区域、国家等的经济后果。道德框架将事件、问题放置在一个宗教教义或者道德信条下进行评价,由于媒体存在所谓的客观性的专业规范,所以,记者们通常通过引用他人观点等方法间接设置道德框架。比如,一家报纸可以利用某利益群体的观点提出性传播疾病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包含了道德信息或者提供了某个符合道德信条的行为规范。Semetko和Valkenburg的研究表明,不同类型的媒体、报道不同主题的新闻,上述5类框架的使用是不相同的,最大的差异在严肃媒体和花边小报之间,严肃的媒体更多地使用责任框架和冲突框架,而花边小报更多地使用人类兴趣框架。

3.新闻专业主义视角

很显然,媒体记者的价值观会直接影响他们对新闻框架的选择,换一句话说,框架建构这个因变量会受到价值观这个自变量的直接影响。其中,新闻专业主义是构成媒体人价值观的重要部分,国内多位学者对此有过论述和研究,陆晔和潘忠党⑥将新闻专业主义的基本原则归结为:1)媒体具有社会公器的职能,新闻工作必须服务于公众利益;2)新闻从业者是社会的观察者、事实的报道者;3)他们是信息流通的“把关人”,采纳的基准是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主流社会价值观;4)他们以实证科学的理性标准评判事实的真伪,服从于事实这一最高权威;5)他们受制于建立在上述原则之上的专业规范,接受专业社区的自律。

通过实证考察,他们将新闻专业主义在中国新闻话语实践中的存在总结为“碎片和局域的呈现”,具体表现为专业主义只在操作技能和表现手段上被强调,而在媒体的社会功能和角色里则被扭曲或忽略。与此同时,专业主义话语被局限在新闻业务领域,而不被允许在意识形态和社会控制模式中发生作用,专业主义的普适性内涵被赋予了中国特色。

进一步,李贞芳和韦路⑦对新闻工作者从业动机及媒介社会功能认知与框架选择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个人物质目标与采用人类兴趣框架、冲突框架、责任框架呈显著正相关;而专业理想强烈者则更倾向于后果框架和道德框架。在媒体社会功能认知方面,逆对态势被认为是新闻专业主义的核心理念之一,它与选择人类兴趣框架、道德框架高度正相关;为民说话者与冲突框架、责任框架高度正相关;而强调媒体意义阐释功能者与后果框架、责任框架高度正相关。

林芬和赵鼎新⑧比较了西方主流媒体和中国媒体对待社会运动的不同态度,他们发现西方主流媒体对待社会运动、特别是与之意识形态相左的社会运动往往不予报道,当不得不报道这些社会运动时,西方媒体则倾向于琐碎化与妖魔化这些社会运动。与之相反,中国的媒体倾向于正面报道中国的社会运动,并积极介入。对此差异,他们认为这是由于西方媒体具有保守性,认同西方的核心价值;而在中国,政府未能建立一个广为认同的价值体系,由此产生的霸权文化缺失使中国记者相比西方同行对揭露社会黑暗问题有着更大的热情。

另外,西方专业主义模式在中国并未被完全接受,在其本土化过程中,它与政治体制和传统的士大夫精神等元素共同塑造了一个还未定型的中国新闻模式。因此,他们进一步把中国新闻领域分为三个部分:黑区、灰区和白区。黑区是高度敏感新闻,遵循政治逻辑。白区新闻则是非政治化以及不涉及重大利益冲突的新闻,它遵循的是市场原则。灰区介于两者之间,它包括对地方官员腐败的揭露,对自然和人为灾害的报道,对某些政府行为和非关键性政策的批评,以及种种社会问题的报道和分析。灰区有高度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

4.情景危机传播理论

危机传播的目的是,当危机事件(当然是负面事件)发生后,企业/组织选择恰当的危机传播策略试图影响媒体的框架选择以达到维护自身声誉和形象的目的。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把危机传播策略理解为一种影响媒体框架产生及选择的因素。

危机传播理论中,以Coombs⑨提出情景危机传播理论(Situational crisis communication theory)最为有代表性。该理论认为,在生活中人们总是在寻找事件发生的原因,特别是产生负面影响的突发性危机事件。根据归因理论,Coombs认为公众进行归因有两个主要依据:危机类型和危机史。该理论认为,危机类型直接影响媒体对危机事件报道的框架选择,它将危机类型划分为三类:受害型、意外型和可预防型。在受害型危机中,企业与利益攸关者一样,都是危机的受害者,责任感比较轻微。意外型危机直接原因尽管是企业本身,但不是企业的本意所在,因此企业将被归因至中度责任。可预防型危机事件中,企业故意将利益攸关方至于危险之中,这类危机事件中企业的责任最重。在此基础上,相应地,Coombs认为企业应该依次选择否认、弱化和重建等应对策略。

二、一个认知-情绪的事后解释模型

框架效应是媒体效应的一种认知理论,它用以解释受众对媒体内容的主动加工。所谓事后解释,是借用心理学的黑箱概念,当无法直接获知黑箱发生了什么,采用分析刺激之后的反应进行推断;与此同时,框架建构和框架设置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因此,在这样的逻辑基础上,我们提出一个对中国负面事件媒体报道框架选择的事后解释模型:第一步,大众媒体选择两大类七小类框架传递负面事件信息;第二步,接收到这样的框架信息之后,受众首先形成初步的个人框架并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第三步,在此基础上,并受情绪驱动,受众主动搜集信息并进行信息加工,形成最终的两极化判断;第四步,受众出现多种行为倾向(见图1)。

图1 媒体框架建构的认知-情绪解释模型

1.负面事件报道的两大类、七小类框架

上述四种理论,尽管它们的视角不同,但观点和发现惊人的相似,这是因为它们都是以受众为导向的。因此,在此基础上我们将负面事件报道的框架总结为两大类七小类:

第一大类以损失框架为核心,这显然是因为损失是构成负面事件的关键要素。损失既可以是绝对损失、也可以是相对损失,魏则西事件、雷洋案、河北邢台水灾等都是给受害人造成了直接的财产、生命损失。损失也可以是相对的,某些人(或团体)的不正当获得影响了社会公平,造成了社会其他成员的相对剥夺感,最常见的有贪污腐败、执法不公、分配不公等,这些损失是以社会部分成员的不当获利为表现的。

冲突框架涉及双方或多方之间的观点冲突、利益冲突或肢体冲突等。冲突既可以是损失的结果,比如厦门PX事件、江苏核废料处理站事件引发的官民对抗;冲突也可以导致损失,如强拆致人死亡事件、雷洋案等。人类兴趣框架聚焦受害者或冲突双方的、能引发受众关注的表情、语言等。我们认为,在多媒体时代的今天,表述损失的图片、视频、音频也构成人类兴趣框架。

第二大类以责任框架为核心,首先要区分是天灾还是人祸,如果是天灾是否仍有人祸的成分?像邢台水灾,起因是大暴雨,但河道的堵塞、预警的延缓也是原因之一。如果是人祸,是无意之举、还是故意为之,在此基础上,就能对责任进行分配。道德包括规则、规范、法律,在中国还有党纪党规,严格地说,道德可以看成是区分责任的标准之一。

身份框架和历史框架是我们在五大框架基础上增加的两个框架,身份框架是指媒体将负面事件中涉及的人物根据经济社会地位区分为强势身份和弱势身份,最典型的强势身份有官员、城管、警察、医生、富二代等,典型弱势身份包括小贩、病人、被拆迁者等。通常强势身份被预设为违背道德、规范,因而成为责任方。有趣的是,强势身份之间存在等级,而弱势身份之间不存在这样的差异,比如病人打医生事件被假定错在医生,而官员打医生事件被假定错在官员。身份框架是当下中国的媒体报道中极有特色的一个框架,比如雷洋事件,就有人提出如果一开始雷洋的身份不是被界定为“人大研究生”而是“政府机关公务员”,那么雷洋事件的影响将小得多。

历史框架是指负面事件发生史,很显然,经常发生负面危机事件的企业或机构更容易引发受众的强烈反应。比如,魏则西事件之所以引发公众如此广泛的关注,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百度前不久刚刚发生过类似事件。历史框架在某些时候是一个隐形框架,假设A地发生了强拆致人死亡案例,尽管这是A地发生的第一起强拆,但由于B、C地前不久刚刚发生过类似事件,A地引发的公众反应强度就有可能远超B、C两地。

2.个人框架:认知与情绪的协同反应

受众接收到媒体信息之后,基于媒体框架快速形成一个初步的个人框架。Entman将个人框架定义为“储存在大脑中的引导个体信息加工的观念群”,用于信息加工和信息解读的参考框架有两类:稳定的、宏观的政治观及价值观以及短程的、与具体事件相关的参考框架。前者通常被认为是个体人格的组成部分,对负面新闻事件的理解和解读起间接作用;而后者的作用更显著,它包括对新闻事件的感知、组织和解读并因此形成某种态度和看法。

根据认知-情绪理论,决定个人框架的主要因素是两个:由损失框架、冲突框架和人类兴趣框架共同决定损失的大小;由责任框架、道德框架、身份框架和历史框架决定责任的大小。两两组合共有四种情况:第一类,如果上述两类框架最终给受众以“损失大、人为责任大”的印象,他们将形成强烈的个人谴责框架并引发愤怒情绪。天津爆炸案、山东非法疫苗事件等典型责任事故都属于这一类;第二类,“损失大、人为责任小、甚至无责任”事件将形成强烈的原谅框架并引发悲伤的情绪。比如,一些完全无法预测的山体滑坡引发人员伤亡案等;第三类“损失小、人为责任大”会引发弱的谴责框架并引发愤怒情绪,比如,“替党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事件尽管并非损失十分严重的事件,但由于道德框架和身份框架突出,依然引发了较强烈的愤怒情绪;最后第四类“损失小、人为责任小”事件媒体通常不会关注。

3.信息收集、两极化、行为倾向

上述个体初步框架形成过程也是受众快速信息加工和信息处理的过程:受众从媒体中获取信息,并且受媒体框架影响而形成自己的态度和判断。由于受认知一致性原则的影响,受众将形成一个清晰的总体印象。以负面事件为例,具体来说,受众将使用媒体提供的框架,即使在有些情况下媒体提供的框架并不完整,受众依然会清晰地做出判断:是否有人为责任、是否该谴责。

这种总体判断形成了受众的初步框架,个体初步框架的最大作用是引导个体主动寻求更多的信息,这种信息寻找主要呈现两个特点:第一,如果媒体框架不够完整,个体将寻找更多的信息使之完整;第二,寻找与初步框架相吻合的信息,拒绝接受与初步框架相矛盾的信息。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出现认知失调所带来的不适感。在信息寻找过程中,情绪也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相比悲伤情绪,愤怒更能促使个体采取行动、主动寻找;与之对应的是,愤怒的信息传播力也更强。

很显然,信息寻找是个体自我强化的过程,认知与情绪相互协调、相互强化,最终导致观点的两极化。也就是说,原先的强框架继续存在;而原先的弱框架逐渐得到强化,最终演变成强框架。这种两极化典型地体现在不同的社会成员对同一事件持绝然不同的两极化的看法,比如,雷洋事件,一部分认为警方不当执法致人死亡,严重地威胁了公民的安全感;一部分人认为在雷洋试图逃跑时警方采取的控制措施并无不妥。

最后,愤怒的受众会表现出发帖、留言、转发、人肉等网络行为,进一步升级会出现游行、示威等对抗行为,与此同时,会表现出强烈的惩处当事人的要求。而悲伤的受众也会出现发帖、留言、转发等网络行为,在线下可能出现捐款等同情行为。

三、总结:未来研究的方向

框架建构——框架作为因变量的研究相对比较缺乏。本文首先对框架建构国内外相关理论、观点进行梳理,总结出负面事件媒体报道的两大类、七小类媒体框架:第一大类是关于损失的,包括损失框架、冲突框架和人类兴趣框架;第二大类关于责任,包括责任框架、道德框架、身份框架和历史框架。之后我们提出了一个认知-情绪的事后解释模型,将受众对负面事件信息加工的工程分为个人初步框架形成、进一步信息收集、两极化和行为反应这四个过程。

这样,我们可以得到两个重要结论:第一,国内负面事件报道大众媒体采用的框架和国外的框架非常接近;第二,这些框架的产生符合受众认知-情绪的反应,换一句话说,框架建构是以受众为导向的。如果说负面事件符合林芬和赵鼎新所划分的灰区,当时灰区的报道可能还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那么,现如今负面事件报道框架选择已经呈现较高的一致性了。

很显然,这样的理论论断需要来自两方面的经验研究证据的支持,首先是通过内容分析的方法对大众媒体负面事件、尤其是影响较大的负面事件的报道框架进行统计,以检验本文总结出的七种框架是否为最常用框架;其次,通过调查方法查明新闻生产过程中框架选择的影响因素。实际上,已有多项研究提供了间接的支持,比如,陆晔和周睿鸣⑩对澎湃新闻在“东方之星”长江沉船事故报道过程中新闻产生进行个案研究,他们发现题为《感谢你无数次游过那么悲伤的水域》和《孩子别哭,我在长江,已经回到母亲怀抱》的文章刊登以后,遭受到公众的巨大压力,以至于“决策主体显得‘方寸大乱’”而快速改变。这一个案研究表明,至少在重大负面事件报道领域,大众媒体读者导向的大格局已经形成。

我们注意到,国内新闻专业主义研究近20年一直处于“碎片化”状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始终缺少一个操作(working)研究的框架,我们认为本文提出的理论架构可以成为未来系统化研究的一个入口。除此之外,在群体性事件频发、社会情绪汹涌的当下,中国的大众媒体被广泛地赋予“引导社会情绪”功能,这类研究也始终处于思辨性建议状态,因为它们缺乏社会情绪产生机制的梳理,本文的核心观点之一即表明负面事件报道框架是完全符合受众的认知-情绪反应的。这表明,寄希望大众媒体引导社会情绪如果不是与虎谋皮,那就必须另谋出路。

注释:

① Scheufele,D.W.FramingasATheoryofMediaEffect.Journal of Communication,1999,Winter:p.103-122.

② Entman,R.M.Framing:TowardsClarificationofAFracturedParadigm.Journal of Communication,1993,vol.43,no.4.pp.51-58.

③ Nerb,J.,& Spada,H.EvaluationofEnvironmentalProblems:ACoherenceModelofCognitionandEmotion.Cognition and Emotion,2001,15,pp.521-551.

④ Kepplinger,H.M.,Geiss,S.,& Siebert,S.FramingScandals:CognitiveandEmotionalMediaeffect.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12,62,pp.659-681.

⑤ Semetko,H.A.,& Valkenburg,P.M.FramingEuropeanPolitics:AContentAnalysisofPressandTelevisionNews.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00,50:pp.93-109

⑥ 陆晔、潘忠党:《成名的想象——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新闻从业者的专业主义》,《新闻学研究》,2002年第7期。

⑦ 李贞放、韦路:《影响新闻工作者新闻价值框架形成的因素》,《新闻学研究》,2007年第4期。

⑧ 林芬、赵鼎新:《霸权文化缺失下的中国新闻和社会运动》,《传播与社会学刊》,2008年第6期。

⑨ Coombs,W.T.ProtectingOrganizationReputationsduringACrisis:TheDevelopmentandApplicationofSituationalCrisisCommunicationTheory.Corporate Reputation Review,2007,vol.10,no.3,pp.163-176.

⑩ 陆晔、周睿鸣:《“液态”的新闻业:新传播形态与新闻专业主义再思考——以澎湃新闻“东方之星”长江沉船事故报道为个案》,《新闻与传播研究》,2016年第7期。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员)

【责任编辑:张毓强】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互联网时代社会情绪变化的新模式及新机制研究”(项目编号:14BSH072)、上海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特色人才项目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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